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春雷 第6章 慶博雅
“深淵的……信徒……”永久重複着菱的話語,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呆在原地,彷彿陷入了沉思。
在他的腦海中,回蕩着菱用那輕鬆、自然的語氣說出來的話。
菱竟然是深淵的信徒!
如果沒有之前在教堂中的遭遇,永久也許只會認為對於深淵的信仰是一種普通的信仰,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地方,然而現在,他只覺得自己全身僵硬,血液凝固。
菱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是在開玩笑嗎?可這並不好笑……永久無聲低語着,接着掛上了一副自己都看不下去的表情:
“菱,你信仰的深淵和神父信仰的深淵是同一個嗎?”
永久強裝鎮定,至少現在菱還沒有喪失理智,應該不會拿他去當祭品獻祭給深淵……大概吧。
希望她不會這樣做。永久心裏嘆息。
菱保持臉上表情不變,沒有接永久的對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盯着永久,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麼。
反常的氣氛持續了許久,見自己面前的菱始終沒有說話,永久終究是扛不住這股壓力,下定決心,帶着就算髮生什麼我也反抗不了的心態,自暴自棄了。
直到現在,菱終於綳不住了,發出了笑聲:
“我信仰的是深淵,而神父信仰的是深淵之主,一個打着深淵名號行騙的偽神罷了。”
“偽神?”永久有些詫異,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這個詞,接着充滿疑惑地問道,“那麼‘深淵’指的是那位神的名字?並不是指的一個地方?”
菱沒有猶豫,直接說出了答案:
“是的,深淵就是深淵,深淵可從來沒有什麼所謂主人,深淵之主?更是可笑之至。”
菱十分快速的說話方式說完這句話,永久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菱已經重複這句話不知道多少次了,想必,當初在教堂聽見教士稱呼祂為“深淵之主”時,菱就已經動了殺心吧。
“這個世界有着各種各樣的神話,各種各樣的神,以及對應的信仰,如此多的神明,就連記住祂們的名諱都何其困難,更不用說完全了解,自然而然,就有偽神滋生。”
永久斟酌片刻,緩慢開口道:“那麼,我是否也應該找個信仰?”
他沒有選擇再提起偽神的話題。
“信仰並不是必須的,就算是了解了怪異的人照樣有無神論者。但如果你擁有信仰,那麼你信仰的神或許能為你提供很多便利。
“經過漫長的實驗和摸索,我們已經知道了很多神明所擁有的權能,比如說深淵對應的就是時間與知識,喜歡的貢品為祂不知道的知識,只要能獻上足夠多神明喜歡的東西,或許哪天,當你遇到危險的時候,神明會稍稍幫助你。”
說完,菱做出了總結:“總的來說,類似於等價交換。”
等價交換?在永久的印象里,神應該是被供奉的存在,這個等價交換的概念還是第一次聽說。
“這樣啊。”永久緩緩點頭。
“當然,是神概念中的‘等價’,並不是我們的‘等價’,這是必須了解的事情。”菱仔細做出了解釋,“等你了解了足夠多的神明之後,再做出你的選擇吧。”
“當然,我會首先向你介紹我們偉大的神明,世界的記錄者,統領時間長河的主宰——深淵。”
聽到菱的建議,永久並沒有像之前那般做出反應,反而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現在知道的情報還是太少太少。
要不就信仰深淵算了?時間與知識之神感覺是個不錯的選擇。
“該出發了,我們在這裏滯留了太久,雖然時間還很充裕,離邀請函上的時間還有很久,但是作為客人,早一點到也沒什麼不好。”菱說出這句話打斷了永久的思緒,她直接踏上了通往深山的路,永久緊隨其後。
這是個不錯的旅行聖地。永久踏入這條山路之後,在心裏默默感嘆道。
五月份已經能夠算是夏天,在影館裏就已經感受到了炎熱,但此處的風卻很涼爽,並且風裏混雜着淡淡的泥土散發出來的味道,以及一些植物腐爛后的厚重香味,這些都是永久喜歡的味道。
尤其是森林中那些不知名的香草所散發的獨特氣味,加上花瓣和果子的甜香,對永久來說無異於享受。
他喜歡生命的氣息。
但永久卻對影館抱有不好的想法,這個想法無論怎樣都始終徘徊於腦海,揮之不去。明明影館佔地面積極大,裏面有着相當多人,影館中間還有一片巨大的花園,裏面養着非常多他甚至沒有聽說過的植物。
本該是這種本該充滿生機的地方,永久卻感受不到太多生命的氣息。
影館如同死物。
這種被稱為是“生命的氣息”的東西,他也並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只有一絲絲朦朧的感覺,但是永久能確定,這是真實存在的。
永久很清楚,當初是因為沒有參照對象,所以並沒有發現影館的異常,現在來到了深山,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這才明白了,影館應該是有着許多秘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怪異,還是影館本身就不太對勁。
嗯,這並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想的事情。永久在心裏做出總結。
收束思緒,這時他們已經走了相當遠的路程,走在前方的菱從她的包中拿出薯片在吃,為了不沾到手上,她甚至還是用的筷子,一片一片夾着吃。這讓永久有些好奇,想要知道菱的包中究竟裝了什麼東西。
話說回來,衣服內包里還裝着菱給的手槍呢,是她忘記收回了嗎?
