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我是個天才?
不知過了多久,兩隻腳才算是落了地。
容月本以為只有她和北鳳珏掉下來,卻不想兩人剛緩過來一口氣,二師兄和尤離卻也突然從天而降,直直的砸了下來。且連個位置都不帶挪一下的,要不是北鳳珏眼疾手快的拉着容月一躍避開,這兩人只怕是就直接砸在了他和容月身上,不死也殘。
北鳳珏幽幽的掃了眼兩人,輕哼一聲。
容月揉揉鼻子,無奈的嘆了口氣,那兩人掉下來的時候,面對面擁抱,互相糾纏跟兩隻八爪魚似的。
兩人不緊不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二師兄一向顧忌風雅,此時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髒了,再看看尤離,那一身清爽白凈,頓時心中妒火中燒,揪過尤離的衣裳,就開始給自己擦臉。
尤離無奈的嘆了口氣,卻沒阻止。
不知為何,這兩個大男人,反倒是讓容月和北鳳珏有些不自在了。
二師兄擦完,憤憤的將他的袖子往旁邊一甩,隨後傲嬌的昂起小臉,背着手,白着臉,到旁邊觀測情勢了。
只是,那張臉怎麼看怎麼蒼白,似乎是回想起了什麼不太好的經歷一般,突然扭頭趴在一邊大吐特吐去了。
尤離剛要過去,就被二師兄厲聲喝住,“不準過來。”
三人對視一眼,默默的退開了些,給二師兄讓了些位置。
尤離盯着二師兄的背影良久,這才突然開口,道:“他的心魔,其實很簡單擊破。”
“哦?你有法子?”
北鳳珏卻也不意外,自打掉下來之後,人就優哉游哉的。
只不過,北鳳珏也曾說過,大敵當前,不動如山未必不是良策。
她猜,北鳳珏應該是思考對策。
尤離想了想,扭頭看了眼不遠處還在痛苦大吐特吐的二師兄,蹙眉沉聲道:“年少時分明不想承擔這些責任,卻又強迫自己承擔。終於逼出了心魔。按我所說,倒不如隨心而動,毀了這七日谷罷了。”
“這就是,你說的辦法?”
北鳳珏無奈扶額,他居然相信了尤離,以為他真有什麼辦法。
結果就是這麼個不靠譜的法子?
二師兄卻突然氣勢洶洶的沖了過來,白着一張臉,怒氣沖沖的對着尤離吼道:“我是不會變成心魔那樣的!你再敢胡說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相識這麼久,容月還是第一次看到二師兄動怒,倒也說不上是動怒,只是眼底的堅持,是她從未見過的。
這樣一個看起來玩世不恭,遊戲人間的人,此時此刻,目光堅定如磐石,雙手攥成拳頭,冷靜的看着尤離。
“二師兄,心魔依附的是你的畏懼和膽怯,對吧?”
容月突然開口,將冰冷到極點的氣氛再次拉了回來。
二師兄點點頭,“嗯。”
“但若是,你畏懼的東西變了呢?”
容月話音未落,二師兄便嗤笑一聲,一甩袖子,“怎麼可能……”
最後一個字還沒落下,就見北鳳珏忽然在他身上的幾個穴道點了幾下,隨後,他渾身酥軟,像是被人下了葯似的。
一旁的尤離立馬接住他,回頭不解的看了容月和北鳳珏兩人一眼。
容月紅着臉清了清嗓子,別開了腦袋。
北鳳珏意味深長的朝他笑笑,拉着容月道了句“不打擾了”
,然後兩人翩翩離開,給這兩個人挪了位置。
二師兄瞳孔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尤離,白着臉驚恐道:“你,你要幹什麼?”
“別怕,很快就結束了。”
“別怕?你別離老子這麼近,信不信我閹了你?你瘋了!”
“忍一忍,馬上就過去了……”
……
容月和北鳳珏二人一路往前走,方才掉下來的時候,其實他們已經踏入了心魔幻境之中。
只是四人都不是尋常人,意志力十分堅定,所以倒也沒那麼容易直接被心魔所控制。
“你說,二師兄的清白和七日谷,他真的會選前者嗎?”
