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衚衕里的殺機
彭二爺沒有急着答話，而是先下了黃包車，讓黃包車先離開。
等到黃包車遠去，彭二爺才來到孟天化的近前，和孟天化小聲說道：“我離開后，是不是有一個穿着白色西裝的公子哥進去了？”
“你看到了？”
“那個公子哥可不是一般人。”彭二爺突然鄭重起來，“他是雲南大將軍蔡鍔的堂弟。”
“蔡鍔？”孟天化流露出不解。
“你可能不知道，袁大帥不久前將蔡鍔調到了北京，不日就會到達。不過，我聽說袁大帥是想拉攏這位雲南大將軍，如果拉攏不成，就把他扣在北京，以作監視。唉，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你又不是軍人，也不懂政治。走，我們換個地方再聊！”
孟天化一臉鬱悶，也不知道彭二爺想要表達什麼，但他卻記住了蔡鍔這個名字。多年以後，蔡鍔的大名威揚四海，他除了和八大胡同的小鳳仙發生了一段奇緣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在雲南發動的“護國戰爭”，推動了全國反帝制運動的發展壯大。
彭二爺和孟天化先後離開了八大胡同，就在他們商量搶奪祝續銘那批貨的時候，祝續銘和他身邊那個洋人正在慶元春里商量交易的事情，交易的內容就是幾天後的貨物。
與此同時，蔡洪就在頭牌房間的隔壁，和兩個貌美如花的倌人你儂我儂。
這一堆看似不相干的人物，卻在幾天後的夜裏又聚在了一起。
彭二爺在孟天化的小古董店裏和孟天化詳細說了一下幾天後劫貨的事情，彭二爺一離開，孟天化就開始籌備劫貨所需的連發弩和其他工具。
孟天化自小就喜歡研究機關之類的東西，他除了在古董造假方面有不小的成就之外，在機關陷阱方面也有很多成就。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他祖上是專門盜墓的。
孟天化並不知道自己的祖上屬於盜墓門派的哪一支，他只知道自己的父親能夠分金定穴，且對墓穴機關十分精通。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之下，孟天化雖然沒有學會盜墓的本事，但對於墓穴機關的研究，他比一些專業人士還要厲害。
就比如說他要準備的連發弩，就是他根據古代的“高連發弓弩”想像而改造出來的。
這種連發弩，可以連續發出六根弩箭，就像槍支一樣，不必一次就把弩箭全部放完。而連發弩的大小，也不過二十公分長短，單手可握一個，射程五十步，精準度高，堪稱傷人的利器。只要使用者握得足夠穩，在射程之內的敵人，幾乎是一射一個準。
當然，這種連發弩仍然有一個弊端，那就是填充箭矢需要時間，和槍械還是沒法比。
可彭二爺對此要求不高，只要有射程，只要能連發，他就可以把敵人打得鳥獸四散。
接下來的幾天，孟天化一直在做連發弩，琉璃廠的古董店也不開了。
等到十件連發弩和其他一些工具做好，孟天化趕緊交給彭二爺，彭二爺迅速找人找地方試驗了一下。
也是在連發弩試驗過後的當天晚上，孟天化和彭二爺等人行動了。
彭二爺早就和孟天化說過當夜的行動計劃，搶劫的事情就交給彭二爺等人，孟天化只負責接貨、藏貨。
藏貨的地點，孟天化早就準備好了，就在琉璃廠附近。關鍵就是接貨的事情，怎麼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到藏貨的地點。要知道，藏貨地點距離劫貨的地點隔了兩條街。這兩條街，晚上時而有人出沒，若是被人見到，他們搶貨的事情就曝光了。
還好，山人自有妙計，孟天化早早就收買了收夜香的人，並把收夜香的一應工具暫借為己用。不過，讓孟天化有些為難的是，收夜香的是一個婦人，他得打扮得像個婦人才行。為了避免被懷疑，演得更像一些，孟天化不得不提前演練了一番。
這一夜，月明星稀，偶有冷風吹過，北京城的城南片區部分地方仍然熱鬧非凡，比如八大胡同。但是，城南片區，更多的地方卻是安靜異常，家家似乎都進入了夢鄉。
就在城南的一片四合院區域，兩輛新式轎車在夜色之中慢慢駛進一個深巷之中。
兩輛轎車在一個三進的四合院門口停了下來，從轎車裏先後下來四五個人。
在這四五個人之中，有一個人身形偏胖，戴着瓜皮帽，穿着織綉馬褂，很像一方富紳。在這個富紳的旁邊，有一個人高馬大的外國人，戴着大高帽，穿着燕尾服，在我們現代來看，有點像一個魔術師。這兩個人，正是之前在慶元春出現過的祝續銘和那個外國人。
