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春雷 第4章 風
“這是神的恩惠。”菱睜開眼睛,看着青煙,向永久解釋着這青煙是什麼,“看來今天運氣不錯,能接受神的指引。這是我們最常用的一個技能,向神許願,如果神感興趣的話或許會幫助你,不過,不是所有神都這麼好說話就是。”
菱的潛台詞是,只有她信奉的神是這樣的,其他神就不知道了。
永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問道:
“那麼這個正確率大概有多高?”
“如果神不捉弄你的話,就一定是對的。”菱簡潔地回答道,眼中卻閃過一絲悲傷。
這麼說,果然是神嗎,並不會在意凡人的遭遇,只憑喜好就決定了凡人的命運。永久心裏想到,卻不敢說出聲。
“你們在說些什麼?”鄭瞳臉上掛滿了疑惑,看樣子她應該是看不見青煙。
“這你並不需要知道。”菱沒有解答。
說話間,他們快速鑽入陰影之中,躲藏在建築的影子內,走向青煙所指向的房子。很快,就來到了青煙停留的位置,青煙隨之消散,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
房門沒有上鎖,只需輕輕一推便能打開,永久看見了這個房間比想像中要凌亂不少,桌椅板凳東倒西歪,幾近破碎,就像是被強盜光顧了一般。
在房間的陰暗角落裏,有一位三四十歲的男人正坐在那裏,不過,與其說是他坐在那裏,更應該說是他被綁在那裏,他身上纏繞着幾圈繩索,將他牢牢綁在地上。
他頭髮凌亂,鬍子也有些長,就像是長時間沒打理過,眼眸中滿是滄桑,襯衫十分骯髒,整個人顯得十分憔悴。
“快跑,神父在向邪神獻祭路過的外來人,整個村子的居民都被他用邪神的饋贈所控制了。”男人看見有人進來,發現是自己沒見過的人,就用着嘶啞的嗓音說道:
“獻祭儀式即將完成,現在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我問,你答。”菱走向男人,沒有理會他說的話,反而是隨手拉起一張已經碎裂的椅子坐了上去,她將右腿架在左腿上,十分悠閑地往椅背上一靠,俯視着男人用着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你是誰?”
不知為何,就算是坐在少了兩條腿的椅子上,菱依然一動不動,坐得十分穩固。
看上去就像是一種雜技……永久和鄭瞳上前幾步,一左一右地站在菱身旁。
男人嘆了口氣,沉吟了幾秒道:
“我是這個村子的村長,至於名字,不說也罷。”
“很好。”菱笑了一聲,依舊以剛剛的態度,注視着村長,“神父用什麼控制的村民?你腦子中的那兩隻蟲子嗎?”
“……”村長沉默了一會,“是的。”
村長一下子似乎變得更加蒼老,就像是他的時間在飛速轉動一樣。但是,他又強打起精神,對抗着想要控制他的蟲子。
“我似乎撐不了多久了,你們有什麼想問的請儘快。”
“神父究竟想做些什麼?”菱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身子略微向前傾,似乎想給村長些許壓迫感。
村長當即搖頭道:
“我不知道,神父是幾年前自願來到這個村子布教的,一開始和村民相處得十分融洽,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他沒安好心。”
“很好,非常好,老實在這裏獃著吧,說不定能撿回一條命。”菱的臉上依然掛着那副假笑,讓人不知道她現在的想法。
“真、真的嗎?”村長的眼中浮現了希望。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可能罷了。”菱十分坦率,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不變,隨意地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那麼,神父在哪裏祭祀?”
“就在教堂的地下室。”村長十分坦誠地回答,看上去想要說更多,卻快要張不開嘴。
教堂地下?我們剛剛一直站在邪神祭壇的上方?都不知道說是運氣好還是不好了……永久聽到村長的回答楞了一下,隨即一陣后怕。
這可是能控制人心的邪神!說不定自己現在就已經被控制了,只是不知道而已。
“那我的大腦中現在有蟲子嗎?”永久的聲音帶着些許顫抖。
菱卻未察覺永久的異常,笑呵呵地隨口說了一句:
“你見到邪神啦?不然哪有這麼容易就能把蟲子塞進你腦子裏,神父真的能隔空控制別人,還需要待在這個小村子裏?”
“確實……”怎麼想控制別人的能力還是太過於匪夷所思了點,但菱一副瞧不起神父的語氣,還是稍稍讓永久放心了點。
“那麼再見,我們去找神父聊聊天,希望下次見到你時你還活着。”菱迅速站起,將椅子移到一旁,語氣輕快地向村長告別。
“……再見。”村長沒想到面前的少女竟然不準備逃跑,甚至還要去找神父,一時間頗有些無語。
村長還想多說幾句,但不知為何,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只有坐在那裏,目送三位年輕人離去,然後緩緩閉上了雙眼,如果睡著了一樣。
就着燈光,永久三人回到了教堂附近,菱這時候卻不像剛剛出來那樣,東躲西藏,反而是光明正大地走在前面,路上,她甚至還拿出了兩把手槍,分別遞給了永久和鄭瞳:
“拿着吧,讓那些不入流的傢伙嘗嘗科技的力量。”
手槍?永久整個人都愣住了,這就是菱之前所說準備的武器?雖說本來還以為對付怪異會用到更加非科學一點的東西,但槍這種東西也太暴力了吧。
“怎麼?不會用?”菱看着永久和鄭瞳拿着槍的呆愣模樣,還以為使他們不會用,一本正經地向他們介紹用法:
“抬起手,扣動扳機,就完了,很簡單對吧?”