容月苦惱道。
剛才也是迫不得已所為,萬一沒能引來心魔,或者說二師兄根本不在乎,那可怎麼辦?
北鳳珏笑了笑,“那是你對他不甚了解,清白在他心中,才是第一位的。他當年初到桂輪國,因貌美,遭了不少人的惦記,後來有一人給他下了葯,你猜最後的結局是什麼?”
“被滅了?”
“嗯。他不是一個見不得血腥的人,也不是個心軟的人,只看這件事有沒有到他的底線。七日谷的責任固然在他心中有一定分量,但不是他心中的唯一。”
所以,只要用另一個有分量的東西替代,事情如何發展還不一定呢。
容月這麼一聽,恍然大悟,心情瞬間美好起來。
她看了眼北鳳珏,只覺得身旁的人的臉似乎也模糊起來,“接下來,到我們了。”
北鳳珏的上半身似乎要化作灰燼一般,變成了半透明的,他自己卻渾然不知,只點點頭,握緊了容月的手,似乎沒什麼能讓他放開一般。
“嗯。”
“你的心魔,是什麼?”
容月開口,身旁的人幾乎看不清,若不是手上傳來的溫度,她都要以為北鳳珏是憑空消失了。
“是你。”
北鳳珏的聲音,似乎來自遙遠的異世界,縹緲,空洞,淡淡的帶着幾分沙啞。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他從身處魔道,卻因容月,半隻腳邁入佛道。
“北鳳珏,我做過三個夢。”
容月扯了扯嘴角,腦子裏閃過三個畫面。
她之前一直苦惱,每一次做的夢自己都記不住。
可是這一次,她清楚的記得,三個夢境,她和北鳳珏不得善終的結局。
手上的溫度,也似乎在漸漸消失,但是北鳳珏的聲音,卻依舊傳了過來。
她聽見耳邊,迴響着北鳳珏的聲音:“不會的,這種事,我絕不會讓它發生。”
容月突然鬆了口氣,說不上是為什麼。
“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她側過頭,看着空空如也的身邊,“比死更可怕的,是獨活。”
所以今後的每條路,要麼同生,要麼同死,絕不獨活。
手上的溫度徹底的消失,容月朝着身邊拍了幾下,卻都撲了個空。
身邊,一團空氣。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能繼續一個人前行。
一邊走一邊踢着腳下的石子,“我猜,待會兒會有個老頭出現。”
“你怎麼知道?”
一道蒼老的聲音,不知來自何處。
又像是,來自心底。
容月眼皮子一跳,一巴掌拍自己臉上,她幾時說話這麼靈驗了?
“哎……做夢夢到的咯。”
她剛說完,四周邊颳起了一道暖風。
於是,容月便看見一個白鬍子老頭,出現在她眼前。
那老頭,確實認識。
當天進入七日谷的時候,可不就也是這老頭嗎!
容月禮貌的朝着那老頭抱拳行了禮,心底暗自嘆氣。
“這麼看來,就跟你在這兒等我似的。”
容月望着周遭,自從這老頭出現,好像這山裏的風都變了方向似的。
陽光普照,春意盎然。
比起方才白霧升起,跟鬼片似的陰森感全然不同。
容月側過頭,也沒問着老頭北鳳珏和其他兩人在何處。
總之,不會太遠。
既然是心魔,那麼眼前所見或許都是虛妄。
也許,北鳳珏就在她身邊,只是她此時感受不到。
那老頭笑眯眯的捋了捋鬍子,慈愛的看着容月,“老夫,就是再次等你。怎麼樣,有沒有很感動?”
額……
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是有點感動。
但是第二句,完全沒有啊。
容月默默的嘆了口氣:“有什麼可感動的,上次見着你,我做了三個夢,都不太好。”
至今還心有餘悸。
老頭搖搖頭,恍然失笑道:“那麼,這夢在現實中可有發生?並沒有,不是嗎?”