他們這些人下車之後，便由祝續銘的一個手下叩動四合院的大門。
不多會兒，從四合院裏面傳來一個娘娘的聲音，卻又透着一種不凡的氣勢：“誰啊？”
聽到這娘娘的聲音，祝續銘就笑了，急忙回道：“胡胡公公，是是我，您您家大侄子啊！”
祝續銘的口吃算是一種暗號，加上他說了“大侄子”，裏面的人很快就把門打開了。
四合院的大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來一個彎着腰的老人，身邊還有兩個貼身侍候的小廝。
如果此時有燈光聚焦，一定能看到這個老人沒有鬍鬚，手裏還捏着一個手帕，勾着蘭花指，簡直跟一個女人一樣。這個老人正是前清宮內的遺留之人，通常叫做“太監”。
這老太監別看彎着腰，一雙眼睛矍鑠有神，即便在黑夜之中也給人一種銳利之感。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祝續銘身旁的洋人身上，臉色登地變了：“大侄子，這是怎麼回事？”
老太監的聲音略顯慍怒，尤其是看向洋人的時候，毫不掩飾一種厭惡。顯然，他還是向著大清朝的，大清朝曾經如日中天，就是因為這些洋鬼子才會國運消亡，也讓他落魄不堪。
“胡胡公公，這位是布萊克先生，英國人，我的合作夥伴。”祝續銘急忙解釋，“他今天跟過來，只是為了見識一下大清宮內的古物遺風，還希望您能給予諒解。”
“古物遺風？你是在嘲笑我是大清遺留下來的妖人嗎？”老太監當即盛怒，說著話已拂袖轉身，“你們走吧，我這個不男不女的妖人，沒有什麼值得洋人見識的。”
看到老太監轉身就走，祝續銘急了，偏偏他帶着口吃，根本就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就在這個關鍵時候，很有英國紳士氣度的布萊克開口了：“胡公公，還希望您不要誤會，祝老闆所說的古物遺風，僅僅指的是古董玩物。如果你討厭鄙人，鄙人迴避便是！”
老太監聽到這話，身子頓了一頓。
布萊克趁此機會，繼續開口：“不過，在迴避之前，我還是要表達一下我的意圖。我聽祝老闆說起過，您在宮廷之中是響噹噹的人物，尤其是對瓷器的研究，您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我是仰慕你，所以才來到您這裏。為此，我還帶了一件中國的寶貝，希望您能夠給予品鑒。但現在看來，我的這件寶貝是無用武之地了。”
老太監的脾氣很不好，聽說布萊克帶來一件中國寶貝，頓時冷哼一聲：“你一個洋人，能有什麼中國寶貝？”
布萊克倒也不着急，很有中國套路地謙遜道：“我也不知道這件寶貝能不能入您的法眼，但它卻是貨真價實從敦煌莫高窟挖掘出來的古經書，是唐朝時期一本完整的梵文《法華經》。”
聽到“莫高窟”的時候，老太監的臉色就變了，但因為在夜色之中，他的表情變化並不是很明顯。等到“唐朝”、“法華經”等字眼連續出現，老太監站不住了。
老太監回身，認真盯了布萊克兩眼，才又不情不願地說道：“你們一起進來吧！”
聽到這話，祝續銘和布萊克相視一笑。
原來，他們早已了解過老太監的脾性，知道老太監誠心向佛，且喜歡收集古經書。他們帶來的《法華經》本來是為了送給老太監博取好感的，此時真是用在了恰到處。
祝續銘一邊在心中暗嘆布萊克的腦袋比他靈活，一邊快速跟上老太監，進入了四合院之內。
也是在他們進入四合院之後，這片區域突然不安靜起來，從兩個方向突然出現了人影。
這些人影全都穿着黑衣，矇著面，明顯是不想讓別人認出他們。
可他們明顯又不是一夥的，分聚在老太監四合院的兩側，相隔十幾米，都通過手勢和自己人交流。
就在他們等待什麼的時候，從轎車出現的方向，又出現了一撥人。
奇怪的是，這撥人精明得很，竟然在另一撥人的後方，位於另一個四合院的拐口，有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味道。
這三撥人在一起，誰也不知道彼此是不是認識，是不是被發現了。但是，天上若是有一隻眼睛，便能把這三撥人看的清清楚楚。老太監四合院的左側有一撥人，右側有兩撥人。
一切都在寂靜中積蓄着，殺機暗藏。而此時的孟天化卻不知道情況有變。他仍然按照計劃，將自己打扮成“夜香婦”，推着收夜香的車子不急不躁地向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