第二百八十八節:往事如煙飄散
赫連煜宸帶兵造反過了幾日,一直忙着給赫連建永和羅雅顏辦喪事,下葬,沒有空去理會還被關在自己寢宮的赫連婧琦。
她,被關在寢宮之中幾日,美麗依舊,妖艷如她,只不過臉上不見那紅潤的氣色,變得蒼白無法遮掩。現下的她,只像一個沒有了魂魄的木偶,沒有絲毫的生命跡象,除了還在呼吸之外,其他的都與死人無異,只有那雙眼偶然的會流露出一絲絲的問清,微微上揚的嘴角更為她增添了一種說不出的凄婉,迷茫。
自那日赫連煜宸帶兵攻進這皇宮,起兵造反成功之後,她就一直被關在這個寢殿內。門外以及這周圍更是重兵把手,十二時辰的輪換連夜看守,重重圍繞,沒有人來看她,因為沒有赫連煜宸的命令,誰都不能靠近這“憐曦宮”,一直來的也只有當初的那個心腹羽靈,她會來只是因為得到了赫連煜宸的命令,讓她來此送一日三餐罷了。
這個赫連煜宸幾年前安插過來的卧底,當得當真是出色,竟連她都察覺不到,還命她做了這麼多事情,當真是信任過了頭。這個說起來也是好笑吧,想她赫連婧琦千算萬算,卻終究沒有算到這個,如今成為這階下囚,也是她從未想到的吧。
赫連婧琦,從到這裏開始,直至現下是剛好過了十年,現在是在這地方的第十一年,現下已是十五的年紀,可行及笄之禮,一行完及笄禮便是成年女子。赫連煜宸亦是如此,今年剛好二十,行了這及冠之禮便是成年男子,兩人也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他身邊的獨孤彤萱將會是他的結髮夫妻。
現在出現的這般情形,讓赫連婧琦覺得可笑,曾經的她五歲,他十歲,也曾說過一輩子,長長久久。
這一日,是赫連煜宸要舉行登基大典的日子,文武百官都已經準備好,赫連煜宸也正在自己之前的寢宮——“煜翎宮”準備着,獨孤宏田為其把手,獨孤彤萱笑着守在他的身旁,進宮這麼多日,他都沒有笑過,說實話她也很擔心。正為他綰好了頭髮,看着銅鏡里的人,她滿意的笑着問:“翎哥哥,你覺得這般可好?”她曾問過她要不要換稱呼,赫連煜宸卻搖了搖頭說不要換了,若是換了,便一樣了。
當時獨孤彤萱聽着愣了一愣,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隨後想到赫連婧琦,真是叫他一聲“宸哥哥”。
聞言,赫連煜宸抬頭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扯了一下嘴角說道:“如此便好。”獨孤彤萱歪着頭看了看他,淺笑着。赫連煜宸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靜靜的看了一會,突然的起身就出了寢殿。獨孤彤萱有些發愣,抬腳便要追上,獨孤宏田站在門口有些意外忙問:“怎麼了?”獨孤彤萱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突然就出去了。”
在赫連婧琦的寢殿,桌上依舊擺着飯菜,可是卻未曾見她動過一次,每一次送來的飯她都沒有動過一次。別說飯菜沒有動過一次吧,就是她做的地方都沒有動過,從落座起便是一動不動。這原本就不胖的身子現在變得更加瘦弱,這一直坐在梳妝枱前,一動未動,這麼多日下來更是滴水未沾。
寢殿的門按時的緩緩打開,一聽就知道是又來送飯了,進門的人一襲白衣,那頭髮一看就知道是剛束好的,面容俊朗是個男子,白衣襯的他身形更加修長。他端着飯菜從門口進入,騰出一隻手將門關上。
男子走進屋內,將食物放在那張檀香木圓桌上。他拿起茶杯,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放到嘴邊小抿了一口,看了看桌在梳妝枱前的人,從他進來開始赫連婧琦就未曾動過一下,眼底露出的憐惜與不忍顯得的他情深義重。看着鏡子中的她毫無血色,讓赫連煜宸更是心疼不已。雖然對她帶着恨,可是看到現在的她,他還是會心疼。
