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美婦的疑惑
40.美婦的疑惑
那兩把鑰匙不一樣,一把是黃銅製造的,好像已經用了很長時間,磨出了光亮。【風雲閱讀網.】另外一把很新,是那種白色的鋁合金鑰匙,在辦公室的陽光下閃着光,單從鑰匙上是看不出什麼秘密的。
“也許這兩把鑰匙能開的鎖不在辦公室里?”
“有這種可能。”
湯走到辦公室的門口,對在外間的葉曼咪說:“請你來一下,葉小姐。”
葉曼咪仍然冷冰着臉進來了。
湯問葉曼咪:“麥迪還有別的辦公室嗎?”
“沒有,就這一間。”
梅問:“在別人的辦公室里還會有屬於麥迪的保險柜或者卷櫃之類的東西嗎?”
“據我所知沒有。”
“你再想想?”
“不用想,沒有。”
“夥計,也許這是兩把廢鑰匙?”梅說。
湯搖搖頭。
“傢伙,你想想,麥迪會把兩把沒用的鑰匙帶在自己的身邊嗎?何況,還有一把是新鑰匙。這兩把鑰匙必定有用,只是我們現在沒找到這兩把鑰匙能打開的鎖。也許這就是解開麥迪死亡之謎的鑰匙。
“我斷定,我們找到這兩個鑰匙能打開的鎖,也就打開了疑問之鎖。我想,我們應該和這位葉秘書談談了。”
湯開始問葉曼咪:“做為麥迪的秘書,你對麥迪的死有什麼想法?”
“很突然。”葉曼咪說。
“在這之前你發現麥迪有什麼異常現象嗎?”
“……沒有。”湯感到葉曼咪的這次回答中有一點點遲疑。
“最近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找過麥迪?”
“沒有。”
“他對你說沒說過一些反常的話?”
“沒有。”
“麥迪生活上有沒有什麼不檢點的地方?”
“對不起,我是他的工作秘書,不是生活秘書。”
湯感覺這位秘書不想說,對一個決定在警察面前守口如瓶的人,詢問是不會有什麼收穫的,湯決定放棄詢問。可是,這時候梅說話了。
“葉小姐,你哭過?”
“沒有……”葉曼咪有些不自然。
“你的眼圈紅了。”
“這個……畢竟是我的領導,朝夕相處……”
“你不想主動對我們說點兒什麼嗎?”
“不,我不想說。”
“謝謝你的幫助。”湯說。
“不客氣……如果可能,我想問問,甘總經理到底出什麼事了?”葉曼咪問。
“你很關心這件事,是嗎?”湯警惕地問。
“他畢竟是我的領導。”
“很抱歉,我們現在無可奉告。”梅客氣地回絕了。
“我們走吧。”湯說。
快要走出麥迪辦公室時,湯又停住了腳步。
他轉回身走到老闆台前,拿起擺在老闆台上的一幀麥迪和顏妤的彩色合影照片,轉給梅看。
“你看,傢伙,他和她都在笑。”湯對梅說。
“他們夫妻的感情一定很好。”梅說。
“這話7年前我就聽說過,人們都說麥迪和美馨夫妻感情很好。”
湯輕輕地把那幀照片倒扣在老闆台上。
在公安局工作多年,湯還是第一次到解剖室來。
解創室是公安局技術處下設的一個部門。整個技術處的辦公地點不在公安局主樓里,而是在主樓後院西南角的一座孤零零的小二層樓里。
那位置很像醫院的太平房,正因為如此,平時局裏的人很少有人去,技術處對案件鑒定或者屍體解剖結果,往往都是通過報告單的形式送到主樓來。
湯也沒去過解剖室,除了和其他人共同的原因外,還因為他所經手的案子沒有涉及到屍體解剖的。
今天湯要到那座小樓里去了,因為他想早一兒點知道麥迪的屍體解剖結果,他等不及報告單出來了。當然,湯也拉上了梅——儘管梅不願意到那裏去。
“歡迎歡迎,我謹代表我們技術處的全體幹警熱烈歡迎我們本局最年輕最優秀最親密無間的搭檔到我們解剖室來。”
技術處副處長馮是個繞舌的男人,胖胖的,沒有幾根頭髮,一向很活潑,他以自己特有的語言方式迎接了湯和梅的到來。
那時候馮還穿着白色工作服,帶着膠皮手套,幾個男女技術員也在忙活。看樣子是剛剛工作完。
湯和馮握握手,沒有說啥,他知道對於語言器官非常發達的馮來說,最好的方法就是少對他說話——特別是少說沒有用處的話,以免引起馮的條件反射,遭受那些廢話練習的折磨。
湯看了一下解剖室,整個解剖室分幾個房間,有幾個門分別通向那些房間,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個房間是休息室,真正解剖屍體的工作室在套間裏,從那裏飄出來的福爾馬林氣味兒仍然瀰漫在整個解創室。
“馮處,”湯這樣稱呼着馮,因為局裏的人都習慣於把某某處長稱呼為“某處”。
“看來你們剛剛搞完屍體解剖?”
