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有緣,來生見
高速運轉的子彈在即將射入後腦的一刻,詭異的停滯下來。
雙腿跪在地上的宋雨澤眼睛緊閉,從槍響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一生已經結束了,按照子彈運行的速度,從槍響到結束他的性命,甚至連一秒鐘都不需要。炙熱的彈頭會從後腦飛速進入,隨之從前額飛出,整個過程他甚至不會感覺到疼痛,就像被一隻蚊子輕巧的叮了一口,然後一切的一切便塵歸塵土歸土。
興許對於死刑犯來說,如此的結局已經是最好的了吧。滿臉滄桑的宋雨澤如此的自我安慰,雖然神情中更多的是不甘和無奈。
宋雨澤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出現,行刑人員手中的槍已經響了十秒有餘,可為什麼到現在他還能夠有思維呢,難道人死了還能夠有思想嗎,下意識的,他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宋雨澤驚訝的發現,雖然前方十米處那座五米高的圍牆依舊挺立,但半空中一隻矯健的雄鷹卻保持着一種靜止的狀態,明明兩隻翅膀做平穩伸展向前飛行的姿態,卻像是被按了暫停,定格在五米高的天空。
旁邊不遠處幾位負責刑場秩序的警務人員臉上流露着怪異的表情,幾雙眼睛都聚焦在他的上半身,準備的說焦距都集中在後腦上,每個人的身子都向前傾斜的厲害,高高抬起的腳跟同地面形成了六十度的夾角,但愣是一步也邁不出去。
宋雨澤嗅到了一股皮膚被燒焦的味道,隨即從後腦皮傳來一股劇烈的被火燒傷的感覺,那顆溫度起碼有一百度以上的子彈緊緊貼着他的頭皮,既沒有進入他的大腦,也沒有垂直下落,只是保持着靜止的狀態,完全脫離了牛頓定律中所闡述的理論。
而就在他被執行槍決的前一刻,世界還在按照課本中講述的那不以外物影響的做正常運轉。
十年前,高中畢業的他想在北京找一份臨時的工作,為自己掙出一份大學開學的學費,因為看不慣一位當街欺負女孩的流氓,便奮不顧身的上前制止流氓的無禮行為,那時的宋雨澤興許可以猜測的到因此自己的出手會導致一些麻煩的出現,但是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的是,隨隨便便的一個流氓氣十足的傢伙背後竟然有着不容小覷的背景,這使得沒多大一會功夫后,他便被一群警察圍住,首先被一個擾亂公共秩序的罪名帶進了派出所。
隨後進入派出所的他被一系列眼花繚亂的罪行控訴,什麼搶劫罪盜竊罪故意殺人罪等同他沒有一點關聯的罪名都被強加在身上,然後經過一系列宋雨澤根本無法了解的程序后,便進入了監獄,當時,他唯一知道的便是判決的結果。
死刑,緩刑十年執行。看到判決書的時候,宋雨澤險些暈過去,他想像不到自己竟然背負着如此的罪名進入監獄。從此生活對他來說遠比小說描述的更光怪陸離,從開始難以忍受監獄的折磨到逐漸的適應,他用了整整三年。為了能夠將強加在自己身上的死刑,接下來的七年中他用盡全部的心血奮鬥,但結果依舊沒能改變,隱藏在暗中的那股力量,遠非是他在監獄中得到幾個獎勵能夠抵消的。
時間可以摧毀一個人全部精神,甚至是靈魂。最終,懷揣着對生命的無限憧憬和對命運的極端不甘,宋雨澤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
宋雨澤原本以為,隨着槍響,自己的人生就會徹底的結束,他的一生註定沒有**,沒有輝煌,卻未曾想到命運會在如此一個境地出現拐點。他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鬼神出現,更不相信冥冥中有天神主宰,但費盡心思也無法解釋眼前這一幕的出現。
時間停止的一刻,宋雨澤竟然連心跳都沒了感覺,雙眼可見的範圍之內只有半空中得雄鷹和一側警務人員,後腦勺那枚緊貼着頭皮的子彈保持着恆定的高度,除了疼痛,此刻的他再無其他感覺。
整個世界的靜止在宋雨澤幾個思緒過後,倏忽間運轉起來。
半空中那隻蒼鷹翅膀終於有了晃動的跡象,但揮動的姿勢明顯迥異以往,伴隨着翅膀的一開一合,矯健的蒼鷹明明鷹頭朝着北方,但身子卻詭異朝南方駛去。
