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停滯的青春
清晨,蘇昂走出卧室就看到拉上窗帘的室內,只有廚房亮着柔和的乳白色燈光。
顧珀時拿着木勺攪動砂鍋,白色的家居服上繫着兩根圍裙的帶子,身姿挺拔修長,在柔和的燈光下,說不出的動人心魄。
蘇昂靠着門框,鼻息間充斥着濃稠的粥香和剛起鍋的煎包味道。顧珀時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動了動,“去洗漱,一會過來吃早飯。”
他視線投過來的側面,讓人讚歎驚艷,令她不禁發出現世安好,歲月靜安的感嘆。
她心裏密密匝匝隱藏的一些事情,在那一刻似乎變得不值一提,所有的隱晦都暗淡下去,剩下他耀眼又獨立的存在着。
前面兩節課是歷史課,老師一走進教室就發下來兩張卷子,說是測驗,其實就是讓學生用一節課答題,再花一節課小組交換評改。
蘇昂坐的是靠窗的位置,離她一個過道的距離是童一,然而童一有一個星期都沒有來上課了,望着童一空空的座位,蘇昂惆悵的嘆氣,決定自己改卷。
老師已經在黑板上開始評講正確答案。顧珀時這時從後面支起半個身子,扔過來一張試卷,“我們兩個交換。”
蘇昂看了眼斜後方埋着腦袋視線專註於試卷的女生,搖着頭,“不好吧?”
“你自己改才不好。”長臂一伸,撈起蘇昂的試卷坐了回去。
“大明宮詞怎麼可能是明朝的,你居然這種題都做錯了。”課間*的時候,兩人隨着流動喧鬧的人群往樓下走,顧珀時想起蘇昂的答卷,嘴角淺淺向上,劃出一道戲謔的弧度。
“我又沒有看過那個電視,上次粗瞄一眼,還以為是明朝的服裝。”
顧珀時臉上的表情像是聽到一個笑話,“你不是做筆記了嗎?還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根本就沒有認真聽課。”
蘇昂睨視他,“你上課又認真了?”嘴裏不滿地嘟嚷,不就比我多考幾分嘛,神奇撒啊。
這時隔着幾個人頭,唐萌站在辦公室前沖她揮手,待走近了,一把拉起蘇昂,“你不要出*了,我有事同你說。”
唐萌一張小臉全是憤概的神色。
蘇昂點頭,轉身同顧珀時說道,“你幫我向班長請個假。”
顧珀時默然,往蘇昂校服口袋裏放了一個東西,然後轉身走了。
顧珀時往蘇昂口袋裏放的是已經快被蘇昂遺忘的通訊工具,唐萌看到她手機時,心頭的怒火燒的更盛,連帶着火星濺到蘇昂身上,“你昨天跑哪裏去了?我給你打電話一直沒有人接,你拿着手機不用還不如註銷號碼算了,你知不知道出事了。”
唐萌要說的事情,和蘇昂預料的*不離十,但她還是作出一副驚訝、愕然的表情,“怎麼會這樣?”
唐萌一副銀牙快咬碎的表情,“寧睦遠大清早鬧到醫院劈頭蓋臉羞辱了童一一番,最後居然說我們蛇蠍心腸指使人*陳妍語。她還真是會演戲,居然讓寧睦遠認為是童一氣不過,讓我去收拾她。”
蘇昂雖然不是親眼所見,但是以唐萌和寧睦遠一直不合的性格不難想像那是怎樣一幅天雷勾動地火的火爆場面。
唐萌說到這裏眼神放射出兇狠凄厲的光,“她不是說我們找人*她嘛,我就看寧睦遠能護她多久。昨天真該把她往死里整,省的她還有精力去弄這些么蛾子。”
蘇昂咬唇,微微低垂的長睫投下眼瞼下方一片小小的剪影,像是她心裏某個陽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
“那童一......”
“童一和寧睦遠這次是徹底完了,童一自己也說了,心掏出來被踐踏一次就夠了,再執迷不悟下去就真的是犯*了。”
......
蘇昂回教室時,顧珀時正坐在位置上擺弄着他的手機,周圍不時有女生的目光從他身上偷偷略過。
學校出名的幾個帥哥幾乎都在理科班,而文科班男女比列一向嚴重失調,即使知道顧珀時名草有主,也並不妨礙各種愛慕如種子,在心裏悄然滋長。
蘇昂陷在沉思里,並沒有注意到顧珀時的手機從她進門就一直對着她。等她略有察覺時,顧珀時已經收起手機,問道,“怎麼愁眉不展的?”
