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決定

只見原本還空無一物的石板上，因為有了於谷血液的滴入，開始有忽明忽暗的圖案一點一點的顯現出來。

於谷見此，立刻又滴了幾滴血液上去。

有了於谷的血液，原本還有寫忽明忽暗的圖案一下子光芒大盛，過分耀眼的光芒讓人忍不住抬手遮住了眼睛。

好容易等到光芒逐漸黯淡下來，放下手臂的李清他們，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原本的石板不知從何時起自動收了起來，露出了下面兩人大小的一個黝黑的洞。

李清有些詫異的向著於谷看去，卻意外的發現於谷臉上呈現出的不同於以往的堅毅。

他似乎對於眼前的景象，頗有幾分胸有成竹。

現在這黑洞出現在了他們三人的面前，自然是要下去看一看的。

只是，李清有些疑惑的看了於谷一眼――他們家到底什麼時候挖了一個這樣的地道？難怪那些人並沒有在於家找到東西，若是真的有，恐怕也多是被藏到了此處。

然而於谷卻是沒有想那麼多的。

他此刻，正用着充滿眷戀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切。

自從同父親的關係越來越生疏以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裏了。

更確切的一點說，若不是今日重回這裏，一時有些睹物思人，恐怕這裏都快要被他忘到腦後了。

與地面上的混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地道中被收拾得分外乾淨整潔的場景――似乎有人會定期來到這裏清掃。

於谷很難想像父親在自己同他生疏以後是抱着一種怎樣的態度去繼續打掃這裏――他懂事以後同父親之間的交流太少了，對於父親的關注也近乎為零。

他整日裏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忙着貼補家用，然後照顧生病的母親，雖然父親也會在一旁，但是那個時候並不成熟的他只是一味的埋怨父親。

他甚至都不知道，原來父親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的做出了這麼多。

穿過一條並不算長的隧道，原本黑漆漆的山洞一下子就變得明亮起來。

李清向四周張望着，很快就發現了光亮的來源，原來是一顆夜明珠！在凡俗界，或許夜明珠不常見，然而在修真界，夜明珠的價格便不是那麼高了，只是不常見。

于謙居然會選擇把夜明珠放在此處照明，足以見得他對於此處的用心程度。

李清看向於谷，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何於谷會待他們來到這裏了――恐怕這裏就是于謙留給於谷的最後一處地方，這裏不光承載着他們父子曾經的美好回憶，同時也是于謙能夠留給於谷最後的一點東西。

這洞中的陳設算得上是簡陋了，只有一張方正的石桌，三兩把凳子，再有就是一旁矗立着的木頭架子了，上面有些雜亂的放置着不少東西，居然也把那木頭架子給填滿了。

李清好奇的上前，想要一探究竟，卻被藺人傑給制止住了，他示意李清看向於谷，只見原本沉默着的於谷，此刻正抱着一個本子，默默的流下了眼淚。

原本於谷看着洞中熟悉的陳設，眼淚已經控制不住了，待看到父親放置在書架上的一個本子，好奇的翻開之後，淚水無論如何也止不住了。

原來，于謙在這個本子上記錄下了自於谷出生以後的一點一滴。

原本他可能只是單純的為了記錄下自己當初那份雀躍的心情，可是越到了後來，反而是想為於谷留下點什麼，讓他不至於一直被蒙在鼓裏。

於谷緩緩的向後翻看着，他看到父親從自己出生時的欣喜，轉化為得知真相時的絕望、沮喪。

從父親斷斷續續的陳述中，於谷發現，其實父親並不如外人所以為的那般，對於人心一無所知。

或許正是因為太過了解，所以才不願意觸碰。

於延帶有目的的接觸于謙並不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只是他難得遇到這樣合得來的朋友，又總覺得只要他不爭不搶，他們兄弟二人不會走到那一步。

可是偏偏事情還是發生了。

其實靈根盡毀並沒有徹底磨滅掉他的信念，修鍊於他確實不可或缺，可是他現在有了妻兒，他得好好的活着，承擔起肩上的那份責任。

但是真相總是令人傷心和絕望的。

他曾經如此看重的摯友，卻在背後毫不留情的刺了他一刀。

可是他能怎麼辦呢？跑去於延的面前狠狠的質問他，問他為什麼要如此殘忍的毀掉自己嗎？事情已經發生了，縱然他去了又有什麼意義呢？不過是徒添煩惱罷了。

他被毀掉的靈根已經不可能再修復了，既然於延那麼想得到家主之位，那他就幫他一把，也算得上是他們兄弟二人最後的一點情份了。

其實於家前任的家主曾經找到過於謙，前任家主實在是十分看重於謙，他不忍心看着一個如此優秀的年輕人從此遠離他曾經生活着的世界。

或許海城確實沒有辦法，但是只要他們去到更遠更廣闊的地方，他們總是會有辦法的。

但是被于謙拒絕了。

他短短几十年的人生中大起大落，他有過讓所有人都仰望的時刻，也曾經被人拖拽至谷底。

有的時候經歷得多了，對於那些孰是孰非可能就沒有那麼在意了。

即使他們一刻不停的尋找修復丹田的法子，又有什麼意義呢？這必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即使最後找到了方法，也必定要花上數十年的時間，他真的能夠活到那個時候嗎？何況，就算他真的能夠堅持到那個時候，他的沁芳怎麼辦？沁芳雖然也是修士，卻不過只是鍊氣期的修為，加起來也不過只有一百五十年可以活。

他真的忍心讓沁芳的後半生都消耗在不斷的尋找、不斷的失望，然後在兩者之間輾轉不休嗎？夠了，就讓這一切都停留在這裏好了。

他雖然丹田盡毀，可是曾經的修為到底不是假的，雖然往後的日子裏身體中的靈氣會以一種緩慢但可見的速度消散，卻足以陪着沁芳走到人生的最後一刻。

最重要的是，他已經錯過了兒子出世的時刻，他不想再錯過兒子的成長了。

他人生的前二十年，已經是族中最為優秀的弟子，那他的後半生，就做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吧。

於家的前任家主，就是在看到於谷這樣的決心以後，才終於放開了手。

他確實是不忍看到曾經這個最為優秀的弟子如此，可是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只是看到于謙這般的選擇，再回首自己的過往，前任家主忽然就有些疲憊。

他在家主的位子上，要比以往任何一位家主的時間都長。

可是他真的快樂嗎？他的人生，大半的時間都在為於家殫精竭慮，也許剛開始坐在這個位子上，他也曾經是豪言壯語的許下一番承諾的。

但是時過境遷以後，他的態度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現在的於家，是否還是當初那個他全心全意記掛着的家族呢？如今看到于謙徹底釋懷了的神情，前任家主也好似想通了什麼似的，突然朗笑一聲：“好小子，我竟然不如你想的深遠！你放心，你的心愿我會幫你滿足的！只是你待在海城，還是要照顧好你的妻兒，一旦遇上了困難，可以和我聯繫！”說著，前任家主和于謙對視一眼，俱是放鬆的笑了。

或許外人會不理解他們今時今日做出的選擇，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這一刻心中真正的平和，才是促使他們永不回頭的動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