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七章 千里追擊(二)
第二九七章千里追擊(二)
有道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聽到伏允這番話,天柱王與慕容順立刻恍然大悟茅塞頓開。天柱王瘦長的刀條臉立刻短了兩寸寬了一寸,臉上的皺紋擠成了一朵老菊花,“大漢的智慧比我們頭頂上的天空還要寬廣,小王對大漢佩服地五體投地。”說著天柱王象徵性地躬身撫胸沖伏允行了一禮。伏允樂得咧開缺了大半牙齒的嘴大笑。
慕容順見伏允開心,立刻趁機給天柱王上眼藥,道:“父汗英明,此計大秒,那韓信、張良、諸葛亮聽了也會自愧弗如。”伏允對漢文化並不陌生,慕容順在長安生活了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對漢文化更是耳熟能詳,說起名人典故來頭頭是道。聽到慕容順把自己捧的比韓信、張良、諸葛亮還要高,伏允更是可不開支。
慕容順緊接着道:“父汗,既然你已為天柱王定下了計策,何不讓天柱王抓緊時間安排?也省得夜長夢多被唐軍發現了咱們的蹤影。”
伏允點點頭,道:“天柱王,你抓緊去辦吧。孤與大寧王先去伏俟城,你要時刻關注唐軍的動向,若發現唐軍有任何異常速來報孤。”
天柱王趕忙連聲應下,而後恭送伏允和慕容順離開。等他們走了,天柱王才如釋重負,趕緊用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這些年來他已漸漸掌控了吐谷渾的大權,甚至連太子和大寧王慕容順都被他排擠到一邊去。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天柱王已經架空了伏允,他想取代伏允乃是易如反掌。有時候甚至連天柱王自己都有這種感覺。之所以他現在還沒有取代伏允,主要是伏允在吐谷渾的聲望頗高,天柱王擔心自己若動手殺了伏允會被吐谷渾人群起反對,成了千夫所指的逆賊。
草原上雖然奉行的是強者為尊,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但吐谷渾人的社會組織方式和草原上的其他部族,比如突厥還有所不同。吐谷渾人是鮮卑人的一支,祖先是東胡人,據說與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齊有很近的血緣關係。與五胡亂華時與建立北魏的鮮卑人也是親戚,所以在對漢文化的接受方面,吐谷渾人與突厥人有天壤之別。吐谷渾人的服飾、器具等等更傾向於漢人。漢人的那套君臣忠貞的理念在吐谷渾人中也很有市場。從吐谷渾立國以來,大汗都是吐谷渾(呃,建立吐谷渾的那人就叫吐谷渾,吐谷渾是創建者的名字為國號)的子孫。天柱王不是吐谷渾的子孫,如果他貿然篡位,吐谷渾的百姓會不會認可他的合法性?所以,天柱王一支隱忍着。然而今天他忽然發現,自己與伏允相比還是太嫩。這讓天柱王忍不住后怕,若是自己以前不小心流露出反意,只怕早已被伏允幹掉了吧?想到這,天柱王忍不住直冒冷汗。
吐谷渾人已四下逃散,李潛帶着一千選鋒營的戰士追殺了二十多里,斬敵千餘才停住了追加的腳步轉回大營。回營后一清點,李潛率領的這些選鋒營戰士此戰共斬敵一千三百餘人,繳獲戰馬七百餘匹,自身戰死不過十多人,傷不過百人,而且還都是輕傷。戰損比小於十比一,已是罕見的大勝。李潛心中高興不已,拿着戰果匆匆出了營帳便要向中軍帳向李道宗回稟。
牛弼正巧趕回來,看到李潛立刻揚手道:“潛哥留步。”
李潛看到牛弼停下來向他擺了擺手。牛弼來到李潛身邊勒住戰馬,跳下來道:“潛哥。這次打賭你贏了。說吧,想讓我做什麼事?”
李潛微微一笑,道:“我現在還沒想好,等日後想好的再說吧。你只要別忘記了就成。”
牛弼一聽苦着臉道:“你還是現在就說吧,要不我這心裏老是覺得欠了你的似的,吃飯睡覺都覺得不如意。”
李潛哈哈一笑,道:“這麼大人了怎麼心裏還盛不住事?若都象你這般,那些日理萬機的宰輔們還不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啊?放心,為兄不會難為你的。對了,不知這次斬獲如何?”
牛弼得意地道:“斬敵過兩千,獲戰馬千餘匹。自身戰死不足二十,負傷不過兩百。”
李潛摸了摸唇上的鬍鬚,若有所思地道:“選鋒營所花費的投入比那些伏兵多了十倍,這一戰的戰損比是敵人的一成左右。從整體上來看還是划算的。不過,選鋒營足足培養三年,從效率上來說比府兵要費時的多。”
牛弼不解地道:“潛哥,你今天為何要說這些?我只知道選鋒營能一個打十個。有三千選鋒營我就敢跟三萬吐谷渾人干一仗。”
李潛瞪了他一眼,道:“你身為中郎將,職責就是如何帶領麾下兒郎衝鋒陷陣英勇殺敵,其他的你無須多操心。不過,你不可能當一輩子中郎將吧?如果有朝一日,朝廷派你為一路總管,甚至是多路大軍的主帥,那你是否要考慮糧草供應,戰士的撫恤?”