一側幾名警務人員前傾的身子如同慢鏡頭一般緩緩直立,臉上驚訝的表情逐漸被嚴肅的神情取代。隨之幾個人的動作加快,如同電影中被加快的鏡頭一般,幾個人保持着一種超音速的速度,向著遠方移動。
宋雨澤終於感到那枚緊貼着頭皮的子彈輕微的晃動一下,隨即向後方飛馳而去,甚至一秒鐘之後,子彈重新回到槍膛的聲音都有響起。
整個世界的運轉似乎被某種光怪陸離的現象所取代,如同鐘錶裏的秒針一般,開始了逆行轉動。
天色開始有了改變,忽明忽暗,陰暗交錯,交替的速度逐步的向急速攀升,整個空間都如同立體的正方形,做着不規則的幅度運轉。
整個過程大約持續了十分鐘,一切才趨於緩慢,隨後越來越慢,最終再一次的定格。
宋雨澤唯一與先前不同的是,額頭兩側因為緊張的緣故,佈滿了汗漬,微小的汗漬慢慢的聚攏,最終幾十滴大顆大顆的汗珠掛在額頭兩側,但無論他怎麼晃動腦袋,幾十滴汗珠愣是沒有一粒離開額頭。
時間這次定格只有短短几個呼吸,整個天空如同被鮮血浸染的油畫一般,充斥着紅暈暈的光芒,偌大的刑場中只有宋雨澤一人凄然跪着,整個畫面滄桑而悲壯。
這一刻,宋雨澤幾乎沒有了任何的意識,任由誰遇到這種超出常人想像的情景都會如此吧,下意識的他將視線凝聚在左手腕那隻顏色質樸做工考究的黑色鐲子上,其實他從來不喜歡這個鐲子,甚至無數次都想方設法的把鐲子丟棄到看不到的所在,但第二天都會發現鐲子依舊在那個女孩的左手腕上出現。
是的,那是一個總喜歡穿着簡單樸素的衣服,總喜歡默不作聲跟隨在他的身旁,總喜歡為他洗衣做飯的女孩,宋雨澤想不通為什麼會在這樣一個情景下想起那個陪伴他八年的女孩。
他和她都是孤兒,在同樣一所孤兒院中長大,十歲的那年女孩便開始有意無意的跟隨在他的周圍,儘管身邊無數的孤兒都想方設法的對這個女孩做惡作劇,即便宋雨澤自己偶爾也會如此,但女孩依舊默默的陪伴在他的左右。
女孩總是很安靜,很質樸,長長的頭髮遮擋着那雙單純的眸子,像是一朵永久都無法開花的睡蓮。
女孩很笨,真的很笨,小學到高中的知識,他只花了八年的時間,可女孩愣是到死去的那天都沒有學完初中的知識。
女孩是在他高中畢業的那天離開人間的,甚至在死去的那天早上還將他那件髒了的衣服泡在水裏,只可惜最終也沒有將那件衣服洗乾淨。
當時的宋雨澤想不通為啥自己會將那隻鐲子保留下來,興許是為了紀念那個陪伴他八年的女孩吧,十年的監獄歲月中,每次看到這個黑色鐲子的時候,宋雨澤都如此的自我安慰。
殷紅的天色中竟然隱隱有閃電雷鳴的聲響傳來,五米外圍牆上面的電網呲呲作響,不時有微小的火光冒出來,伴隨着躁動的空氣和愈發瀰漫的紅色天空,一股無形中的危險醞釀開來。
可凝視着那隻黑色鐲子的他卻再沒有關注周圍的情景,只是盯着那枚被他拋棄過很多次逼視過很多次的鐲子發獃,他忽然想起女孩曾經莫名的問過得一句話。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你說我們是否真如佛祖說的那般,前世有緣才能今生相見呢!”
其實,那個安靜的女孩根本沒有將這句話完整的敘述出來,只是他了解也明白女孩問得就是那個意思,只是那一次的他只是誇張的大笑,甚至嘲諷包括佛祖在內的一切神靈,因為要是真的有我佛如來出現,為啥這世界還有這麼多無家可歸的孩子,這麼多不公平的事情出現!
“轟。。。。。。”
高牆上林立的電網終於在達到臨界點之後,劇烈的燃燒起來。天空中刺目的紅芒在同一時間中轟然作響,一時間,整個刑場都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景所吞噬。
宋雨澤沒有驚慌,甚至沒有生出躲避的心思,只是盯着那隻愈發漆黑如墨的鐲子,堅毅的眸子裏一滴帶血的淚充滿了眼眶,滄桑的面龐勾勒出一個最璀璨的笑容,用只有自己才能夠聽見的聲音喃喃道:“若姒,其實沒你在的日子,生和死又有什麼區別呢。你曾問我,前世是不是只有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那你說,今生的八年相伴,又能換來什麼呢!”
那滴帶血的眼淚順着眼眶,緩慢的低落在那隻漆黑如墨的鐲子上。
若有緣,來生見!
暴躁的紅芒如同核子彈爆發一般,瞬間吞沒了整個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