為什麼會把她關在寢殿,而不是監牢,這都是自己的私心。當初他說過,他不願看到赫連婧琦受苦,就算她做了那麼多不可原諒的事情,他還是會忍不住的為她着想。很多人都知道,赫連煜宸是一個念舊的人,顧及少年的情分所以也就沒有將赫連婧琦關進大牢,而是關押在她自己的寢殿內。
想當初她天真、可愛又活潑,雖然宮中喜歡她的人屈指可數,可是她並不在意,她說有他一人喜歡他,給盡了她溫暖便是足矣。而現在,她卻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女,萬人唾罵的背棄者,手段毒辣的女子。
他們在這裏,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看着。赫連煜宸像是陷入了沉思,眉頭微微蹙起。赫連婧琦則依舊是保持着那個姿勢,似乎這房內只有她一人,沒有任何的動作或者表情,就這麼靜靜的坐着,乖巧極了。
過了些許時間,赫連煜宸動了動,眼睛卻依舊看着那名身着紅衣的女子,眼中只有她一人而已。赫連婧琦盯着鏡中的自己,眼珠不經意間的轉動了一下,目光流轉着,看着鏡中倒映的那個男子,那個腦海中深深印下的人。看着那個許久未見的男子,她的心裏不知怎的突然一陣抽痛。所謂風水輪流轉就是這個樣子吧。上一次見他這個勝者是什麼時候了?呵,不重要了吧。
看着鏡子裏的那個人,赫連婧琦張了張嘴吧,但又沒有發出聲音,最後閉上了眼睛。
站在桌邊的赫連煜宸看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又是一陣嘆息道:“你這般,又是何苦。”
“……”
無人回應,就好像這房內只有他一人。赫連婧琦聽着緩慢的睜開了雙眼,這個聲音溫暖而熟悉,激起她心中的那一陣念想,當初這個人寵她萬分,說盡了好話。她的眼中閃動了一下,流出兩行透明的液體,重新閉上了眼睛,那透明的液體瞬間就順着面頰而下,滴落在衣服上,她還是沒有出聲。她心底中的那段記憶一下子被他的聲音激起,可是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曾經他也會對着她關心,現在竟還這樣對她說話,不過——情況不同了吧。
赫連煜宸見他沒有理會自己,甚至一聲都沒有發出,依舊保持着那個呆愣的狀態,一動不動。看了一會,他再次柔聲開口道:“你又何苦這般對待自己?吃點東西吧,聽凌……羽靈說,你幾日不進食了。”
這一聲話音落下,赫連婧琦猛然的睜開雙眼,眼中閃動着一抹詫異,一雙手輕輕的觸碰着她,他的之間從她的發間擦過,觸碰到了她的後頸,那指尖那樣溫暖,那雙手將她攔腰抱起。她抬起頭看他,滿臉的詫異,微張着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發現喉嚨很是乾燥,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
她意外的看見,赫連煜宸的嘴角依舊掛着往常那般溫和的笑意,讓她看的有些發怔,他一臉的無奈笑道:“真拿你沒辦法,你不動只能我過來了。”一如當初的溫柔話,當初的體貼,她再也剋制不住自己心裏想起的那段回憶,只能閉上眼睛任淚水留下,當個布娃娃。
赫連煜宸將她放在凳子上,很細心的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輕聲道:“莫要哭了,堅強如你,毒辣的公主。”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帶着笑意,似乎是在說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一件與他息息相關的事情。
擦完了眼淚,便搬過一張凳子在她面前坐下,靜靜地看了她一會,赫連婧琦一直閉着眼睛不敢睜開眼睛看眼前的人一眼。赫連煜宸淡淡一笑,轉過身子端起桌上的一碗粥,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柔聲說道:“你那麼久沒吃東西了,應當先吃點清淡的潤潤胃。先喝點小米粥,然後再吃點別的。”說著,拿在勺子的手往赫連婧琦的嘴邊送去。她睜開了雙眼,看着眼前的這個男子,神使鬼差的張開了嘴,吃下他送過來的那一勺小米粥。