牛弼聽了嘿嘿一笑,道:“潛哥,我現在想這些是不是太早了些?”
李潛搖搖頭,正色道:“一點都不早。你早些想到這些,日後就早有準備,你成為一路總管的時間就越近。你若不想,那就永遠別想成為一路總管,更別是主帥了。”
牛弼見李潛面色嚴肅,立刻收了嬉笑,正色道:“潛哥放心,日後我一定好好留意這些。”
李潛點點頭,又道:“這次選鋒營能去的這樣的戰績,你功勞不小。日後選鋒營肯定會擴編。”
牛弼聽了頓時眉開眼笑,道:“那好啊。我正覺得訓練這些傢伙們不過癮呢。”
李潛輕輕搖頭道:“我只說選鋒營會擴編,沒說你麾下的人會增加。”
牛弼聽了一頭霧水,道:“潛哥你說的話為怎麼聽不懂啊?我身為選鋒營的中郎將,按規定至少可以管轄一萬名士卒,可現在選鋒營才三千人。即便選鋒營擴編,除非超過我管轄的數量,否則如何會交給別人管轄?”
李潛道:“正如你所言,選鋒營的戰士皆能以一當十,三千人的選鋒營你就敢跟三萬吐谷渾人打一仗。若你手裏有一萬選鋒營,天下還有誰能製得住你?”
牛弼一怔,道:“可是為並沒想做什麼不軌之舉啊。”
李潛輕輕搖了搖頭,左右打量了一眼,確認無人偷聽,而後才道:“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手中力量太大的話,即便你心裏沒有任何不軌之念,某些別有用心的人也會暗地裏嘀咕你,詆毀你甚至誣告你。俗話說,三人成虎,到那時你可就有口難辯了。”
牛弼登時大怒,道:“我看誰敢!誰要敢在背後亂嚼舌根子我剝了他的皮。”
牛弼的嗓門太大,立刻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他們都偷偷向這邊張望。
李潛面色鐵青。若是換了別人,是死是活關他什麼事?他才懶得多言語。可牛弼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他最擔心的就是將來某一天牛弼被剝奪了兵權心裏會想不開,所以才提前給他打預防針,卻沒想到牛弼的反應如此激烈。
牛弼看到李潛的臉色,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連忙道:“潛哥,我不是針對你,我錯了,都是我不好,太衝動了。”
李潛望着牛弼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輔國,我不管你今天到底有多衝動,多生氣。我只希望你能冷靜下來抽時間好好想想我說的話。一時的衝動不是勇氣,而且會讓你釀成大錯。希望你好自為之。”
李潛說完便轉身而去。牛弼伸出手張開嘴剛想叫他,卻怎麼也叫不出口。從小到大,兩人從來沒有鬧過彆扭,更沒有吵過架,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在這麼多人面前鬧出矛盾。牛弼心裏覺得很憋屈。如果真像李潛說的那樣,選鋒營要擴編而自己管的人卻不可能增加,這分明就是在奪自己的兵權!在軍中什麼最重要?兵權!只有兵權最重要。有了兵權你才是別人眼中敬畏的將軍,沒有兵權屁都不是!選鋒營是他自己花費了三四年心血,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每個戰士都與他朝夕相處的三年多,每個戰士都是他一招一式手把手教出來的。他不允許別人插手,更不允許自己辛辛苦苦栽下樹卻讓別人摘了桃子。
打定主意,牛弼抬起看了一眼,發現四周有不少士卒在偷偷觀望。他登時火起,怒道:“看什麼看?你們這幫兔崽子皮緊了是不是?趕緊給老子幹活去!”
牛弼與李潛之間發生的這一幕落在遠處角落裏一個叫上官澄的校尉眼裏。上官澄看到這一幕,眼珠一轉暗暗記在心裏,而後趁着牛弼沒有發現他立刻轉身躲開,悄悄溜走。
李潛到中軍帳里向李道宗回稟了這次追擊的斬獲,並請軍法官驗明了斬獲的真實性,正待要請示李道宗下一步該如何行事時,一名士卒匆匆跑來,沖李道宗一拱手,啞這嗓子上下不接下氣地道:“稟……總管,大事……不,不好!”
李道宗騰一下子站起來,道:“快說,發生了何事?”
那名士卒用力咽下一口唾沫,潤了潤冒煙了的嗓子,道:“前方五十里發現大火正朝這邊蔓延過來。”
“啊!”李道宗聽了雙眼直勾勾地,一屁股坐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