“我放學想回家。”
“我送你?”薄弱的日光下,他的眼睛掠過一道細不可察的凌厲光芒,轉瞬即逝。
蘇昂輕輕‘嗯’了一聲。
門從裏面反鎖,試了幾次都打不開。蘇昂按着門鈴,有些疑惑這個時間紀廷員在家?
來開門的是蕭瑜,繫着她的粉色圍裙,手上還拿着一個湯勺,上面沾着一層薄薄的金黃色的油。
蘇昂的臉瞬間變色,“你怎麼會在我家?”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圍裙上嬉戲的兩隻小貓,像是要盯出一個洞來。
蕭瑜面無表情,開了門直接回了廚房。砂鍋里用文火褒着雞湯,面上浮着一層薄薄的黃色的油,撥開油麵是鮮嫩爽口的雞肉。
蘇昂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進了廚房,看着她熟練的淘米,洗菜,視她為空氣般不存在,連個眼神都懶得傳遞。
蘇昂又氣又恨。
“不要臉。”
蕭瑜拿刀的手一頓,鋒利的刀片順着她光亮晶瑩的指甲切下來,雖然沒有碰到皮膚,卻也割下了她精心呵護的一大片指甲,她感到心裏不可抑制的疼痛和憤怒。
“你說誰不要臉?”一個小孩的心怎麼能這麼狠,用她自以為是的聰明和判斷是非的能力狠狠傷害着身邊愛着她的人。
“你。”蘇昂毫不猶豫回嘴。
下一秒,空氣里傳來手掌拍打肌膚的清脆聲音,蘇昂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而蕭瑜嘴角邊噙着冷笑,“你爸爸一直體諒你從小失去母親才對你百般縱容,如今卻讓你養成嬌縱蠻橫的性格,如果幾巴掌能打醒你,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她們這邊的動靜驚醒了在書房小憩的紀廷員,紀廷員一出來就看到蘇昂推了蕭瑜一把。她眼睛通紅,嘴裏口不擇言,“你都贏了,你還想幹什麼,你告訴我那些事,不就想我搬出去,然後你堂而皇之搬進來,我現在就滿足你。”蘇昂雙眼通紅,黑葡萄明亮的大眼睛裏似燃着兩團小小的火,“但是在這之前,你先把我的圍裙還給我。”
她說著就要上前去扯蕭瑜脖子上的繫着的圍裙帶子,然而她的手在半空中就被紀廷員攔住,她的耳邊是紀廷員震怒的聲音,“你在做什麼?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有沒有一點家教?”
空氣里暗流洶湧,蘇昂由不敢置信到表情逐漸冰冷,最後她神眼裏的戾氣重的駭人。
她甩開紀廷員的手,從口袋裏將手機掏出來狠狠摔在地上,“你叫我回來就是想告訴我,我沒有家教?”
她回頭眼神兇狠盯着紀廷員,卻在觸及他額頭上的紗布和另一隻吊著石膏的手而怔住。
蕭瑜在她身後發出奇怪的笑聲,“你爸爸昨晚去接你出了車禍,他受傷了想叫你回來還要通過另一個人。你說我怎麼在這?難道還等着你回來照顧他!”
蕭瑜拖長的尾音像是針頭刺進蘇昂心裏,她看着紀廷員只有怒色不見平時半分寵溺的臉,胸口疼的有一瞬不能呼吸,腦海里是許多畫面浮現出來,從三個人到兩個人,最後又變成了三個人,蕭瑜逐漸取代了母親溫柔笑容的臉變得鮮活刻骨起來。
“姦夫淫婦。”蘇昂咬唇。
紀廷員帶着力量的手掌毫不猶豫揮下來,卻在離她幾厘米的地方又猛然頓住。
那一刻,在瀰漫雞湯濃烈味道的房間裏,空氣彷彿被凝固了一般,短暫幾秒的停頓,蘇昂忽然推開紀廷員頭也不回地跑出去。
房間裏,紀廷員緩緩放下手,目光如劍,聲音冰冷卻帶着細不可察的顫抖,“你打她了?”
蘇昂白皙臉頰上的紅色掌痕那麼刺眼映入他的眼睛,她帶着兇狠、冰冷的眼神跑出去那一刻,他清晰看到命運里兩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推着他們朝相反的方向行去,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