“對對對對,想知道解創結果,是嗎?”
湯點點頭。
“好好好好,到底是年輕人,有一種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我年輕的時候也像你們這樣,說句實在話,如果本局上下都像你們一樣,我相信破案率一定會有很大的提高……進工作室看看嗎?”
“我不看,看完了吃不下飯。”梅說。
“是嘛!”馮一副故作驚訝的樣子。
“到底是女人,看看屍體你就吃不下飯了。嘿,這算什麼?麥迪的屍體很新鮮,新鮮的就像六月的韭菜和頂花帶刺的黃瓜。我們曾經經手過高度腐爛的屍體,那屍體是在山洞裏發現的,爛得都已經發酵了,稀溜溜的,用手捧都捧不起來……”
“我進去看看。”湯打斷了馮的話。因為他看到梅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請吧。”
湯在馮的陪同下進了工作室。麥迪的屍體放在一個解剖台上,屍體上蓋着白布,只露出雙腳。解剖台是用淺藍色的瓷磚鑲嵌的,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有几絲血水順着屍體的下方流下來。
湯把白布揭開,看到了麥迪那張沒有生命的臉。直到現在湯的意識中還有一種錯覺,麥迪好像沒死,他還活着。但是,面對解剖台上麥迪的屍體,湯的這種錯覺消失了。麥迪確實死了。
湯似乎為老對手的消失感到遺憾,因為這樣一來他就沒有機會當著麥迪的面證實他7年前的罪惡了。
“屍體打算怎麼處理?”湯問。
“先凍在冰櫃裏,結案后火化。”馮說。
“家屬來過了嗎?”
“還沒有。”
“馮處,我們出去說。這裏……福爾馬林昧兒太大。”
“請吧請吧。”
兩個人從工作室出來。
馮洗了手,脫下工作服。
“吸煙嗎?”馮向湯亮出“紅塔山”。
“不,謝謝。”湯說。
“我倒想來一支。”梅說。“去去昧兒。”
“好好好好,”馮趕緊遞煙,替梅點上火,嘴巴也不閑着。“果然中國現在是陰盛陽衰,體育比賽女隊金牌比男隊多,在家庭管理上是女的說了比男的算,喝酒男的造不過女的,打麻將男的贏不過女人,在吸煙的問題上也有充分的表現。
國家統計局應該認真地搞搞調查,就吸煙者的男女比例問題——我相信,中國現在的煙民女的不一定少於男的,也許是女多於男……”
“馮處,我們還是談談屍體解創的情況吧。”湯怕馮說起來沒完,趕緊轉入正題。
“屍體解剖單還沒填完,你要想知道,就得讓我說話——我知道你們討厭我的繞舌……我先和你們說說基本情況吧。”馮說:“死因很簡單,我們檢查了屍體的頭部,就是頭部撞擊地面,不是用什麼硬器擊傷的。”
“死亡時間哪?”
“死亡時間大約是那天夜裏11點。”
“還有什麼發現?你知道,我是要反常的發現。”
“當然有,”馮吸了一口煙說:“我們解剖了死者的胃部,有一些發現……”
湯看了梅一眼,意思是說:你聽昕,我說有問題吧。但是,馮的話題卻轉了。
“湯,你知道我這個人沒有別的愛好,就愛喝酒並且經常喝醉,只要沒有什麼別的特殊情況,誰請我都到。我經常說的話是,我這個人喝酒的最大特點是自己把自己喝倒。
“我曾經給我的酒友們講一個笑話,我說我願意喝酒並且經常喝醉的主要原因是我想佔小便宜,喝多了酒,保證在酒桌上不吐,堅持回家,把自行車在車棚里放好,鎖好,把車上的東西拿下來,然後上樓,通過嘔吐,把當天晚上吃的好飯好菜喝的好酒都吐出來,當然是用一個飯盆接着……”
“不聽不聽!”梅打斷了他的話,口叫道:“噁心人!”
