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一 嬌陽似火(十一)

番外十一 嬌陽似火(十一)

這種酸澀來得莫名其妙,就像一片茉莉花田裏頭突然冒出一株向日葵一般。她是誰啊,是駱無瑕,是從小到大就沒有受過什麼委屈的嬌陽公主。

“你……不是不怎麼喜歡我師傅嗎?”

駱無瑕確實不喜歡蕭澈,大概因為蕭澈於她來說是個異類。她身邊成了家的男子,她爹,她舅舅、她楚叔叔、她舅公,全都是負責任的好男人,就像她娘說的那樣,只有一夫一妻,沒有三妻四妾,沒有紅顏知己。

但不論是在前朝,還是現在,蕭澈這樣的男子其實才是多數,左擁右抱,齊人之美,因為世上皆是這般男子,所以才有了那句‘人不風流枉少年’。

她覺得宋伊是個好姑娘,覺得她應該尋一個能對她更好的人,但經過昨晚,駱無瑕只想起了哥哥說的一句‘汝非魚,安知魚之樂’,她不是宋伊,她覺得是對宋伊好的事,也許宋伊並不覺得是好事。她覺得蕭澈不是好歸宿,但架不住宋伊心心念念想着他,那是她夜半做夢都念念不忘的人。在她眼中蕭澈也許一無是處,但在宋伊眼中,蕭澈大約是無人可以替代的吧?

“那是你師傅,我喜不喜歡有什麼重要的。”

說出這句話之後,駱無瑕本來憋着的一股勁突然就散了,忽然就覺得,她好像沒有繼續留在這裏的必要了。

……

……

駱無瑕不小心墜馬,摔成了豬頭的事,駱銘是第一時間知道的,因為這麼大的事,侍衛們不敢隱瞞,但夏芷瑜那兒卻一直以為駱無瑕只是住在了宮外駱府之中。宮裏頭規矩多,出宮入宮都十分費時費力。駱無瑕每回在宮外住上幾天必然是不閑着的,今天去外祖母家,明天去舅公家,後天去楚叔叔家,但凡相熟的人家,每家都溜達夠了,她也就收心回宮了。

不過這一回,駱無瑕在宮外住的時間顯然比往日都要久。

這是被宮外的自由迷花了眼了?

更奇怪的是駱銘,平日乖乖一天不在,他就要不時念叨的,這會兒都快十天了,也沒見他提起女兒一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夫君。”

駱銘剛登基的時候,夏芷瑜叫過他一段時間的‘皇上’,後來駱銘覺得這稱呼太過生疏,便讓她改了回來。夏芷瑜呢,想和駱銘親近的時候就喊他‘夫君’,要是生氣了,那就‘皇上’、‘陛下’、‘聖上’輪着來。

“嗯?”

“你今日可忙?”

駱銘幾乎不對夏芷瑜撒謊,下意識地就想說句實話,說今日不忙。但很快他就想起了在宮外養‘臉’的女兒,如果他說不忙,瑜兒讓他帶着她出宮去見女兒,那不就穿幫了嗎?於是忍着心虛點了點頭,“這幾天有不少奏摺需要批閱,我這是想你了,所以回來看看你,一會兒用完午膳,還要繼續回御書房的。”

夏芷瑜起身,替駱銘捏了幾下肩膀,“夫君辛苦了。我今天沒什麼事,不如一會兒,我陪着夫君一道吧?”

若是往常,駱銘也許是求之不得的,但想起他那沒放着幾本奏摺的近乎空蕩的御案,駱銘拉住了夏芷瑜的柔荑,“我今天恐怕會很忙,怕沒時間陪你,你就干坐着多累啊?不如在宮裏好好休息會兒,等我忙完了,就回來陪你,可好?”

“哪兒就是干坐着了?不是還能看着你嗎?你這麼辛苦,我也沒法為你做什麼,就只能陪陪你了。”

夏芷瑜都這麼說了,駱銘除了應下,也沒有什麼別的法子。結果夫妻倆牽着手到了御書房門口的時候,正遇上駱琛從裏頭出來。

自駱猙禪位那天開始,駱銘就盼著兒子長大,他尚且年幼的時候,就已經努力開始將他培養成文武雙全之輩。待得太傅說駱琛學得差不多了,可以開始臨朝、看奏摺之後,駱銘就開始准他自由出入御書房。至於奏摺的批閱,剛開始的時候,是駱琛先看一遍,然後說他自己的想法,若是駱銘覺得可行,就讓駱琛直接落筆。現在,很多奏摺駱琛都可以獨自處理了。

“父皇,母后。”

從小到大,駱琛就算看多了父親和母親之間的恩愛,到了如今,還是難免覺得牙酸。不過他自覺還是十分孝順的,於是向兩人行了禮之後說了句在駱銘以為十分多餘的話,“父皇,今日奏摺不多,兒臣已然都批閱過了。”

駱銘:“……”

往日奏摺多得能壓死人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勤快!

