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風水輪流轉
“什麼革命黨，都是那個狗屁總探長黃一琛弄出來騙人的。”彭二爺微露不屑，“那天晚上，巡邏隊和警察一個活人都沒抓到。不過，他們倒是通過死屍確定了兩個人的身份，聽說是激進分子。就因為這一點，黃一琛斷定那晚的事情和革命黨有關，他拋出假信息只是想誘引革命黨上鉤。但我想，他可能屁都逮不到一個！”
“哦，這樣啊……”
孟天化眼睛發亮，腦海中都是一些關於黃一琛的信息。
黃一琛把目標重點放在革命黨身上，這對他們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孟天化又和彭二爺聊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這才快速離開了警察局。
就在他離開警察局的時候，他正好和總探長黃一琛碰了一面。
黃一琛個頭很高，比孟天化高了半頭，三十四五這樣。他戴着警察的帽子，披着警察的深綠呢子長外套，看上去風風火火、威風凜凜的。至於他的長相，瘦長臉，滿臉都是青春痘留下的坑坑窪窪，嘴唇上方有一撇鬍子，看上去很嚴肅，很威嚴，是個不苟言笑的人。
在和黃一琛碰面的時候，黃一琛嘴裏蹦出來的內容都是和那晚相關的內容。
孟天化聽了兩句，便裝作若無其事地向著警察局外面走去。
可孟天化不知道的是，他剛剛離開，黃一琛就向身邊人詢問他是誰，來這裏幹什麼。
等到有人說他來警察局是為了看彭二爺，黃一琛的臉色就不好看了，嘴裏嘀嘀咕咕道：“警察局的風氣都讓你們這些人敗壞了，犯人是外人隨便能看的嗎？那還是袁大帥公子送來的人，你們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麼，只有芝麻那麼大點的利益嗎？”
黃一琛的訓斥，孟天化是聽不到了，他此時已經站在警察局門口的大街上，仰望着頭頂的太陽。
此時，他頭頂的太陽明明很大，光線明明很強烈，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絲的溫暖。
據說，全國好多地方還在打仗，大小軍閥和土匪割據，東北地區還有日本人，蒙古也被俄國人蠱惑分離出中國……北京城的八大胡同卻還如此奢靡，警察局的人還在忙着收受賄賂，這不是一種諷刺嗎？
也許，這就是亂世的生活。有權有勢，飛揚跋扈，滋滋潤潤；平頭百姓，水生火熱，死無人知！
孟天化並沒有什麼大的抱負，他只是想在琉璃廠順順噹噹地混下去，但眼下的情況似乎是做不到了。
在和彭二爺聊過天之後，孟天化就知道了一個內容。彭二爺是得罪了袁大帥的公子，但這種得罪還罪不至死。只要有一個大人物站出來說話，彭二爺活命是沒問題的，現在的關鍵就在於錢。
甭管什麼人出面，這裏面要花的錢是不能少的。
孟天化計算了一下，託人找曹錕之類的大佬，肯定要花不少錢。安撫袁大帥的公子，五萬大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但肯定不會低於兩萬，這些都得孟天化來張羅。
所以，孟天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搶來的貨物處理處理，然後多個方向地找人營救。
趁着白天有空，孟天化去了一趟彭二爺所屬部隊臨時落腳的地點，在那裏和彭二爺的幾個手下商討了一下對策。
別看彭二爺的幾個手下和彭二爺的關係挺好的，他們也有各自的算盤，在孟天化承諾了一些東西之後，他們才沒有怠慢。看到這樣一幅景象，孟天化只能搖頭苦笑。
如果可以的話，孟天化真不想和這些人打交道，但軍方那邊孟天化不認識什麼人，即便知道“王占尤”這個名字，他也得依靠彭二爺的這些人先去了解一下才行。
當然，孟天化並沒有直接提到王占尤，他並不想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王占尤身上。
所以，孟天化和彭二爺的人說好了，他們分頭行動。彭二爺的人去尋找人脈關係，疏通的錢財由他負責。當然，為了防止有人從中搗鬼，故意藉機騙錢，孟天化還和他們約定了一個內容，那就是在情況調查清楚之後，由孟天化統一指揮調度。
搞定完這些人，孟天化回到琉璃廠幾乎是身心俱疲，只想睡覺，可他偏偏不能睡覺。
此時，他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他突然覺得自己再次見到二叔完全就是倒霉的節奏。
孟天化正坐在店鋪里苦思冥想，突然一個人影在他的店鋪門口路過，讓他福至心靈。
望着門口王二蠻的彪壯身影，孟天化真不想吃回頭草。可他現在這個境地，只有求人的份兒，哪有資格再擺架子？
