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死亡之吻
28.死亡之吻
——麥迪上次陪同客人到高山滑雪場來時坐過索道,他熟悉索道的功能。早晨坐坐椅的人不多,他可以和顏妤在眾多坐椅中選擇坐14號坐椅——那是死亡之椅。
當索道開始向下運行時,就會產生一種前傾力,但這個時候還不會發生什麼,因為坐椅安全帶雖然被破壞了,但是它的輕微作用還在。
隨着索道的繼續運行,中途要經過高大的索道支架,坐椅在攀過支架后再向下運行時,由於坡度變化大,將產生巨大的慣力,坐在14號坐椅里的他和她就會被慣性帶動身子向前撲,失去效應的安全帶卡子就會被他們掙開,脫離安全系統,將坐椅上的他和她從空中用到索道下面——那是幾十米高的冰雪世界。
當然,他會裝做從坐椅里被閃出來,但是因為他有思想準備一隻手已經死死地抓住坐椅的扶手,在被彈出坐椅后吊在空中。也許他的手會被擦傷,也許他的肌肉組織會被拉傷,但是他的命會保住,他會就這樣被吊在空中,一直堅持到索道運行的終點。
而顏妤因為沒有思想準備就會一頭栽進腳下的山谷里,腦袋就會撞擊到冰雪下的青石上,一命嗚呼。
整個謀殺過程非常簡單,別人看來好像一起機械運行事故,兩個受害者一死一傷,在每一處空中索道幾乎都發生過這樣的事故。事後,高山滑雪場保衛部門會做出事故的結論,還會發給麥迪一筆保險賠償費。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當然,麥迪要冒一定的風險。
但是,不冒風險就不可能成功——就像7年前麥迪在水庫那場謀殺中也冒一定的風險一樣。
麥迪又試驗了一次,證實確實無誤,才從14號坐椅上下來,將手裏的鉗子向山下拋去,一條優美的弧線之後,那件兇器永遠消失在冰雪世界裏了。
麥迪回到小木房時是8點。
顏妤已經醒了,但仍然賴在被窩裏。
“起來吧,今天上午我們去滑雪場。”麥迪坐在顏妤身邊,將自己的手伸進被窩裏,打了她的屁股一下。
“不嘛……多熱的小炕,人家要再躺一會兒。”顏妤撒嬌地說。
這女人昨夜一定睡得很好,現在她的氣色好極了,好像一朵剛開的睡蓮。
“一夜之間,你更漂亮了。”麥迪不由自主地讚歎。
“你說過,男人的那東西是女人的保養液嘛。”
在那一瞬間,麥迪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這樣漂亮的女人是不應該讓她消失的,是不是要取消自己的計劃?現在取消還採得及,只要取消了計劃顏妤就還能活下去。但又冷靜一想,不行,顏妤活着媛媛的事就得敗露,我就又夾在兩個女人中間做不了人。我不殺她,自己就完了。
簡單收拾了一下,麥迪領着顏妤到賓館餐廳吃早茶。
在餐廳里,麥迪又看見那兩團紅色的火焰——湯和梅也在餐廳里吃早茶,一會兒他們也去滑雪嗎?
但願他們不要影響他今天謀殺計劃的實施。
說是早茶,其實就是早飯。廣東人把早飯叫做早茶,東北人感到挺時髦,也就跟着叫開了。
早茶很精緻,三鮮煎餃,皮蛋粥,月亮酥,還有一些小點心和小菜。
吃過早茶,麥迪領着顏妤向索道走去。
“滑雪板在哪領?”
“滑雪好學嗎?”
“會不會崴了腳脖子?”
顏妤興緻很高,像一隻歡快的小松鼠。一路上問題提個不停。
8點25分,麥迪領着顏妤來到空中索道乘降亭。
索道已經運行起來,一個年輕人在看管索道傳輸機。
幾乎沒有人坐索道,坐椅都是空運轉的。
一隻坐椅慢慢靠過來了。
“麥迪,我們上去吧。”顏妤有些迫不急待了。
麥迪注意了一下,正經過眼前的是6號坐椅,不能上。
“借個火好嗎?”麥迪掏出煙,故意和年輕的索道管理人搭話。
“可以。”
“來一支?”
“謝謝。”
“今天的人好像不多?”
“不,還沒到時候呢,滑雪一般都在10點左右。”
“這麼說,我們是早的了?”麥迪眼睛留意着移動過來的坐椅號碼:8號,9號……還不行。
賓館方向好像有兩個人在往乘降亭這裏走,是兩個年輕人,邊走邊嘻嘻哈哈地鬧着。
“我們上這個坐椅吧。”顏妤又在一邊催促了。
“別急,我抽了這支煙,上去風大……”麥迪仍然和管理人對話。
“小夥子,你干這工作開多少工資?”
