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遷墳
1995年,安陽市的郵政局門口,我如往常一樣坐在地攤兒前看着一個個過往行人的雙腿發獃。
這裏所謂的市區古玩市場,也稱不上什麼市場,其實它就是一條街道,就像集市,販子們依路而偎,形成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一定規模。
當然,我就是這裏的其中一員,至從學校畢業后就一直在這條街上幹着撐不死、餓不着的行當。
在人來人往的人群中,一個模糊人影離我越來越近,我散煥的目光也一下下由於聚焦而清晰起來。
那是個帶眼睛很斯文的青年男子,走過來就默默的蹲在了攤兒前,掃了一下地上的貨物后便抬頭對我說:“哥們,能給張衛生紙嗎?上個廁所”。
“……”
我本以為擺了一天攤兒,現在終於要開張了,結果卻還是逃脫不了今天這麼倒霉的命運。
我伸手把墊在屁股下面一天的那張報紙遞給他,就低頭開始收攤,準備回家。
這時,我傳呼機響了起來,我翻出來一看是梁子的留言:“不用回電話了,你小子趕緊回家,我在你家門口。”。
我知道這小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收拾完東便西騎摩托回家。路途不是很遠,沒多久就到了家門口,大老遠就看見一個瘦小個兒在門口杵着。
他就是我那鐵哥們——梁子!
打小一起光着屁股撒尿活泥巴長大的朋友,自從我父親蹲大牢后,很多同學逐漸不再與我交往,可是梁子一直和我十分要好。他這小子打小就聰明,所以初中就輟學了,不是因為學習差,而是他一心想要賺大錢,便提前跳級到“社會大學”了,隨後的日子可能是混跡中盡長心眼兒了,到現在還跟16歲那時一樣高。
“你這次得請客了。”梁子樂乎的呼喊着,然後拽着我的頭對我附耳說:“市裏面修路,正好過你家祖墳,你小子走運了,按每平方給你補貼呢。”
“我說最近這麼倒霉,指定跟這事兒有關,你還有臉跟我說是什麼好事?”我生氣的把頭從他胳膊里縮回來,然後鎖完車后就開門進屋。
梁子跟進來就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邊點煙邊說:“你傻啊,你家那祖墳有一百來平米,最少賠償五萬多塊錢吶”。
我聽到這個數字后也是心頭一顫,五萬元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啊!
說起我們家祖墳,現如今來說算是一個大墳了,因為在我太爺爺那個時代還都是使用土葬,墳地佔用面積大,所以他老人家買了塊兒一百多平米的空地做墳地,以便後代能合葬在一起,這樣的墳地在那時來講是很普通的,關鍵是從我爺爺那代起就一直都在本地生活居住,所以祖墳一直保存較好。
梁子在家一直跟我胡七八侃的死磕到飯點兒還賴着不走,只到請他到酒館裏酒足飯飽後方才離開。
回屋后,只剩下了我一個人,忙碌了一天我才感到了一身的疲倦,隨後給母親遺像前上了柱香,便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我準備去外面隨便吃點就去古玩市場,卻發現家門上被貼了張紙,上面寫的是請我去市建築公司商討一些關於遷墳以及賠償的內容。
我暗自佩服了下樑子這小子的消息靈通,便騎車直奔通知上落款的地址。
到了市建築公司,接待我的是一位自稱是副經理的人,要我看來其實就是一說客。
我們經過一輪激烈的唇槍舌戰後雙方才達成了最後的協議:甲方,他們賠償5萬3千元;乙方,我負責遷墳。待雙方在合同上簽字后,我方才想起很久沒有去祭拜祖墳了,況且過幾日就要遷墳,便在路上買些供品去了墳地。
說到祭拜親人這一習俗其實是很講究的,放酒果、燒紙錢、上供香、拔亂草、培新土、插新枝、叩頭行禮等一系列程序缺一不可。
祭拜完畢后我仔細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說到風水我也算是略微精通,可是我們家祖墳風水確實很一般,不像某些小說上的什麼依山傍水、什麼九街朝拜之勢,但是做為後代的我還是很尊敬祖上的擇地之意,最終決定還是在附近選擇一片新墳地。
轉悠半天,在不遠處選中了一塊風水差不多的玉米田地,然後就去村大隊找村長商量。
因為90年代的農村田地管理制度還很不完善,所以許多人都在農村蓋廠房、買墳地。
村長一聽說我因為遷墳而買新墳地,他豬頭般的臉上樂的跟開了花一樣。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后,以七千元的價格買下了塊30來平方米的新墳地,最後還答應幫我雇傭本村的幾個村民到遷墳那天做幫手。
事兒畢,我傳呼留言梁子,通知他後天夜裏遷墳來幫忙,為了不給他拒絕的機會,我在傳呼留言上也讓他不用回電了。
其實這樣也是必須的,沒人願意去幫忙遷墳,尤其是梁子這個愛耍滑頭的人。
遷墳是件很嚴肅的事情,過程中不能亂說亂笑,否則會遭到死人的詛咒,而且由於陰陽相隔的原因,開棺、找全屍骨、換棺必須是在天際不漏光的時段,也就是說要在夜裏進行遷墳,因為老人在地底下安息了就這麼久,再挖出來又見了光是件十分不吉利的事情,所以這是一種禮儀,也是一種儀式。
再說我家祖墳中的太爺爺和太奶奶是土葬,爺爺、奶奶和媽媽是火葬,經歷這麼長的時間,遷墳中給太爺爺和太奶奶換新棺是在所難免的事情,所以這次我也學了下樑子上次給我打傳呼的方法,免的被他找機會推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