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快入土了
臨近秋日,雁回山覆上了一層金黃的落葉,空氣中漂浮着一股果香和落葉腐爛的獨特味道。上山的路上不時跑過幾隻野兔,黑黝黝的大眼睛在四周掃視一番,然後瞬間沒了蹤影。
半山腰有幾道人影在走動,腳步輕快,他們似乎在趕路,但是又不斷的停下張望。
幾人中走在前頭的一個白髮老頭停下了步伐,不住的跺腳,語氣頗有些焦急。“老夫記得就是這座山,怎麼會找不到呢……”
“龔伯伯,您別急,咱們這次上來本來就是碰碰運氣。”說話的是一個背着大刀的小青年。
老頭跺了跺腳,“怎麼能不急,蘇斐南這小子都快入土了。”
話音剛落那個快要入土的小子黑了臉,“老頭,老子還沒死呢!”此人外表俊朗,說話卻是粗鄙。
“中了千里藤的人哪一個不是死翹翹了,你憑着內力深厚撐了半年,如今也差不多快死了了。”說著,老頭背過身子,摸了摸自己根本不存在的鬍鬚。
千里藤是無葯可解的毒藥,它屬於慢性毒藥,中毒初期沒有反應,過幾天後就會發作,而且只在晚上發作,發作起來,自心臟生出如藤蔓的黑線,佈滿全身,啖人血肉,將人活活折磨致死。
“龔伯伯,這雁回山上真有人醫術比你還厲害。可以救主子?”說話的人大步趕上老頭,面容清秀,一張娃娃臉長得很是討喜。
老頭抬頭看向山頂,“老夫也不知道。”
說著,繼續上山。
被他們議論的主角蘇斐南毫無表情,身體看起來很強壯,就是臉色有些蒼白。漆黑的眸子閃過几絲淡然,沒再言語,腳步緊隨他們。
日頭慢慢高升,林間的動物活躍起來,幾人趕着路,絲毫不受影響。
“讓一讓,前面的伯伯哥哥,讓一讓啊!”迎面跑來了一個扎雙髻的小孩。
然後一條長得花花綠綠的蛇沖幾人奔了過來,幾人紛紛讓道,這小孩在抓蛇?
蘇斐南抬手,只一招就把那蛇拽在了手裏,掐住其七寸。眉眼輕挑,唇邊有一抹邪笑。“你的?”
小孩跑了過來,大口喘氣。小臉通紅,跑的有些結巴了,“我…我……我的。謝謝哥哥!”
說著伸手去接那蛇,蘇斐南把小東西交給小孩,拍了拍手。“小孩子家家玩什麼蛇。”
“我不小了,我已經八歲了!”小孩頗有些不滿別人說他小。
“你叫啥名?”蘇斐南來了興趣,這小子和他弟弟挺像的。
小孩把蛇裝進了背簍,然後拍了拍,轉頭對回道:“我叫星沉,北斗七星的星,沉魚落雁的沉。”
沉魚落雁,蘇斐南笑了,他長得俊美,笑起來特別溫柔邪魅。這破孩子,誰給取得名字!
“星沉小兄弟,你知道這雁回山上的神醫住在哪裏嗎?”龔老頭上前詢問道,他方才看見小孩抓蛇,覺得這孩子天天在山裏,估計知道神醫住在哪裏。
星沉抬眸,有些不明白龔老頭的意思,神醫?山上有神醫?“伯伯您問的是神醫?”
龔老頭趕緊點頭,身後兩個青年一併跟着點頭。
“山上沒有神醫,不過你們要找的應該是我師傅,我可以帶你們過去。”說著,星沉背着背簍走在了前面。
好久沒有人找過來了!
龔老頭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管他的,死馬當活馬醫,馬上跟了上去。
蘇斐南若有所思,但也沒吱聲,大步跟了上去。
星沉邊走邊扯着路邊的野花,不一會二就摘了一大捧,然後用一根麻繩繫上,放在了背簍里,小臉紅撲撲的,不緊不慢的趕着路。
“伯伯你們找我師傅幹什麼啊?”他們看起來都不像有病的啊!
龔老頭嘆了口氣,“剛剛幫你抓蛇的那小子快不行了。”
蘇斐南臉色頓黑,誰他媽快不行了……
聞言,星沉回頭看了一眼,這人臉色是有些不正常的蒼白,他剛剛沒有注意,“師傅一定可以救哥哥的。”
“你師傅真有那麼厲害?”蘇斐南笑道。
星沉有些不開心,這人不相信師傅可以救他,“當然啦,我師傅什麼都會治的,並且我師傅只救快死的人。”
龔老頭瞬間抬頭,眉眼間滿是笑意,老臉笑的像褶皺的抹布一樣。看來找對人了,他自己也是大夫,可是他救不了蘇斐南,那日他在雁回山下喝茶,聽到一群婦女在那裏討論,他就湊過去聽,才知道這雁回山上住着一個神醫。
本來都已經在準備後事的蘇斐南,硬被他拉到雁回山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找到了。
一行人不再言語,跟着星沉走了半個時辰以後。到了山頂,入眼是一間小屋,屋前圍着一圈籬笆,籬笆邊上種着許多花,吸引了不少秋蝶。小屋邊上有片菜地,種着不少時令蔬菜。
星沉推開竹門,招呼幾人進去,然後放下背簍,進屋喊人“師傅,師傅!”