“一個月300元。”
“也不多。”
“可不是。”管理人抱怨着。“冷天雪地的,一站一天。”
“沒幹點什麼外活?搞點兒第二職業……”麥迪的眼睛仍然盯着坐斗。11號,12號……索道運行得好像很慢。
“下一個到了我們一定上了。”顏妤着急了。
“好好,我系系鞋帶。”
麥迪彎腰系鞋帶。他系得很慢,眼睛溜着正在運轉的索道坐椅,見14號坐椅還沒到,就把已經系好的鞋帶又打開重系。
14號坐椅終於運行到了乘降亭了。
“好了,我們上去……”麥迪對顏妤說。
但是,就在這時,突然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剛才從賓館方向來的那兩個年輕人已經來到了乘降亭,他們本來排在麥迪和顏妤的後面,但當14號坐椅轉到時,兩個年輕人卻嘻嘻哈哈地擠過來,很不禮貌地搶上了第14號坐椅。
“哎,我們已經等半天了,你們還講不講個先來後到……”
麥迪喊了幾聲,甚至粗魯地罵了一句,但是沒有用,兩個年輕人已經坐在14號坐椅上了,那個“死亡之椅”已經離開地面。而且,像是要故意氣麥迪似的,兩個年輕人在坐椅離開時給了麥迪一個飛吻。
媽的,你那是死亡之吻!
麥迪在心裏咒罵著,但也無可奈何。他的計劃被意外地打亂了,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應付這個變故,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
15號坐椅過去了。
16號坐椅過來了。
“哎,麥迪,我們上16號吧。”顏妤說。
沒辦法,麥迪和顏妤上了16號,扣好了安全帶。
16號坐椅帶着麥迪和顏妤離開了地面,顫顫悠悠地向空中升去,漸漸地遠離了乘降亭。那種懸空的感覺立刻包圍上來,並且充滿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風開始在腳下盤旋,低頭向下望去,是幾十米令人目眩的高度,白雪更加白茫茫地連成一片,森林彷彿也變小了。身邊的顏妤一邊害怕地緊緊拉着麥迪的胳膊,一邊高興地大呼小叫。
麥迪卻沒有心思,他的眼睛始終隔着15號坐椅盯着14號坐椅,密切注視着那兩個年輕人的一舉一動。
他被這意外的變化弄得手足無措,兩個年輕人的突然出現完全打亂了他的謀殺計劃。14號坐椅是“死亡之椅”,本來是給顏妤預備的,但是,卻被那兩個年輕人搶先佔領了。
現在,如果不採取緊急措施停止索道的轉動,今天要死去的將是那兩個年輕人。這是麥迪所不願意看到的,雖然他想殺人,但是,他並不想錯殺人。
那兩個年輕人雖然無禮,雖然剛才他在心裏一千遍地以死來詛咒他們,但他不想讓兩個年輕人白白死去,因為他們的死絲毫無助於他自己問題的解決。
但是,麥迪沒有辦法停止索道的轉動,因為他無法說出要求索道停止轉動的理由。
“喂!麥迪,”顏妤在他身邊大聲地喊着:“還生那兩個毛孩子的氣呢?沒必要,高興高興吧!”
“高興高興……”
麥迪擠出一個笑來,但他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看到前面馬上就要經過一個高架支柱了,支柱挑起鋼索所產生的坡度會使坐椅前傾度加大,導致坐椅里的人沖向前方。
死神已經臨頭,14號坐椅上的兩個年輕人對此一無所知,在坐椅里仍然“嘻嘻哈哈”地打鬧着。
麥迪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顏妤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些變化。
就在14號坐椅經過那個高架支柱的一瞬間,麥迪下意識喊了一聲:
“小心!”
但是,一切都晚了。
14號坐椅經過高架支柱時產生的前傾力已經將兩個年輕人甩向前方,並且用他們自己身體的慣力將已經被麥迪“處理”過的安全帶卡沖開了。
失去阻擋的兩個年輕人像子彈一樣從坐椅上射出去……
顏妤喊叫一聲,用雙手捂住了眼睛。
但是,事情並沒有到此完結,而且又發生了奇迹般的變化——兩個年輕人的反應都很機敏,他們在身體被彈出的~瞬間,一下子抓住了坐斗下的鐵管,雙雙被吊在空中——今天演這種“空中雜技”的本來應該是麥迪,現在卻陰差陽錯地換成了兩個年輕人。
“救命啊!救命啊!”
“救救我們……”
那兩個年輕人喊着。
但是,誰也救不了他們,因為現在離下一個乘降亭太遠,地面上的人無法接近他們。而且,也不能讓索道的運轉停止下來,因為那樣只能延長兩個年輕人被吊在空中的時間,消耗他們的體力,增加墜入山谷的危險。索道只能繼續運行下去,惟一的希望是兩個年輕人能堅持下來,就這樣吊著跟隨索道運轉,一直到達索道終點。
“要堅持呀!”麥迪喊着。
“千萬別鬆手哇!”顏妤也喊着。
坐在14號坐椅后16號坐椅上的兩個人都很關心事態的發展,但兩個人的動機不一樣。
“眼睛不要往下看!”
“不要亂動,互相配合一些!’,
來自16號坐椅不同目的的共同鼓勵對兩個年輕人堅持下去起了很大的作用。
兩個年輕人終於堅持到了山谷的乘降亭,被等在那裏的人們救了下來。
16號坐椅上的麥迪和顏妤也下來了。
“幸虧他們是年輕小夥子,”顏妤長噓一口氣,說:“要是我這樣非掉下去摔死不可。想想真有點兒后怕。”
索道在繼續運行,兩團紅色的火焰出現在索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