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發了瘋
對於她的情感過於複雜,他自己也講不清,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對她上了心,也許是在看到她被朱厚正拋開的時候,又或者是因為吳旭的關係,————總而言之,他自己絕對講不清楚的。
紀有東只知道難得有這樣的一個女子讓他想盡辦法的要待她好,至少見她過得好自己也安心,並非一味的佔有,他也許並非真正的清心寡欲,————現下的失控並非他所能壓制住,似乎是隱瞞了太久,已經澎脹了,到了不得不破的地步。
他放開她,怕她因此而窒息,她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被他按在懷裏,軟綿綿的像一灘水似的,四肢無力的很,也不敢去看他,狀似專註的望着床單,淺灰色,大方格子狀的,上面有他的氣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清新的,穩妥的,她一頭頭髮又長了————本就濃密,額前劉海散落下來,幾乎將整張臉擋住,只露出單薄的輪廓,他叫了叫她,她沒應,依舊低着頭默然不語。
紀有東有些慌亂,道:“肖雨,對不起————剛才,我————”他一時支唔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卻將雙腿伸直,躺了下去,閉上眼睛道:“我累了,先睡一會兒。”彷彿這樣能迴避兩人之間的尷尬,紀有東替她掖了掖被子,撥開她的劉海,指尖觸到她的肌膚,她緊閉的雙眸微動,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如春天的青草尖,散發著清新的氣息,唇形圓潤,唇色卻是洇濕的紅,他呼吸一緊,因為方才他熱烈的攫取。
第二天,兩人便上了回X市的飛機,一路上彼此都作出一付無事發生的樣子,然想要輕鬆和自然,卻顯得欲蓋彌彰,各添彼時的難堪和尷尬,紀有東昨夜一夜都沒有睡到,此時跟肖雨說話又欠妥,飛了一陣子就闔上眼睛沉沉睡去,這一覺倒真是睡得沉了,隱約覺得有人推他,他不耐的擰擰眉,猛得有一陣清香鑽入鼻尖,他霍然睜開眼睛,映入眼帘正是肖雨那張清秀的面容,兩人目光相迎,肖雨連忙迴避目光,道:“到上海了————”他們的航班經停上海,由上海再轉機到X市。
紀有東唔了聲,道:“看來我睡得挺長時間的——”肖雨笑了笑,道:“恩,是挺久的,弄得人空姐一直不肯離去就站旁邊一直看着你睡覺。”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逗他,可見是沒什麼事了。紀有東也只是笑笑,說道:“你一直沒睡嗎?”
肖雨搖搖頭:“昨晚睡多了,————”話一說完,又想到昨天的事情,她連湯都沒喝,一直就躲在紀有東的房間裏,直到大半夜醒來才知道自己睡的是紀有東的床,也不知道他睡在哪裏,跑出去才看到他在隔壁書房裏面一直看着電腦,也不知道幹什麼,她本來倒想去勸他早些睡的,腳邁了一步又收了回去。
見她不再作聲,紀有東保持沉默,默然了一會兒便道:“吳叔的追思會訂於後天,到時候我來接你,一起去,我擔心周姨會難為你,還有————吳旭——”他頓了頓,道:“你不能逃避的要見吳旭的。”
她陷入沉默中,一直到了下了飛機,她身在X市的機場,想到去年國慶吳旭來機場接她的情景,那時候,她跟他剛剛開始,他帶着她去粵式茶館喝茶,在那裏偶遇了吳浩東,如今呢,她一回身,也見不到吳旭的身影,也再也不可能見到吳浩東的身影,身邊只有一個紀有東,他在那裏等着取行李,她在後面看到他的身量,跟吳旭差不多,可也許————他的肩膀要寬闊些,足夠替她抵擋掉一些風風雨雨。
她這樣的想法一經萌芽,立馬被她扼殺掉,紀有東是周瑤,他對她僅僅是朋友的情感,只能是朋友。
出了機場,遠遠就看到周瑤朝他們招手,她穿得一身素色衣服,素顏,連指甲油都沒有塗,顯然是對於死者的尊重,但周瑤見着紀有東還是高興的,攀着他的手開心的喚着他的名字,目光繾綣,肖雨聽到周瑤說道:“有東哥哥,我經常想你想到睡不着。”
如此直白也就周瑤能說得出口但又不讓人覺得有絲毫的造作和反感,自然而然流露的情感總是讓人的心怡然自得的,周瑤看到肖雨倒是一臉病容,回頭不忘斥責紀有東,怎麼把肖雨照顧成這樣!?
