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回馬槍
此時的孟天化，實在有點鬱悶，因為夜香的味道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夜香，是古人對糞便的一種文明稱呼。在古代，茅房裏沒有下水系統和沖水系統，糞便只能用木桶來裝，裝滿后需要清空。於是，會有專人在半夜每家挨戶收各家的馬桶中的糞便，這就是倒夜香。
倒夜香不是一個輕鬆活，孟天化也一向知道，可他沒想到這麼難以忍受。可為了今晚的行動，他也只好犧牲自己，見到需要倒的夜香，他也只得真實的體驗幾把。
不說孟天化的鬱悶，卻說胡公公四合院門口的兩幫人，竟然十分默契，誰都沒有急着動作。他們自己人也不再只是依靠手勢交流，而是通過聲音小聲商討着什麼。
四合院左邊的一夥是以彭二爺為首的搶貨人，彭二爺和自己人強調着，出手一定要迅速，要把貨全部摟到手，最主要的一點，見到祝續銘，一定要狠狠地揍一頓。
另一邊，領頭的人也在強調，下手要快，不能給對方反應的機會。在其中，還摻雜着一個女人的聲音。如果孟天化在這裏，一定會吃驚，因為這女人的聲音正是林蘭的。至於那領頭的人，也不是別人，是玩金屋藏嬌把林蘭安排在慶元春的蔡洪。
這一刻，星光更加慘淡，就連月光也變得朦朧起來，似乎在預示着什麼。
而祝續銘等人卻不知道四合院門口已經殺機四伏，他們跟着胡公公進入四合院之後，就在一個擺設考究的房間內開始品鑒那本保存完好的唐朝時期的《法華經》。
在看過《法華經》的全貌之後，胡公公難得流露出一些欣喜。等到看完《法華經》裏面的細節，胡公公更是愛不釋手，目光若有若無地對着祝續銘和布萊克瞟去。
祝續銘和布萊克都是聰明人，他們相視一眼，便知道胡公公想要這本《法華經》。
於是，由布萊克開口了：“胡公公，實不相瞞，我這次跟着祝老闆來這裏，除了要瞻仰一下大清朝的古物遺風之外，還有一件事有求於胡公公。”
胡公公等的就是一個契機，但他在宮中長年曆練出的人情世故告訴他，眼下不是急的時候。於是，胡公公繼續擺出東道主的姿態，慢悠悠道：“大清朝已經滅亡了，我現在就是一個閹人，和尋常老百姓沒什麼區別。布萊克先生一張口就說有求於我，我實在不知道你要求我什麼。布萊克先生有事不妨直說，不要繞彎子了。”
布萊克見此，猶豫了一下，緊接着又道：“胡公公，實不相瞞，我是剛從敦煌莫高窟那邊過來。您手裏的《法華經》，也是我在莫高窟那邊找人求得。在莫高窟的那段日子，我很懷念，但我更懷念我的家鄉好友斯坦因。我曾聽斯坦因提起過，他賣過一本莫高窟的舊佛經給您，不知道，您能否將那本舊佛經借我瞻仰一下？”
胡公公聞聽此言，一雙矍鑠的眸子剎那鋒銳，似乎能夠直穿人心。
他就那樣灼灼地盯了布萊克好半天，才幽幽地說道：“布萊克先生本事不小啊，連那本舊佛經的事情都知道。不過，布萊克先生，你的真實目的恐怕不是瞻仰舊佛經吧？”
“胡公公何出此言？”布萊克眼神變化了一下，卻還要強裝不懂其意。
“我們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必明說。我知道，你打的主意是敦煌的寶藏，我對那傳說中的寶藏不感興趣，我喜歡能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所以……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法華經》歸我，舊佛經歸你，之後的古董交易我要在價格上再加一成。”
“再……再加一成？”一旁的祝續銘瞪大了眼珠子。
不等祝續銘有其他反應，布萊克開口了：“好，成交！”
“布……布萊克先生，你可知這這一成會……會……”祝續銘很想和布萊克解釋這一成太多了，可布萊克已經用手勢打斷了他，並說道：“多出的一成我替你付！”
祝續銘蹙着眉頭，還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布萊克都已經答應幫他付那一成的錢，回頭還會給他另外的報酬，他又何必多言？
就這樣，在祝續銘和胡公公的交易之下，布萊克和胡公公又達成了一個私人交易。
在私人交易之後，緊接着便是祝續銘和胡公公的交易。
再又過了半個小時之後，祝續銘等人終於走出了房間。然後，祝續銘開始指揮人從四合院裏面往外搬東西，這些東西都是二尺長寬的立方木箱子，足足有五箱之多。