不注意都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這把槍的重量,這讓永久十分不安。
他終究還是提了出來:“菱,這把手槍……”
話音戛然而止,他並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但他清楚菱會明白他的意思。
“你就留着唄,等到以後自己快要失去理智,被黑暗吞沒時,可以給自己來一下。”菱伸出食指指向永久的心臟,嘴裏發出“嘭”的聲音。
雖然菱的語氣聽起來感覺像是在開玩笑,可永久覺得她此時應該無比認真。
“這樣啊……”永久想要伸入包中掏出槍的手,緩緩收回。
噠,噠,噠,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如此安靜的氣氛中甚至能聽見各自的腳步聲。
他們走完扭曲的山路,終於走到了相對比較寬闊的大路上,鞋子上已經被潮濕的泥土沾滿,令人厭煩。走了長時間的山路,可永久還是沒有習慣這種感覺。
現在已臨近中午,他依然沒看到任何建築物的影子,跟着菱一步一步往前邁,如同一個被控制的傀儡。
直到這個時候,菱突然看到了什麼東西,詫異地說道:
“你看前面是不是躺着個人?”
“好像是。”永久定睛一看,看到前方不遠處似乎是有個男人倒在路旁的草地上,一動不動,雖然看上去沒有外傷,但他現在就像是平時懸疑劇里的那些受害者一樣,與已經死了無異。
“走,我們過去看看。”
說著,菱隨手撿起了地上的一根樹枝,用樹枝戳了戳地上的人。
“死了嗎?”菱簡短有力地問着,她的語氣和目光,都顯示出她對面前的人毫不在意,只是出於“職業道德”才去隨口問一下,根本不想知道這人是死是活。
他身上穿着略微有些厚重的衣物,有一些看上去就挺危險的武器掛在上面,身材消瘦,卻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這時,這個倒在地上的人突然以一個極度扭曲的角度轉動頭,打量了一下菱。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一個鷂子翻身站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菱,說道:
“我等你好久了,你怎麼來得這麼慢啊?”
男人先是無奈地聳了聳肩,轉而露出爽朗之至的笑容:“沒事,我不介意。”
但他臉上有一道很恐怖的刀疤,就算是笑容也會讓人感到害怕。
誰?是菱的熟人嗎……永久想到,卻沒有問出口,等待着菱的回答。
“你誰?”少女發出疑問。可見她也並不認識這個人。
男人有些苦惱地回答道:
“你是影館的員工,菱,對吧?我應該沒有認錯。
“算了,既然你不認識我,那我就做個自我介紹好了,我叫慶博雅,是一位賞金獵人。”男人這樣說道。
他無奈地搖頭,深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平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顯然他並沒有料到菱不知道他。
“那麼,你是?”慶博雅像是現在才發現永久一樣,轉頭看向永久,冷淡地詢問。
“我叫永久,也是影館的員工,現在應該算是……試用期吧?”永久略感不爽,但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哦哦,初出茅廬的新人嗎?”慶博雅聽到永久說他是影館的員工后,態度有了極大轉變,馬上臉上就掛上了那副爽朗笑容,“我們這就算是認識了啊,以後你有什麼難處,儘管來找老哥我。”
“……好。”突如其來的熱情讓永久有些不大適應,勉強回應道。
“這裏距離流雲庄還有一段路程,不如我們一起走吧,路上還能有個照應。”這位賞金獵人神情輕鬆地邀請着他們。
流雲庄?這是我們的目的地嗎?聽起來像是一個避暑山莊的感覺,聽到這個名字,永久突然有一種他們是來旅遊的錯覺。
“我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菱不答反問。
慶博雅指了指遠方,那裏似乎能隱隱約約看到一點建築物的輪廓:
“一個人走在路上難免會覺得無聊,何況還要走那麼遠的路。”
菱點了點頭,直接越過慶博雅,快步走向前方:“永久,趕緊跟上,我們還是早點去比較好。”
“……來了。”永久快步向前跑去,經過慶博雅時還不忘記點頭致意一下。
“我就當你同意咯。”慶博雅的臉色並沒有任何改變,連忙跟了上去。
從這時開始,菱就沒有像之前那樣獨自一人走在前面,而是和永久並排着行走,將慶博雅一人擠在後面。
幾十分鐘之後,一個華麗的莊園出現在他們眼前,然而,讓永久感到奇怪的是,直到現在,他們都沒再說過一句話,這完全和慶博雅所說的“一個人無聊”相悖,他本想着引起話題,但看到菱一副嚴肅的表情,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