她家夫君說奏摺很多,她家兒子說奏摺不多,看了眼坦然且一副求誇獎的兒子,夏芷瑜的目光轉到了駱銘身上,“皇上,您能不能和臣妾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稱呼從‘夫君’變成‘皇上’,駱銘就知道他家瑜兒生氣了,一邊朝着駱琛揮了揮手,讓他趕緊滾蛋,一邊就去拉夏芷瑜的手,“瑜兒,你聽為夫說。”

“嗯,聖上您說,臣妾洗耳恭聽。”

駱銘嘆了口氣,他也知道,乖乖的事是瞞不住的,只是希望夏芷瑜知道的時候,乖乖的臉已經能見人,而不是嚇人。

事實上,在得知駱無瑕墜馬的時候,駱銘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趕了過去,畢竟墜馬不是小事。但十分扎心地,聽說了女兒不想見他。不僅是不想見他,她親娘、她親哥,她一個都不想見。駱銘只能和其他侍衛一般,從屋頂的天窗往下看,在看到女兒的臉的時候,駱銘突然特別理解女兒不想見他們的心情。他是上過戰場的人,心理承受能力極強,依舊被女兒當時的臉驚到,如果是瑜兒見了,那眼淚指不定能成河。

……

……

“你說什麼?”

夏芷瑜甚至都來不及向駱銘問更詳細的情況,只聽到女兒因為落馬養傷,所以才遲遲不能歸來,就已經提起裙擺往宮外頭跑了。她不想聽解釋,不想聽故事,只想親眼確定女兒的安好。

……

……

一個晚上過去,再睜眼的時候,駱無瑕發現自己以十分刁鑽的姿勢窩在宋伊懷中。

她沒有如前一天晚上一般及時發現宋伊的到來,甚至和她同睡一榻,也沒有發現她的存在,這算是一種進步嗎?

這會兒天色還早,即便睡了一晚上,竹榻還是有些涼涼的,駱無瑕往宋伊懷裏又縮了縮,因為覺得她身上暖暖的。

習慣性地蹭了蹭,駱無瑕愣了下,而後又蹭了蹭。駱無瑕抬頭看了眼宋伊,她此刻睡得很安穩,屋內的光線不夠亮,無瑕只能看見她隱約的輪廓,初見的時候,她覺得宋伊長得很好看,這會兒瞧着,卻隱約覺得……

咽了咽口水,宋伊將本來摟着宋伊纖腰的手抬了起來,很慢很慢,是遲疑,也是怕吵醒了她,在慢慢收回手的同時,駱無瑕閉上了眼睛,聽說閉上眼睛之後,五感會比平時更敏銳些。

“醒了?”

駱無瑕的手在放到宋伊的胸口之前,被宋伊握住。

駱無瑕依舊閉着眼睛,只睫毛抖動得厲害,心跳也滿厲害。下一刻,她的手被重新往下拉,放回了宋伊的腰身處。

“乖!”

在宋伊說出‘乖’字的時候,駱無瑕差點兒沒跳起來,她還以為宋伊會叫她‘乖乖’。

繼續裝睡了一刻鐘時間,駱無瑕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裝僵硬的時候,她緩緩睜開了眼睛,正準備打個哈欠裝作她是剛醒的時候,正對上了宋伊的眼。那個哈欠突然就有些裝不出來了,她的心跳得厲害,難道剛才她裝睡的那段時間裏頭,宋伊就是這樣一直盯着她看的嗎?

“你……”

駱無瑕勉強抬了抬嘴角,露出一個特別假的笑,“你還真又來了啊!”

‘宋伊’二字,卻是再也說不出口來了。

宋伊沒有回答她,只是抱着她的雙臂同時用力,將駱無瑕又往懷裏擁了擁,在駱無瑕準備推開她的下一刻,她在她耳邊輕輕地問,“感覺出來了?”

“啊?感覺什麼?”

駱無瑕開始裝傻,哥哥說過的,在情況未明或者自己處於劣勢的時候,要懂得裝傻。都說傻子有傻福,就是因為傻子啥都不知道,所以沒有威脅。人太聰明了,知道的太多了,反而容易被人滅口。

駱無瑕想要裝傻,宋伊卻不允許,她伸手將駱無瑕搭在她腰間的手緩緩地往上拉。駱無瑕似乎是明白了她想要做什麼,拚命想要掙脫她的手,但沒有能如願,最終,她的手被按在了她剛才想要用手碰觸的位置上。

宋伊的胸口不僅看起來很平,摸起來也很平,且很硬實。駱無瑕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沒有一個女子的胸口會這般堅硬,除非她不是女子。而這人世間,除了女子,也就只剩下……

“你……”

所以蕭澈果然是個斷袖嗎?對外說娶了個小妾,其實不過是個男扮女裝的?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想到這裏,駱無瑕突然就有了力氣,她猛地一把推開了將她困在懷裏的宋伊,或者他根本就不叫宋伊,而後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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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可驚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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