此時，星光幾乎都看不見，月光也更加朦朧，甚至，月亮的表面還覆蓋著一層黑雲。
處在四合院兩側的兩幫人都在蠢蠢欲動，可他們偏偏還沉得住氣。
祝續銘仍然沒有察覺到殺機，他滿臉堆笑在門口和胡公公道着別：“胡公公，咱們後會有期。如果您還有什麼好貨，一定要聯繫我，我保證給你全京城最高的價格。”
“祝老闆會做人啊！”胡公公奉承了一句，緊接着又道：“不過，祝老闆，下次再有洋人，就不要往我這裏帶了。大清的氣運都鎮不住這些洋人，我怕我也承受不了。”
祝續銘的表情一剎那尷尬，他旁邊的布萊克卻笑而不語，隱隱透露出一種對迷信的譏諷。
胡公公看到了布萊克的這種譏諷，他很想多說兩句，偏偏第五隻箱子怎麼也塞不進轎車裏，異變發生了。
十幾個黑衣人像是從天而降，從四合院門口的左右兩側湧出，並伴隨着怒喝聲：“都（給老子）不許動！”
兩側的黑衣人十分默契，可在出現之後，他們又同時停步，像是遭遇了意料之外的敵人。
祝續銘等人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這兩幫人又同時動作，左邊的黑衣人手持連發弩，右邊的舉起了手槍。也不知道是誰先出的手，兩邊人馬就這樣呼啦啦幹了起來。
“咻咻咻……”
“砰砰砰……”
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小巷子內瞬間密集起來，這兩邊人馬竟然都在邊打邊退。
子彈和箭矢都是不長眼睛的，處在中間位置的祝續銘等人遭了秧，瞬間成了活靶子。
祝續銘帶來的幾個手下眨眼倒在血泊之中，生死未明。他和布萊克因為站在靠近四合院大門的位置，快速躲了進去，算是躲過了一劫。可即便如此，子彈和箭矢也擦着他們的身體而過。
槍聲和連發弩的聲音持續了好一會兒，然後就有幾個聲音在四合院的周圍響起。
“我就說嘛，這洋人身上有邪氣，根本就鎮不住！”胡公公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很淡定地說著話。
“公……公公，別別別別說話！”祝續銘早已嚇得兩腿發軟。
“噓~，外面沒動靜了，你們聽，他們在說話。”布萊克也很冷靜的樣子。
……
“奶奶的，是誰不長眼睛先放的箭，老子要扒了他的皮！”彭二爺捏着嗓子，變着聲，在四合院的左側開口。
“二爺，別抱怨了，我們下面該怎麼辦？”
“你說怎麼辦？敵人有槍，我們干不過他們，我們認慫，走，扯呼！”彭二爺果斷之極。
……
“是誰先開的槍，有沒有腦子，不知道這會傷及無辜嗎？”另一邊的蔡洪也開腔了。
“你就少說兩句吧，當務之急，是現在該怎麼辦，到底還抓不抓那個洋人了？”林蘭接話道。
“抓，當然要抓，他手裏掌握着王圓籙的筆記，現在不抓，以後就沒機會了！”蔡洪斬釘截鐵道。
“那就別愣着了，聽我指揮。”林蘭口吻強硬，“敵人用的是箭矢，應該是江湖人士，他們不可能是我們的對手。我們可以依靠槍支掩護，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們幹掉！”
“你一個女人，夠狠的！”蔡洪吃驚道。
“革命就需要犧牲，袁大帥想要找到‘無盡墟’，我們就要想辦法去破壞他的計劃。”林蘭的口吻愈加強硬，“聽我指揮，分出三個人來掩護，其他人跟我一起衝出去。”
隨着林蘭做出安排，真的有三個人分出來作掩護，不惜子彈地“砰砰砰”響個不停。
接着，林蘭帶頭沖了出來，卻沒有發現彭二爺等人。
林蘭的反應很快，立馬招呼同行的人，對處在四合院裏面的布萊克衝去。
布萊克和祝續銘正在聆聽周圍的動靜，突然又聽到槍聲，他們嚇得根本就不敢露頭。
等到林蘭帶着人出現，直奔布萊克，布萊克和祝續銘都驚了一跳，布萊克更是強烈地反抗着。
可是，布萊克的反抗是沒有用的，林蘭身邊的兩個人一起上手，當時把布萊克敲暈了。至於祝續銘，他很想救布萊克，可他一條手臂被子彈掃中，自身都難保，哪還敢上前去救布萊克。
倒是胡公公，仍然很淡定，帶着獨有的腔調說道：“洋人果然有邪氣，今晚的事情都是洋人引出來的。祝老闆，你福大命大，你的貨都保住了，趕緊把貨拉走吧！”
然而，誰也想不到，胡公公的話音剛落，明明已經離開的彭二爺竟然帶着人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