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輪迴 第二十節，曲終人散
第二十節，曲終人散
唐菁菁又一次運用了她積壓時間的能力，她把和卓昊聊天的時間擠壓在了幾秒之內，於是當他們趕過去吃飯的時候，眾人都還沒來得及伸筷子。可是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用掉的時間終歸是回不來，等到大家把飯吃完，隨便聊了幾句天，人都還沒來得及下桌子，就只見窗外的景象如同刷了油漆一般，齊刷刷的變成了漆黑一片。
“天已經黑了，我們是不是該吃晚飯了。”孟肥腸打了一個飽嗝，開玩笑般的說到，“這感覺真是苦盡甘來啊，為吃一頓午飯我們等了那麼久，不過也因此有機會連吃兩頓，倘若我們晚飯能直接吃到睡覺，那就更加幸福不過了。”
“你這是太無聊了，還是太不無聊了？”蟑螂打趣似的說道。
“你自己算唄，他到底是覺得時間長了還是短了？”
“甭管時間是長是短，他吃的下嗎？”
“那你說我們到了吃飯的時間，不吃飯還能做什麼？”
“聽聽音樂吧。”唐菁菁起身離席，衝著阮師吩咐到，“我記得你這裏有一間很雅緻的音樂廳，借給我們用一下如何？”
軟柿子二話沒說，點了點頭，吩咐傭人收拾餐桌，自己便帶領眾人前去他的音樂廳。
“其實我覺得軟柿子不像是老闆，倒像是管家。你看他其實也挺有格調的，但是看他吃飯的時候坐在東道主的位置上，怎麼看都有種上不了正席的感覺。”卓昊小聲說著。
“他本來就是管家。”唐菁菁可沒卓昊那麼多顧忌，“他是在給錢當管家。阮師，你說是不是啊？”
“哎，一夜暴富的多，能夠造福子孫後代的少。”阮師有些羞澀的說，“實不相瞞，這別墅平日裏都是我一個人打點，這幾個傭人都是臨時僱用的鐘點工。”
“喂，你要裝瀟洒就別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了。”唐菁菁拍了一下阮師的腦門，“你這麼有錢，又這麼摳，還不懂得偽裝，沒兩句話就露陷了。”
“喂，唐老大，這個軟柿子真的是你的客戶嗎？”軟柿子雖然是給人捏的，但是這捏的好像也太隨意了點吧。
唐菁菁連連點頭，“當然是啊，我是他的求偶顧問，有工資可以拿的。”
“原來是這個顧問哪！”蟑螂上下打量了一下唐菁菁，“唐老大，你老實交代，這頓飯到底是他請的還是你要求的？”
“準確的說應該是我請的。”唐菁菁指着軟柿子，“讓他自己掏錢請客，他一定會百般剋扣。因此這次是我掏錢讓他請我，反正到了月底結算的時候，我還會從工資裏面扣回來。”
“聽起來都覺得繞口，你這繞了半天，不還是他請客嗎？”
“其實本質上到底是誰請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把我們的東道主給繞進去就行了。”唐菁菁真的就捏了捏軟柿子的臉，“我假裝是他的女朋友，主要想考考他的應變能力如何。”
“那他應變能力如何呢？”卓昊覺得這個經驗自己有必要學一學。
“那是相當的不怎麼樣。”唐菁菁擺了一下頭，“我就用了三招，他招招都會中的那麼徹底。本來嘛，跟女人講道理就不太行得通，戀愛中的女人就更不用想了，她們做什麼，自己都說不出個道理來。其實我一開始是跟他說好了，讓他單獨請我吃飯，但是哪家的姑娘沒幾個閨蜜，帶上閨蜜赴宴就跟帶着小貓小狗一樣平常，結果他倒好，一聽說我變卦，他也變卦……”
“等等……”眾人一臉的難堪，“唐老大，你等會，你不會是把我們都當成你的閨蜜了吧，而且還和小貓小狗一個級別。”
“情況緊急，我上哪去找那麼多群眾演員，就拿你們充數唄。”唐菁菁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況且，當我跟你們說，有人要請我吃飯的時候，你們的反應不也挺閨蜜的嗎？”
“完了，被人家當成小貓小狗了。”孟肥腸一拍腦門。
“你就別抱怨了，大家都是大眾臉，可是你還有特殊待遇，唐老大肯定會把你當成小豬……哎呀，饒命啊！”
唐菁菁不管身後的眾人，總結似的對着阮師教訓到，“戀愛的時候，女孩子出爾反爾不一定是壞事，但是你要是跟着出爾反爾，你這面子就‘啪’的一聲，掉地下了。”
“這第二招嘛，無理取鬧，通常也就是說著玩而已，你怎麼就能把腦袋塞進方向盤裏面，而且還三次。女孩鬧，你得哄，你怎麼可以跟着鬧呢。女人范二叫天真，男人范二叫幼稚，如果男人跟着女人一起范二那就是真的二。”
“行了，我明白了，總之你的意思就是說，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能當真是吧。”軟柿子也有硬脾氣的時候，眼看着走到了房間門口，轉過身來把腰一叉，“那行，你剛不是要找我借音樂廳嗎，這話我可不能當真，各位都請回吧。”
“這下慘了，生氣了。”唐菁菁吐了吐舌頭，回頭看了一眼眾人，“都怪你們，剛才盡想着給你們找樂子，結果把最重要的人給忽略了。”