容月一聽,頓時都想罵娘了。
在現實中也沒有發生的機會啊。
北鳳珏不會再去當和尚,更不會任憑皇權控制他的人生,更重要的是,這裏沒有魔族!
什麼兩族之戰,都他娘的扯淡。
容月翻了個白眼,沒了耐性,“我要馴化銀尾犬,與我同伴一併離開這裏,你是來幫我的,還是來阻攔我的?”
這老頭有些詭異。
在七日谷中,她從未見過。
但是看這模樣,老頭跟七日谷之間似乎頗有淵源。
否則怎麼能輕易的出現在考驗入口中和靈獸山的心魔幻境中?
邪門了真是。
容月警惕起來,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
老頭哈哈一笑,坦然道:“你乃千年一遇的御獸和言靈二者結合的靈脈,我在等你,自然是為了幫你。”
“啥?啥言靈?”
御獸她知道,比如萬獸臣服,她能聽得懂赤焰玉龍的話,還能控制一些獸類,這應該是就是所謂的御獸了。
“言靈,便是語言,一語成真。老夫名叫七日,是七日谷的主人。言靈者,術士也,強者可一言成真,天降神兵,御獸,你應當是知道的吧。”
這,這不就是預言家嗎?
容月驚呆了,不可置信的望着那老頭。
七日?
這谷中每一任的看門人都是七日,唯獨他,是主人。
這七日谷的主人。
容月突然間冷靜下來,這老頭第一次出現的時候說過,她是通過考驗的人,如此看來,有些事情倒不是巧合了。
“所以,你找到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老夫要你修行言靈術和御獸術,改變七日谷的命運,同時,也拯救你自己。”
呵,拯救自己?
她抬眸,忽的沉下臉來,“你把我弄到這個地方來,其實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拯救我,而是拯救你的七日谷,是吧?”
“這對你而言,並不是壞事。更何況,我既然有求於你,自然也會為你在意的人,盡心竭力。”
雖然說不上是威脅,但是這老頭的語氣就像是俯覽眾山小的聖人一般,容月的個人私情,在他這種心懷七日谷,心懷大事的人面前似乎顯得格外的渺小。
這種感覺,讓人不太舒服。
容月似笑非笑,看了眼周圍的環境,“怎麼幫?”
“修行,言靈術,御獸術。”
老者有一種看透一切的能力,容月的心思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他始終面帶慈祥的笑意,好像天大的事,也不能讓他皺一皺眉似的。
與初見的二師兄,如出一轍。
容月挑眉,“就在這個地方修行?”
“對,就在這。”
老者盤腿坐了下來,他周身都散發著白色的雲煙,將他籠罩在一片神秘的霧色中。
容月腦海中突然想到了一個詞,吞雲吐霧。
人造白霧啊這是。
她眼神不自在的避開了下,隨後掩唇輕咳了一聲,“但是這麼點時間,我怎麼修行?又不是什麼神童天才。”
況且說起來,好像很玄乎的樣子。
此時的容月並不知道,今日她所做出的決定,決定了日後她無數的命運。
老者高深莫測的摸了摸鬍子,“老夫說了,你就是千年難遇的,雙靈脈。”
容月倒抽了口氣,心中有無數的心思說不出來倒不出去,這老頭真的不是門口三文錢忽悠人的神,棍?
“好,那就別廢話了,你確保他們仨沒事兒,我就幫你。”
“孩子,他們自有他們的命數,路,都是自己走的。人生的坎兒是固定了,多吃點苦,也未必就是壞事。只不過是未來的一帆風順鋪平道路罷了。”
這麼一說,似乎很有道理。
容月若有所思,想了想,沒有給答覆。
“小丫頭,能走到這一步的人,都不是尋常人。既然來了,總得有些收穫在離開吧?況且,你心中所挂念的那個人,並非池中之物,無需擔心。而你的另外兩個同伴,說起來與我七日谷的淵源頗深,更是不必擔心。哎,對了,日後你需勸着些,既然兩人交好,就當相互扶持,切莫再使小性子了。”
“咳咳,啰嗦。”
這老頭居然連這種事兒都能接受,真是奇了。
她揉揉鼻子,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腦袋一伸,“來吧,怎麼練?”
