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怎麼在這?
失血和高燒似乎耗盡了安思雨身體裏的抵抗力,連續燒了四天,不說別人了,連她自己都擔心會直接燒成傻子。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陸時年從那以後就沒再碰過她了。
雖然是以她半死不活作為代價換來的。
甚至連陸時年的人,她都再沒有見過了。
安思雨無比清楚的認識到了她對陸時年的作用,他會來見她就是為了讓她懷孕生子,如果她現在不適合做這件事,那他就不會來。
似乎這件事對陸時年來說,並不熱衷,也不感興趣,更不享受。
這麼一想之後,安思雨就更覺得陸時年腦子有病了。
自己花錢買罪受就算了,還得把她也拖下水,簡直就是個神經病。
安思雨的午飯是王媽送進卧室來的,她現在渾身乏力,連吃東西都覺得費勁。
“安小姐,最近降溫了,你晚上睡的還好嗎?需不需要把室溫給你調高一些?”
安思雨在房裏悶了好幾天,掛水掛的手背上都快沒地方扎針了,聽了王媽的話也只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王媽,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把窗戶打開透透氣?”
室外的涼風吹進來之後,安思雨才覺得昏昏沉沉的腦袋清楚了點,想了想又試探着問:“陸時年最近都不在嗎?”
王媽只當她是不滿陸時年一直沒來看她,陪笑解釋道:“先生很忙,這陣子都沒回來。”
殊不知安思雨已經快懊惱死了!
陸時年不在家,很久沒回來了,這是多好的逃跑機會?要不是她這會兒病的爬都爬不動,安思雨都覺得自己已經飛出陸家的高牆大院了。
倒是完全沒去想,如果不是她病成這樣,陸時年壓根不會這麼久不來找她。
身體越虛弱,她的思維就越不受控制,這幾天她簡直做夢都想離開陸家,回歸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哪怕過的並不富裕,並不輕鬆,至少也不能遭受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摺磨。
“幫我把窗戶留着吧。”再不透透氣,她就要憋死了。
王媽也沒多說,只是把中央空調的溫度又上調了幾度,才端着餐盤輕手輕腳得退了出去。
等在門口的張伯看見剩了一多半的午飯,頓時眉頭皺的更緊了:“還是吃不下東西嗎?”
王媽點了點頭,轉而又想起安思雨之前問的話:“不然待會你給先生去一通電話吧,這麼下去不是個事兒啊。”
林醫生醫術不用說,陸家準備的醫療設備也齊全,但是發燒的人卻一直不退燒,只把下面的人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昏沉着再次睡過去的安思雨當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做夢都想着該怎麼從這逃出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安思雨從一陣寒涼中醒來,縮在被窩裏哆嗦了半天才想起應該是窗戶沒關,涼風從外面灌進來,輕飄的紗簾被風吹的鼓脹,安思雨本來就不清醒的腦袋頓時就更懵了,好一會兒才試圖爬起來去關窗戶。
直到她連續翻身三次都沒成功之後,安思雨才發現自己的小腹上似乎搭了一條手臂。
骨肉勻稱,上面覆蓋著薄薄的肌肉,既不顯得太壯,也不會讓人覺得過於單薄。
“……”
安思雨猛的轉過頭去,動作前所未有的靈敏。
這會兒的天還沒有全黑,所以哪怕並沒有開燈,安思雨也可以看的很清楚。
雖然她挺希望自己啥也沒看見的。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陸時年會在這裏?
“……你怎麼在這?”
一手搭在她腰上小憩的男人似乎因為被吵醒而感到不滿,緊蹙着眉心許久才涼涼道:“這是我家。”
安思雨:“……”我當然知道這是你家,可是大佬,你不是都好幾天沒回來了嗎?而且這麼多房間,為什麼非得睡我床上?
安思雨簡直快哭了,腦子裏的吐槽跟刷彈幕似的,偏偏還一個字都不敢說。
憋了好半天,安思雨才把推開男人手臂的衝動按捺下去:“怎麼突然回來了?”
為什麼不直接忙到她病好跑路之後?
陸時年沉默了片刻,幽深的眼眸定格在她的臉上,許久之後才語氣微妙的說道:“不是你讓張伯打電話給我的嗎?”
“?”怎麼可能?她又不是想不開,怎麼可能讓人給陸時年打電話,安思雨瞬間恨不得指天發誓,“我沒有!我又沒毛病,為什麼要打電話給你!”
“……”陸時年本來就不好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這女人到底什麼意思?
安思雨自己說完也僵住了,暗恨自己不爭氣,明明想着對這個男人服軟討好的,偏偏還忍不住嘴賤,她半是窘迫半是緊張的眨了眨眼,試圖垂死掙扎:“我的意思是說,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不會打擾你的。”
陸時年面無表情的沉默着,也看不出來是信了還是沒信,過了半晌才抬起胳膊,安思雨下意識的避閃了一下,陸時年卻用另一隻手把她的肩膀按住,用手背貼在了她的額頭上。
他的動作很僵硬,無論是手臂抬起來的幅度,還是虛虛搭覆在安思雨的動作,都顯得十分生疏。
安思雨仔細分辨了一會兒他的表情,然後才試探着問:“你是想看看我退燒了沒有?”