“是我不好，惹你生氣了，你就原諒我這次吧。”唐菁菁轉而嘟囔着嘴，向著軟柿子撒起嬌來。“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她抓着軟柿子的胳膊擺來擺去。
卓昊看着一陣牙酸，估計其他人也都難免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可是記得唐菁菁說過，自己絕不會低頭認錯，那這算什麼！
“算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軟柿子果然一捏就趴，乖乖的讓到一旁。不過即便是換了別人，恐怕結果也沒什麼兩樣，卓昊不由得在考慮，糖精此刻如此不擇手段，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只想安靜的坐下來彈彈琴，好讓你們聽一聽。”走進所謂的音樂廳，才發現這裏面只是一間擺放着樂器的陳列室，卓昊還以為會像KTV包房一樣。屋內的佈置簡單整齊，想必是有些天沒有人來過，室內擺放的鋼琴上矇著一層薄薄的灰塵。唐菁菁走上前去，打開鋼琴，用一隻手指敲打着琴鍵。
“鋼琴，你會么？”
“談不上會吧”唐菁菁此刻左手也伸出一隻手指，兩隻手指在琴鍵上敲打，那些零碎的音調似乎已經開始連接成為旋律。“鋼琴很簡單，每個人都可以用它來發出聲音，就像鍵盤一樣，每個人都可以用它來打字。”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唐菁菁左右兩邊的手又多伸出一隻手指，一共四隻手指在琴鍵上敲打，音樂的旋律已經很明顯了。
“能幫我拿個椅子來嗎？”唐菁菁右手已經加到了三隻手指，大家趕緊給她遞過去一張椅子，隨後她左手離開琴鍵，抓住椅子調整了一下位置。與此同時，右手五隻手指都開始敲打音符。
“有點意思啊，難怪她這麼急切的想要進來，如果我有這麼好的技藝，我也非得秀一把才行。”卓昊看着唐菁菁在鋼琴面前坐定，然後又開始一隻一隻的把左手手指加入進去，這期間樂曲的旋律一隻都很流暢，如果你閉着眼睛聽，或許你就察覺不到她在玩這樣的把戲。
等到十個手指都放到琴鍵上之後，唐菁菁一氣呵成，彈奏了一首節奏明快的曲子。“大珠小珠落玉盤”，聽着鋼琴清脆明快的聲音，卓昊想起了這句詩。
卓昊不懂音樂，因此也沒有白居易寫的《琵琶行》時那種繪聲繪色的感受。他只覺得這曲子很暢快，也很急促，聽到這樣的樂曲，第一印象會讓人感覺到輕鬆愉快，可是當你集中精神仔細去品味時，卻發現這旋律當中似乎包含着各種複雜而激烈的情感。
卓昊想去聽個明白，但是兩隻耳朵卻根本聽不過來，旋律變化的實在太快，他的大腦已經來不及處理。卓昊只知道，唐菁菁或許是將自己積壓在內心的感情都在這首曲子中發泄了出來，這隻鋼琴曲就像她這個人一樣，第一感覺是那麼輕鬆愉快，越深入，就越感覺到其中的暗流洶湧。而正當他彷彿已經理解了音樂的意境，得以了解彈奏者的心境之時，琴聲卻戛然而止了。
“四弦一聲如裂帛”白居易當年是這樣形容琵琶的，卓昊聽的是鋼琴，若要他說，那大概應該是“十指振弦似鍛鋼”吧。最後的結束音帶給人一種振聾發聵的氣勢，或許和她前面所演奏的風格有些矛盾（前面的風格是莫扎特似的歡快，最後的結束音卻是貝多芬似的悲憤），但是在卓昊看來，她這一整首曲子本就充滿了矛盾——理智與情感、壓抑與抗爭之間的矛盾。
“呀，聽着聽着居然一不小心睡著了。”一曲聽完，瞌會哥就被那最後一聲給驚醒了一下，打了個呵欠繼續說到，“唐老大這半個小時該不會一直在彈那一首曲子吧，聽着都覺得累，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實在抱歉。”
“是啊，大家都不懂音樂，也不會樂器，就只能靠唐老大一個人唱獨角戲，剛聽那會覺得挺新鮮，不過聽久了確實有點乏。對了，這裏有沒有K歌的東西啊，大傢伙K會歌，別老讓唐老大一個人忙活啊。”
“不着急，先吃晚飯，吃完晚飯再K歌。”
……
眾人彷彿雲霧般散去，只留下卓昊守着唐菁菁，唐菁菁守着鋼琴。若不是無數次經歷了這一天，看到她宛如宿命般遭遇着不幸，又和她有過好幾次還算貼心的交談，恐怕他這會也應該是完完全全的對牛彈琴吧。唐菁菁呆在鋼琴面前，十指都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胸口也在急促的起伏着。她站起身，掏出一支香煙，將它拄在鋼琴的琴弦上。看着煙頭竟然被敲到滾燙的琴弦燙的冒出一縷縷青煙，唐菁菁彷彿下意識般的用一隻手指劃過她眼眸的一角，這個細節讓卓昊心中一動。
她居然哭了，即便被極力的掩飾着。人內心的脆弱就和人的智慧一樣，在偷食了伊甸園中的禁果之後便已經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