“丫頭,言靈術若是這樣練成,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人終其一生無功而返了。你且閉上眼睛試試。”
容月嘴角抽了抽,“我一直閉着眼呢。”
然而,突然間,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副畫面。
畫面中,容太師倚靠病榻,太醫搖搖頭的拎起藥箱出去。
府中管家連忙跟了出去,攔住那太醫。
“胡太醫,您這是什麼意思啊?”
“太師年歲大了,又思念過度,牽挂小姐的安危,鬱結於心,下官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無能為力?不行啊,太醫,您再看看,我家老爺平日裏身體很好的。”
“管家,這是心病,心病你要讓老夫如何下藥才好?”
爺爺。
容月眼眶一熱,腦海中的畫面忽然落在了容太師的身上,他安詳的躺在那裏,似乎是察覺到容月的氣息一般,突然睜開眼,看着容月的方向,張了張嘴,卻一個音兒都沒發出來。
“老爺,您醒了?太醫說您無礙的,就是不要優思過度,已經去給您開藥了,您且寬心。”
管家說罷,背過身去偷偷抹了把眼淚,去給容太師倒水。
容月就像是上帝視角一般,她能看得見以前的一切,卻無法靠近,無法說話。
“老爺,您這是要做什麼呀?”
管家見容太師一直盯着床頭的一個盒子,連忙上前,捧過那盒子,聲音都帶了哭腔,“老奴知道了,太師給小姐準備的嫁妝,老奴都會安排好的。”
容太師點點頭,微微閉上了眼,似乎有些疲憊了。
容月猛地就要上前,可她動彈不得,甚至是在想要靠近的時候,眼前的畫面突然消失,她也瞬間回到現實,意識回籠,她跌坐在地。
“害怕嗎?”
老頭慈眉善目,站在容月的面前。
她眼角已經濕潤,從離開京城至今,思念也有,只是容月從未想過容太師會成這個樣子。
子欲養而親不待。
她或許,真的太任性了。
“想改變嗎?可有後悔,害怕,甚至是,憤怒?”
老頭出現在容月面前,似乎是點開了她腦袋中的某個未知領域一般。
想改變嗎?
“要怎麼做?”
容月紅着眼抬起頭,看向老頭,“如果這一切可以改變的話,那麼不就是壞了你們所說的命數嗎?有什麼代價?”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這個道理,容月還是明白的。
“言靈師,能夠改天換命,但的確也不是毫無限制的。逆天而行,必遭反噬。至於後果是什麼,這就要看你的自己的造化如何了,只是我需告訴你,你強行改變的命數越多,便承受的更多。所以,若非萬不得已,切記不要輕易使用。”
老頭看着容月,有些不忍心的道:‘若非七日谷命數將至,老夫也不會讓姑娘幫這個忙,畢竟,這與姑娘而言,百害而無一利。只是,老夫只能保證,會為那位竭心儘力。”
容月淺淺一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這才不緊不慢的朝着老者行了一禮,“請你,幫我。至少,我要護住我牽挂的人的性命,就算只有短短几個月,也足夠了,什麼後果我都願意承擔。求你幫我!”
她聲音洪亮,不像是在祈求,倒像是在做決定。
老頭緩緩點頭:“姑娘的這份恩情,老夫記下了。多謝姑娘,你們自靈獸山出去后,七日谷的命數將至,屆時還請姑娘施以援手。”
“好。”
容月說完,那老頭似乎一下子便消失了,她依舊獨處在這片深林之中。
只是身邊的人,北鳳珏,二師兄,尤離,像是沉睡了般,站在原地,緊緊地閉起雙眼。
容月正要叫醒他們,可就在這時,一直毛茸茸的東西突然從樹上跳了下來,落入她的懷中,隨後那小東西抬起腦袋來,朝着她;“嗷嗚”
一嗓子。
容月:“你是說,他們還在心魔幻境中,你能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