沒有人應,星沉歪了歪腦袋,師傅不在家,難道師傅出門了?
隨即從屋裏拎出一壺熱茶,給坐着的幾人到了茶水,“你們先坐會,師傅好像出門了,等下就會回來了。”
幾人應和下,自顧自的端茶喝,小屋收拾的很乾凈,屋裏沒有晾曬草藥,不像是神醫居住的地方,若是沒有人帶路,他們找過來了也不敢確定這人是神醫啊,這個神醫都不曬草藥的嗎?
星沉從背簍里拿出野花插在桌子上的瓷瓶里,然後把蛇抓了出來,拎進了后屋。中途出來扯了一把蔥花,揪了兩隻辣椒……
正午時分,傳來一陣奇特的香味,星沉端了湯碗出來,招呼他們吃飯,兩個青年趕忙去幫忙,蘇斐南定睛看了下湯,這是剛剛那條蛇吧……此時被人煮的看起來很好吃。
星沉擺好了碗筷,便出門張望。眼中透着一股疑惑。
幾人正吃着,竹門開了,一個灰布青衫的女子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眼帶疑惑的看着滿院的人。然後默默的關上門,又開了一遍,木然的看着眾人。
星沉放下碗筷,飛奔到女子身旁,抱住女子的胳膊有些不滿道,“師傅,你又跑去哪裏了?”
“王大爺家母豬難產。”女子摸了摸星沉的頭,踱步進了屋。“他們是?”
不等星沉開口,龔老頭便放下碗筷上前對女子做了個緝。聲音帶着幾分懇求,“我等是上山來找神醫您治病的,叨勞小師傅了。”又對星沉行了個謝禮。
蘇斐南起身,眼神打量着來人,女子生得很白凈,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眼睛較大並且無神,還有點面癱,不過看久了就習慣了。他本來就對自己還能活下去不帶希望了,他現在活與不活也沒什麼區別。
女子推開星沉,走近龔老頭,眼神縹緲,看得龔老頭有些虛慌。半晌,女子開口說道:“他活蹦亂跳的,我不救。”
龔老頭有些詫異,瞪了眼蘇斐南,早知道把這小子抬上了好了。蘇斐南別過臉,到現在還活蹦亂跳的怪他嘍。
星沉扯了扯女子的衣袖,眼神有幾分祈求,“師傅,這個哥哥真的快死了,你就救救他吧。”
龔老頭已經給星沉講過千里藤的厲害了,這孩子現在就擔心蘇斐南嗝屁了。
“老子還沒死,什麼叫老子快不行了。”蘇斐南聽不下去了,他還沒死好不好。
龔老頭敲了敲他的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之意,好不容易找到神醫,無論怎樣都要求這人救蘇斐南。
“神醫,你看看這小子,他真的快不行了。”說著,重重拍了拍蘇斐南的背,希望他現在毒發。
女子挑眉,眉眼間帶了些考量,他又不是真的神醫,他看不出這人是不是快死了,反正他看着不像。“我不叫神醫,我叫夏十七。你們等他快死的時候再拖上了。”
然後走向飯桌,端碗吃飯。星沉趕緊上前,打掉夏十七準備拿筷子的手,厲聲道“先去洗手啦。”
夏十七慢悠悠的晃進了屋裏,進屋前還看了眼蘇斐南,這人真的活蹦亂跳的,比他還健康啊!
星沉無語望天,他大概知道師傅為什麼不救這個哥哥了,的確,蘇斐南這會兒除了面色蒼白,根本看不出像是命不久矣的樣子。“大哥哥,等晚上你毒發了,師傅應該就會救你了。”
蘇斐南笑了笑,摸了摸星沉的頭,“不要緊,他救不救我都無所謂,反正老子也不想活了。”
龔老頭嘆了口氣,連帶身後那個青年也跟着嘆氣,他們比誰都希望主子能活着。
過了晌午,氣溫就開始慢慢降低,天色也漸漸變暗。籬笆外的花也合上了,星沉抱着一半西瓜坐在屋前啃,摸樣可愛。他身旁坐着夏十七,啃着另一半西瓜,面前坐着蘇斐南,他看得好笑,覺得這兩人好像豬崽。
啃了一半西瓜,夏十七摸了摸肚子,大概已經飽了,她懶得生火做飯。面無表情地看向坐在自家院子裏的四個人。眼神對上了蘇斐南,男人眼眸帶笑,一種戲謔的笑,夏十七心想,這人溫柔的笑一笑是什麼樣子啊,他有點想看。
畢竟好久沒有見過長的好看的人了。
夜晚降臨,夏十七燒了水,讓星沉洗了澡。然後他坐在院裏洗衣服,蘇斐南幾人已經安排在客房裏了,就是平日裏星沉住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