看着她吃下,赫連煜宸露出滿意的微笑滿意的點了點頭,收回拿着勺子的手,勾着那溫柔的笑意。這樣的場景她也經歷過,她躺在貴妃椅上,沐浴着陽光,他一如現在坐在她的身旁喂着她吃任何東西,身邊站着鼓秋三人,偶爾會看着他們在一旁偷笑。然而這一切,是她,親手斷送的。
赫連煜宸一直含笑,喂着她喝粥,吃東西,就像對待一個新生嬰兒一般,動作輕柔細膩,生怕弄疼她。而赫連婧琦也一一受下,不曾反抗。
吃完了他送來的食物,赫連煜宸很是滿意的收拾起碗具。從一開始,赫連婧琦都沒有動過一下,自始至終都看着對面溫潤如玉的男子一動不動。赫連煜宸收拾好碗具,叫了一個宮女進來將東西拿走,而他卻沒有隨之而去。他重新回過頭去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眉頭微蹙到:“你現在這樣,很不像你。一動不動,一句話也不說,當初的你去哪裏了。”他的這句話像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再沉浸在曾經,她已經變了,不再是他當初所認識的那個赫連婧琦了。
停止了片刻,一個妖嬈至極的聲音在他耳邊低低的響起:“為什麼……”這是她這麼些天以來說的第一句話,她要是再不說話都要懷疑是不是喪失了語言能力了。他原本以為她會嘲諷他,但是卻沒想到是這麼一句話。赫連婧琦的頭微微的抬了一下,看着他再次開口說道:“你不該如此待我。現如今,我已是你們手下的階下囚,是個十惡不赦的罪犯。”
那是一張波瀾不驚的臉龐,他沒有說話,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赫連婧琦抿了抿嘴唇,慢慢地抬起手,放到了桌子上,摸着桌子的邊緣,大概是想扶着桌子。她慢慢的站起,直到站直身子與他對視,儘管身高上還有差異,但她也盡量站直與他平視。
看了他半響,她眼中的冷冽瞬間柔了下來,而對面的他沒有察覺到她這樣的變化,因為,他不再了解眼前的這個人,不敢再妄自猜測。赫連婧琦看着眼前的人,輕輕的勾了勾唇角說道:“赫連煜宸,在你們對我處刑之前,你可否滿足我一個願望?”
聽着她連名帶姓的重新叫着他原來的名字,赫連煜宸有些發愣,定定的看着她,卻見她的嘴角上揚,微笑着,猶如一朵盛開的玫瑰花,妖冶至極。看着那個他內心最不願放下的的女子,他終究淡淡的開口說道:“你說。”
聽到他還願意這麼說,赫連婧琦低下頭笑笑,說道:“當初,你我那時都還小,我又最依賴與你,你便是我的天下……”說到這裏,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而赫連煜宸聽着也是覺得震驚,被這突如其來告白一般的話給震驚了,愣愣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后話。
話語停止片刻,赫連婧琦抿了抿嘴唇,似乎是在醞釀後面的情緒,她重新抬起頭,看着她近年來一直在關注的男子,再次輕笑開口:“那是,怎麼也不會想到有這麼一天吧。有一天我們會形同陌路,兵戎相向。我記得,那時候你為了安慰我,為我舞劍,我在一旁觀看……”說著又停了一下,說到什麼情難自禁的事情,她咬了咬嘴唇繼而說道:“你可否,為我,再舞一次劍。就為我一人,如同當年那樣。”
聽着她說完,赫連煜宸看着他,眼底的那一份情更加溫柔了些,房內沉寂了半響,只聽耳邊傳來一聲:“好。”
赫連婧琦笑了,這一個笑跟剛才的都不一樣,這笑,一如九年前那樣,天真爛漫,令人心生嚮往。赫連煜宸看着她,頓時想起了他們兒時的那一份記憶,可卻殘缺不全,零零散散的全部拼湊起來,那樣的畫面在他腦海中慢慢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