王二蠻為人話多，認識的人也多，孟天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可能要用到王二蠻。
心中生出一抹果決，孟天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親切地對着門外的王二蠻叫喊道：“哎呦，這不是蠻哥嗎，你這是要上哪兒去？”
王二蠻突然聽到“蠻哥”這個陌生又刺撓的稱呼，條件反射地回頭，然後就愣了。
他調轉身子，不緊不慢地來到孟天化的店鋪跟前，堆着笑道：“孟老闆，你今天給我的稱呼可不一樣啊！”
“什麼孟老闆，你叫我老孟就行。”孟天化低眉順眼，給人一種風水輪流轉的錯覺。
“老孟這個稱呼我可不敢叫，我怕我一叫，你又要跟我急眼！”王二蠻話裏有話。
“咱哥倆誰跟誰啊，什麼稱呼不一樣？”孟天化把平日裏臭不要臉的姿態擺了出來，“來，蠻哥，你先進來，我有點事跟你說，這個事情對你也有很大的好處。”
“我怎麼感覺這話有些熟悉？”王二蠻生着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此時幾乎眯成了一條線。
孟天化微露尷尬，心想，這話是有些熟悉，你王二蠻子昨天不是剛剛跟我說過嗎？
不過，此時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孟天化趕緊笑容滿面地說道：“我給你介紹點生意，你不要？”
王二蠻這才來了興趣，走進孟天化的店鋪，然後看着孟天化主動給他安排椅子，並重新沏了一壺茶。
等到一杯新茶送到手裏，王二蠻仔細觀察了一下。
他手裏的一杯茶，茶色烏潤，陳香醇厚，一看就是上好的普洱茶。
再看盛茶的杯子，也是上好的小紫砂盅，和普洱茶是絕配。
可正因為此，王二蠻反而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王二蠻把這杯茶放下，認真地盯着孟天化，說道：“老孟，你有話還是直接說吧！”
“怎麼，你怕我在茶里放毒啊？”孟天化調侃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你難得鄭重，我怕我喝了你的好茶，卻幫不了你的忙！”平時滿臉笑容的王二蠻，此時多了一種肅穆氣息，還真有點八旗子弟後裔的意思。
孟天化不知道王二蠻是不是知道了什麼，腦海中還是思慮了一下，然後略帶認真地說道：“蠻哥，咱倆雖屬同行，交情也不是多深，可咱倆也不曾交惡吧？”
王二蠻怔了一下，點了點頭，“是不曾交惡！”
“今天，兄弟我是真碰到難處了。說實話，我並不想舔着臉找你，但我思前想後，在琉璃廠也只有你能幫我的忙了。”孟天化說了一句掏心窩子的話，真的難得鄭重。
王二蠻也感應到了什麼，對着孟天化認真盯了兩眼。
在微微沉思幾秒之後，王二蠻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看似隨意，卻表明了一種態度。
接着，王二蠻說道：“你還是直接說事吧？”
孟天化心領神會，也不再矯情，接着道：“實不相瞞，我最近急需一大筆錢，所以，我想把我的古董店和貨物都盤出去。另外，我還有一批不好出手的珍貴古董想出貨，我想請你幫我聯繫買家。當然，其中的抽成我們可以商量，我會盡量滿足你！”
王二蠻再次露出沉思，直視孟天化的眼睛：“能跟我說一說，你遇上什麼樣的難事嗎？”
聽到這話，孟天化就知道王二蠻可能還不知道其中的情況，他露出了一些為難之色，緊接着訕訕一笑，說道：“這算是我的家事，還是不和你說了，說出來丟人！”
“好，你的家事不和我說也沒關係。不過，我們都是商人，商人都要講究一個利字，所以……”王二蠻說著，很有深意地盯向孟天化，孟天化當即明白其中的深意。
孟天化蹙了蹙眉頭，卻不由得嘆了口氣。
從把王二蠻叫進來的那一刻，他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嗎？
“你昨天說的事情我幫你。”孟天化開口了，有種一言九鼎的氣勢。
“你就不問問，我想你怎麼幫我？”王二蠻沒想到孟天化答應得如此爽快，一時倒有些不適應。
“怎麼幫你都不重要，反正都是損陰德的事！”孟天化毫不在意這些細節，他現在只關心自己的事，“不過，我得說清楚，我的事情很緊急，必須在三天之內搞定。”
“三天？這麼著急？”王二蠻吃了一驚。
“今天也算一天，真要說起來，還有兩天多一點！”孟天化毫不避諱時間上的概念，“我的店鋪和貨物都在這裏，你可以先找人談一談。至於那批不好出手的貨物，我會在明天早上給你清單。我想，以你的人脈能力，提前洽談應該沒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