紀有東也只是微微笑,道:“好了,這些秋後再算吧,當前還是先送肖雨回去吧,她長時間的飛機很累,也該好好的休息。”他望了一眼肖雨,她眉間早已浮上倦色,紀有東有些心疼,這樣細微的變化也沒能逃過周瑤的眼睛,她的笑容凝在唇邊,卻是體貼的替肖雨接過包包,在前面領路:“走,我們先去吃些東西,再送肖雨回去休息,否則啊,以肖雨的性子回去肯定也不會弄吃的就直接躺着了!”
她倒是理解肖雨的性子,足見平時對她甚多留意,也是真心對待。
吳旭並不知道肖雨回來,吳浩東出事那天他就在現場,是他間接導致他的死亡的,為了肖雨,就是為了肖雨他跟吳浩東大起爭執,他告訴吳浩東,肖雨不知道被他睡過多少次,他還特意把他跟肖雨的親密照給吳浩東看,吳浩東氣若雷庭,從旁抄起拐杖便要打他,吳旭年輕氣盛,自然不肯受他打,雙手按住他手裏的拐杖,吳浩東立足不穩,身子直直向後倒去,————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已經束手無策,他嘴裏一直念着肖雨的名字,連周一心和吳旭都未曾叫過一次,只一味的叫着肖雨的名字,一隻手在空中徙勞的撈了半天什麼都沒有,他想着肖雨回來,想着能見她最後一面,想着能聽到她叫他一聲爸爸,結果——————他挨了整整十個小時,仍然沒有見到肖雨,沒人去通知肖雨,沒人去通知肖雨————
他至死都見不到她,他的眼睛沒有闔上,一直到現在,不肯闔上。
吳旭一直處在吳浩東死去的驚慟中,他難辭其咎,他知道自小吳浩東便不喜他,他們父子之間僅有的回憶就是爭鬧,不停的爭鬧,他甚至一度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吳浩東親生兒子,為什麼————他待紀有東比待他要好?吳旭想不通,也不肯放*段去討吳浩東,年少的叛逆心理以燎原之勢大肆生長,一發不可收拾。
周一心從未想到過事情會發展到這步田地,吳浩東的死給她太重的打擊,她至少還病榻纏綿着,只要一醒來根本就無法控制的大哭,逼於無奈,醫生唯有對她使用鎮定劑控制她的情緒,她等了吳浩東半生,一直等不到他的愛——————他的愛早給了其它人,她知道,他永遠不會給。
他的心早就隨着那個死去的女人走了——————埋在深土裏,活不過來。
可是她現在至少也覺得有幾分的安慰,他是死在她的懷裏的,僅管他的心不曾在她身上,但他的人是她的,他們生同衾死同穴,那個死去的女人怎麼都無法拆散他們,到地底上,她們還要爭!
整個吳家一片死沉,一直到了追思會,所有吳浩東生前的好友,員工全部都到場進行哀悼,紀有東攜着肖雨而來,肖雨一身黑衣,襯着她身形瘦小,臉更是巴掌一樣,一頭濃密黑髮批了下來,掩住半邊臉,也只能看到一雙黑眸,裏面光芒不再,死水微瀾。
周一心一見着肖雨,頓時發了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