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讓你流淚
“你接到我的電話了?”
“嗯。”
“通話什麼時候斷的?”
“就在你說完沒有多久,我聽到‘砰’地一聲,你摔倒了?”
燈火通明的浴室里,熱氣縈繞,瀰漫著沐浴露的香氣。蘇昂蜷着腿坐在浴缸里,水面浮着一層薄薄的泡沫,遮住了她肩部以下的春光。
顧珀時蹲在浴缸旁邊,家居服的袖子捲起,兩手泡沫力道得當摩挲着她的秀髮。
“哥,你的手藝越來好了。”蘇昂閉着眼,陷在昏昏欲睡的舒適、溫暖里。
顧珀時輕輕應了一聲,看着蘇昂疲憊襲面的側臉,微微皺眉,“你想做的事,我不能替你完成嗎?還是你擔心我沒有那個能力?”
“不是。”水下,顧珀時看不見的地方,蘇昂的手握成拳,“我不想做藤蔓,最後只能依附你而生。”她已經很失敗了,每次置身危險,只能坐以待斃般等着他的救贖。
自我厭棄的感覺盤踞心裏,令她不願繼續交談下去,“你不要說了,你每次及時出現,我很感激。但是我們是兩個獨立的個體,我是想站在你身邊,而不是一味躲在你身後。”
顧珀時英俊的臉似凝着冰,怒火燃燒着他的理智,“我聽到你叫救命時,心跳都差點停止了,我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讓你第一時間離開危險,卻又擔心會影響你的計劃,你會怪我。你一直排斥着我,又何來依附?你說我們是兩個獨立的個體,難道真的要我貫穿你,我們才能融為一體?”
“你瘋了。”蘇昂不敢置信地瞪圓眼,“我什麼時候排斥你了?我現在除了你還可以相信誰?難道你要我抽絲剝繭把心掏出來給你看?”
“你心裏有我嗎?”顧珀時冷笑,“戀愛中的人不會整天不把手機放在身邊,不會出去玩就像斷線的風箏杳無音信。你的所有心思都隱藏在心裏,也只有紀廷員讓你難受時,你才會到我身邊來。”
蘇昂像看怪物一樣的表情看着他,“你什麼意思?我讓你感到厭煩了是不是,以後我不找你了還不行,我今天不想再和你吵架了。”蘇昂沉肩,腦袋與顧珀時的雙手拉開距離,“出去,我自己洗。”
“你弄清楚這是誰的房間,是不是我一直委曲求全讓着你,讓你覺得我好欺負。紀蘇昂,你還真是沒臉皮,蹬鼻子上眼。”顧珀時的視線冰冷像刀子一樣落在蘇昂臉上,割開一道道看不見的傷口。
蘇昂聲音拔尖,“出去,出去,我們完了。”蘇昂揮舞着雙臂,推擠着前面的身體,濺起水花打濕了顧珀時的衣衫,“你居然這樣想,原來你認為我一直沒有臉皮纏着你,我怎麼那麼天真,你是誰,我怎麼就相信你愛我呢,我每次有事就找你,你是不是覺得特別煩。”
“對,特別煩。”顧珀時抓住蘇昂裸.露纖細的手臂,將她拖到自己面前,“你知不知道你就像一個包袱,你有什麼權利對着背包袱的人挑三揀四?”
蘇昂的心被劈成兩半,記憶里誰也說過類似的話,“你有什麼權利用你母親的名義去阻止你父親幸福,你那麼自私,難道不是害怕有第二個人分享他對你的愛?”
蘇昂欲掙脫抓住她的手,目光銳利像是發狂的獸,“你滾,我不稀罕你做那個背包袱的人。”
“你忘記我說的了,這是我的屋子,就是要滾那個人也不該是我。”
蘇昂只覺得心裏的疼痛、難過銳利的襲擊而來,還有些排山倒海,讓她有暈眩的感覺,“我怎麼會覺得虧欠你,想要和你好好過。你真是太委曲求全了,還讓我在你身邊呆這麼久。”她說著從浴缸里猛然起身,帶起一身的水花,“我知道了,請你放手,我現在就滾。”
顧珀時抓着蘇昂的手不松反而更加用力,疼的她眼淚都快出來了,她掙脫不開,心裏又急又躁,便一口咬在他手背。
皮面下本來就只有一層薄薄的肉,蘇昂很快嘗到嘴裏血腥的味道,她忽略心裏濃得快要溢出來的酸澀,挑釁憤恨的目光狠狠甩向顧珀時,卻在抬頭一瞬間,觸及他面上心疼、憐惜的神色而怔住。
“你...到底...什麼意思?”短暫對視,蘇昂艱難開口。
顧珀時鬆開她的手,扯了一旁的浴巾披在她身上,“你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裏,不難受嗎?”
蘇昂咬唇不語,心裏卻是一跳。
顧珀時看着她眼底漲滿的水汽,無力的挫敗感從心裏升起,“我是你男人,難道連個肩膀都不能給你靠。”
不過幾十秒的時間,蘇昂感覺就是恐高的人在坐過山車,顧珀時將她攬進懷裏時,她頃刻爆發,雙手握拳錘打面前的身體,眼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了出來,“你怎麼那樣壞,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我以為連你也不要我了。”
“還有誰不要你了?”顧珀時低低的語氣誘哄道。
“紀廷員,紀廷員。”蘇昂在顧珀時懷裏大喊大叫,眼淚如打開的水龍頭,一發不可收拾。
顧珀時攬緊她,手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道,“乖,以後我養你。”(作者:你真以為你在養寵物嗎?)
凌晨兩點,蘇昂吹乾頭髮,腦袋一挨着枕頭,便沉沉睡去。
顧珀時開了壁燈,正準備上床,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卻傳來一陣急劇的振動。顧珀時眼急手快,在鈴聲響起前抓起手機按下了通話鍵。
“哥,紀廷員出車禍了。”那頭傳來傅含斂有些凝重的聲音。
顧珀時往房間外走,掩上房門前,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身影,合上最後一絲縫隙才壓低聲音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兩個多小時以前,在離你公寓一條街的地方被一輛桑塔納撞上護欄,目擊者說,兩輛車擦開以後,桑塔納再次倒回來,將紀廷員的車撞上去的。”
顧珀時皺眉,蘇昂沒有帶手機,而他電話上有幾個紀廷員的未接,紀廷員可能是來接蘇昂的路上被人跟蹤惡意撞車。
傅含斂沒有聽到迴音,自顧自地往下說,“安全氣囊彈出來,才沒有受多大的傷。蕭瑜請了私人醫生在家裏包紮,看來是想將這件事隱瞞下去。”傅含斂頓了頓,“以紀廷員今時今日的地位,這場車禍蹊蹺啊。”
傅含斂只知道顧家同紀廷員早年是主僕關係,但卻不知道他們有意隱瞞的一些事情。
顧珀時是顧家未來繼承人,心裏自然跟明鏡,卻也不道破,“他現在是自身難保,亡命之徒一旦瘋狂起來,再多的武裝也奈何不了。”
到時候真正應了那四個字:坐而待亡!
傅含斂雖然不是很清楚,心裏卻隱隱有些明白,按照顧珀時一往的作風,他有些擔憂道,“哥,你這樣算計蘇昂,就不怕將來她知道嗎?”
顧珀時沒有回答,回答傅含瀲的是‘嘟嘟’掛電話的聲音。
那時候他們都不知道,在肉眼無法看到的空間,有關他們命運的齒輪已經全部啟動,等他們發現其實它早已偏離原有的軌跡,便再也沒有回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