“不是。”男人飛快的抽回手,臉上劃過一抹不自然,卻又轉瞬即逝,陸時年側身將手從安思雨的睡衣下擺伸進去,“只是提醒你不要忘了應盡的責任。”
“……”男人的手掌乾燥寬大,動作也並不輕柔,甚至帶着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氣,安思雨就像是被人扔進了冰窖,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凝結了。
她竟然會猜測陸時年是在擔心她?這未免也太可笑了。
不,也不能說男人就沒在擔心她。
擔心她身體狀況不好,沒辦法讓他為所欲為也是擔心啊。
安思雨不無諷刺的想着,視線在觸及陸時年的冷臉時,她的心裏微微一動。
前一秒臉上還帶着屈辱和怒氣的女人瞬間皺緊了眉頭,整個人可憐兮兮的蜷縮成一團:“好疼啊。”
陸時年撐起身看她,似乎是在判斷安思雨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被他猶如實質的視線盯着,安思雨的臉色倒是真的蒼白了許多,跟疼沒關係,就是被陸時年給嚇的。
但到了這個份上,承認是假裝的只會死的更慘。
安思雨咬咬牙,破罐子破摔的抱住肚子小聲抽氣呻吟。
“……”
眼看女人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陸時年終於坐起身,卻沒離開床,只是撥通了電話:“讓林醫生過來。”
安思雨渾身一僵,這回真是要被嚇出冷汗了,她有事沒事自己還不清楚嗎?醫生一來肯定得穿幫:“陸時年,我沒事。”
女人的聲音又小又軟,聽起來又像是撒嬌又像是埋怨:“我只是,肚子痛。”
不近女色的陸大少顯然沒辦法迅速get到重點:“那就叫醫生來看。”
“……”要不是情況不合適,安思雨簡直想捂臉嘆氣了,“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說……”
哪怕是明知道是假裝的,安思雨還是覺得難以啟齒,扭捏了半天都沒憋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陸時年的不耐的擰起眉,面露疑惑。
“我應該就是……經……經期到了。”簡簡單單一句話,安思雨卻說的無比艱難。
主要是不光是羞恥的問題,壓力也挺大,撒這種謊,如果被拆穿,她的下場絕對會很慘烈。
但是她又實在不想承受,無論再怎麼做心理建設,無論她怎麼樣去開解安慰自己,都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如果真的淪落到用身體作為籌碼的地步……
安思雨簡直不敢再想下去,她心裏有事兒,巨大的心理壓力和高燒剛退的不適,讓她整個人都嚇得柔弱無力,似乎連最嬌嫩的小孩子都能將她輕易擊倒。
看見女人臉上的神色,陸時年的嘴唇微微一動,質疑的話鬼使神差的咽了回去。
他雖然沒說話,但安思雨卻清楚的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柔和了不少,暗暗鬆了口氣,她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我去一下衛生間。”
說完還討好的幫陸時年掖了掖被角,等男人重新閉上眼帘,安思雨才膽戰心驚的進了洗手間。
衛生間的鏡子裏清晰的映出女人的模樣,雖然臉色蒼白,卻美麗驚人。
安思雨自嘲的笑了笑,她跟舅舅長的一點也不像,剛被陸時年抓回來的時候,她甚至還想過,如果她長的更像張家人一點,也許就不會被賣到這兒來了。
她對母親的印象只停留在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上。
她的母親……也有着不同張家其他人的美麗,安思雨和她有三分相似,但也僅僅只有三分。
更多的,她想她應該是像那個不知名的男人。
安思雨……父不詳,母親不知所蹤,在舅舅家寄養多年。
她的雙手死死的扣在洗臉池的邊沿上,以前她總覺得舅舅舅媽把她養大了這麼,就算沒過過一天舒心日子,安思雨也還是告誡自己應該感激。
安思雨不知道那個她應該成為母親的女人在想什麼,給一筆錢,然後就可以把女兒交託出去,從此不聞不問,杳無音信。
從懂事開始,劉芬蘭就讓她識點好歹,如果不是她和張帆好心收留,她現在應該是在孤兒院裏。
所以安思雨就算再怎麼被辱罵貶低,她也沒有真的恨過舅舅一家。
但是他們,把她賣了。
一聲不吭的,背着她,偷偷的把她賣給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安思雨完全理解不了他們的想法,她做錯了什麼?
母親在失蹤前留下了一大筆錢作為贍養費,但在她15歲之後,張家就沒有再在她身上花過一分錢,哪怕是十五歲之前,她也只是多吃了張家一口飯,穿的衣服是表姐不要的,用的東西都是別人淘汰下去的……
可哪怕是這樣,張家那四個人都不肯放過她。
明明她什麼都沒做錯!明明他們根本就沒有權利主導干涉她的人生!
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
理虧的人拿着巨款吃喝玩樂,無辜的人在即將絕望的深淵裏掙扎。
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