說著,直接一腳踹開了教堂的大門。
與菱的坦蕩不同的是,永久越是靠近教堂,他就越是忐忑和擔憂。
因為他並不知道面對神父究竟會發生什麼,要是出了問題,他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終於來了,我最後的祭品。”神父的聲音依舊穩重、滄桑,卻帶着一種奇異的邪惡。
他話音未落,教堂中突然出現了一把巨大的鐮刀,它以極快的速度,旋轉着向眾人飛去。
菱在其他二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掏出了自己的手槍,扣動着扳機。
砰!砰!砰!
連發三槍,子彈精準無比地打在了鐮刀上,那個鐮刀卻沒有絲毫反應,依舊按照原本的軌跡飛來。
原本永久還以為會很輕鬆就能解決掉神父,畢竟菱帶着兩個近乎沒有任何實戰經驗的新人,都自信滿滿,可當敵人的攻擊來臨時,他才猛地醒悟了。
再怎麼說,這也是祭祀着邪神的危險人物!對怪異沒有絲毫了解的人,只能靠菱的保護。
菱看見子彈根本不起作用,左手一揮,一道青光從她手中飛出,卻沒有命中鐮刀,而是打在了他們身旁的空地上。。
瞬間,從那片空地處吹來一陣強風,將三人吹開,他們隨風倒向一旁,避開了鐮刀。
咔。
鐮刀徑直插入地面,彷彿沒有受到一絲阻礙,堅硬的石板在刀刃面前如同泥土。
一股黑色如同淤泥一般的物質從鐮刀開始向外漫延,周圍一切都隨之腐爛。
什麼東西?永久的腦海中剛剛浮現出這個問題,還來不及細想,就看見菱將手裏的槍放進包中,衝進了教堂,速度快如疾風。
或者說她本來就是風也未嘗不可。
看起來菱像是能控制風一樣,這就是她所說的“他們的戰鬥方式”吧。
“遠離這些黑色的東西!”菱看着永久他們還停留在原地,沖他們大聲喊道。
聽到她的聲音,永久和鄭瞳連忙爬起,跑向一旁,永久想了想,選擇跟着菱進入教堂。
他雙手握槍,謹慎的繞過那些黑色淤泥,緩慢走進教堂,然後用手中的槍指向教堂中央的神父,卻不敢按下扳機。
與此同時,他看見菱飛速跨過教堂的椅子,身上有青色光芒閃爍,手上握着不知哪來的長劍,全力劈向神父。
神父張開了嘴,用着永久聽不懂的語言吟誦着,節奏鮮明,富有韻律,猶如詩歌。
在神父的吟誦聲中,他的周圍似乎多了些一層層疊在一起的血色波紋,擋住了菱的長劍。
嘭!
菱在落地的一瞬間,以拳擊的步伐向前方跨步,提起左手握拳,一拳轟出,打在了神父的血盾上。
咔。
血盾應聲碎裂,如同鏡子般破碎,一片一片墜入地上,轉瞬消失不見。
“真是可笑,區區凡人也妄圖抵抗神賜予我的力量?”神父咧嘴狂笑,笑得十分猖狂,第一次見面時所展現的神聖感消失無蹤,散發著不詳的氣息。
神父伸出右手,猛地一揮,一把漆黑的鐮刀瞬間成型,光芒一閃,斬向菱的頭顱。
一股颶風襲來,將菱吹離鐮刀的軌跡,同時,她將右手的劍橫着砍向神父。
神父來不及躲閃,抬起左手,想要抵擋,卻被迅捷的劍斬斷了手臂。
“就這水平?”菱適時發出了嘲諷。
看樣子她的嘲諷十分有效,信奉邪神的神父早已失去理智。
“卑賤的人類……竟然讓我受傷,讓我流血了!”神父低聲吼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這樣了。”
隨即,神父快速吟唱着,又生成了一個血盾,然後吟誦着一大段永久根本沒聽過的怪異話語,最後大吼着,用響徹整個教堂聲音祈求邪神:
“新鮮的血肉奉獻給您,偉大的深淵之主。請賜予我永恆的生命與強大的力量!”
地下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尖叫,中間卻夾雜着些許錯亂的狂笑,轉瞬間,尖叫聲戛然而止,彷彿從來沒有響起過,然後,教堂的地毯漸漸變成了紅色,就像是被鮮血浸透一般。
看樣子法陣應該是隱藏在教堂的地毯下,在獻祭儀式即將完成的時候,缺失祭品的神父選擇用他自己做了最後的祭品。
神父身上的一半血肉掉在了地上,填滿了地毯上的最後一點空隙,整個地毯每一處都沾滿了鮮血,然後他身上剩餘的血肉沒再掉落,看樣子,獻祭完成了,但他現在已經沒有人樣。
一根又一根的白骨從神父剩餘的血肉中鑽出,膨脹、碎裂,轉瞬覆蓋其身,形成了一副堅硬的骨甲。
這還是人嗎?永久無聲地嘆息着,只覺得自己心臟急速跳動,卻無法做出任何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