湯只是笑。
湯也皺皺眉頭,努力將一種噁心的反應壓下去。有時湯也討厭馮的繞舌,但馮的繞舌在沒事瞎侃的時候也挺可愛的。馮以他的繞舌贏得了很多人的好感,因為這種繞舌讓人感到平易近人。
馮大笑起來。
笑夠了,又一本正經地對湯說:“我可不是瞎侃,也不是糟蹋我自己,給你們講這個故事的意思,就是想說明我們的工作,想告訴你麥迪最後一頓飯吃的是什麼?我們解刨了死者的骨部,從胃裏殘存的食物里,知道了死者最後吃的一頓飯是,熗拌牛百葉,炒羊血,豆腐和黃瓜……”
“知道了,”湯打斷馮的話,這些平時很有滋味兒的菜從剛剛解剖完屍體的馮的口裏再說出來,就完全變了味兒,湯也有了一種嘔吐感。
“馮處,你還是說說,死者最後一頓飯吃的什麼和本案有什麼關係?”
“我們只提供現象,具體分析是你們偵察部門的事。”
“好吧,接著說,還有什麼發現?”
“還有酒,有菜自然有酒,無酒不席嘛。在麥迪胃裏發現的是兩種酒,一種本地產的白酒。據我所知,現在本市的酒民們幾乎都喝這種本地產的白酒,我也喝這種白酒,因為本地產的白酒可以保證不是酒精兌的,不上頭……”
湯不得不又一次打斷馮的話。“馮處,請你說說,還有一種什麼酒?是啤酒,還是葡萄酒……”
“不,不是正常的酒。”馮說:“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們在麥迪的胃裏還發現了另一種酒,是外國酒。”
“外國酒?”
“是外國酒,外國酒的釀造方法和我們中國酒不一樣,所以化學成分就不一樣。”馮說起酒來比剛才還興奮。
“當然,我們只是根據化學成分化驗分析出來的,我們不會像我說的那樣去嘗的。”
湯對馮的這一發現感到吃驚。
“根據我們在麥迪身上發現的飯費發票來分析,麥迪的最後一頓晚飯是在一家小飯店吃的,小飯店裏有外國酒嗎?”
“這還是你們偵察部門的事,我說過我們技術部門只管提供線索……哦,還有讓你吃驚的發現呢。我相信我說了之後你會感到吃驚,就像報紙上說的人類在月球背後發現了一把秦朝時期的青銅劍……”
“說吧!到底發現了什麼?”
“我們在死者的胃裏還發現了一種藥物成分……”
“是毒藥?劇毒?”!
正在乾嘔的梅聽到這句話,也捂着嘴眼淚巴叉地過來了,看來她對馮提供的這條線索很感興趣。
“不,是一種興奮劑。”
“興奮劑?”湯好像有點兒失望。
梅說:“是不是酒精呢?酒精也是興奮劑。”
“不是不是。酒精是乙醇,乙醇是什麼你們知道吧?乙醇是一種有機化合物,分子式是C250,是由含糖的物質發酵分餾出來的,我多餘說這個,你們兩個都是念過大書的人,這點兒常識肯定知道,還是說說我們的發現吧……我們在麥迪胃裏發現的是除了乙醇外的另外一種興奮劑。”
湯說:“你能不能說得更具體一點兒,是什麼興奮劑?”
馮搖搖頭。
“對不起,起碼現在還不行。”
這個繞舌的傢伙,需要他說得詳細一些的地方他卻舌頭短了。
“這種興奮劑對人體的作用是什麼?”湯又問。
“興奮劑興奮劑,就是通過刺激人的中樞神經,促進人興奮。怎麼對你們說呢,就像毒品一樣……不不,我這樣解釋也不全對,我們在死者胃裏發現的興奮劑不是毒品,因為它對人的身體無害。”
湯轉過身對梅說:“傢伙,你看,又出來了一個疑點——興奮劑。”
梅說:“我看不出興奮劑對解釋麥迪不是自殺有什麼作用。”
湯說:“難道你真的看不出來?你學過邏輯學嗎?”
梅說:“這和興奮劑有什麼關係?”
湯說:“邏輯學講,肯定和否定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但這兩個概念可以相聯使用。肯定之肯定還是肯定,而否定之否定就是肯定。喝酒是興奮,服用興奮劑還是興奮,那麼,興奮之興奮是什麼呢?”
梅想了想,沒答上來,就反問:“夥計,你說興奮之興奮是什麼?”
湯也沒答上來。他只是在自己的思維中感到了一種朦朧的暗示,他說不上這種暗示的來源是什麼?是生活?是馮的解剖結果?還是靈感?還是人們所說的上帝?但這種暗示往往對他解開疑案有幫助。
湯說:“我們還幹什麼?”
梅說:“我們還幹什麼?”
湯說:“從麥迪最後一天的行動去向開始,先調查那家快進來小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