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靜月走進劍芳的房間,劍芳正伏在書案上在宣紙上畫梅。

離她不遠的寫字枱上有一個精製的小像架,裏面是用草書寫的一首鄭板橋的《竹石》:“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在這首詩的旁邊中間位置貼的是一個英俊的青年男子的照片。這個青年男子靜月認識,他是省立女中的國語老師陳玉傑,也是劍芳的情人。

陳玉傑是陳靜之的二兒子,陳碧蕾的二哥,還兼任文泉書社的社長,同時又是中共清城中心區委的重要負責人。文泉書社是中共聯繫進步青年的橋樑和紐帶,也是中共地下黨的一個密秘活動會館。

不過,這些天陳玉傑突然失蹤了,家裏,學校,社裏,都找不到他。劍芳的心裏很亂,她煩躁不安。吃不下,也睡不着,終日神魂顛倒的,真象是得了林黛玉的那種病。

書案上宣紙上的梅已快畫好了。只見白雪皚皚,遠處巍峨的群山銀裝素裹。近處的梅花搖曳迎雪怒放,梅樹的下面站着一男一女兩個青年人。靜月知道,那男的一定是陳玉傑,女的就是劍芳了。畫的右上角還題了一首詩——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

劍芳望着眼前畫好的梅發獃,這首王冕的《白梅》詩,是玉傑哥最喜歡的,如今畫在人無,她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看着這幅冰雪寒梅圖,不由地心冷意寒,她的眼中充滿了眼花,心裏堵得難受。

“怎麼了,劍芳妹。又想玉傑哥了?”

“都十好幾天了,一點音信也沒有,真急死人了!”

“放心吧,劍芳妹。玉傑哥吉人自有天相,沒事的。噢!對了,我們今天還要去文泉書社開會哩。說不定玉傑哥正在那裏等着呢!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

“好!”劍芳答應着跟靜月一起走出了房門。

…………

五月的清城到處鮮花盛開,空氣里充滿了鮮花的芳香,還暖乍寒,百花初紅,嫩草展姿。年輕人的心裏有鮮花,有陽光。有藍天、碧水。總之年青的心總是嚮往着美好和明麗。她倆走在大街,嘴裏哼唱着:“五月的鮮花開遍了原野,鮮花灑滿了志士的鮮血”望着眼前的美景心情不由的豁然開朗,

文泉書社座落在玉龍大街86號。這是陳府的房產,是一座仿歐式建築,既現代又古典。

她們是來這參加“五四”節清城學生界抗日救亡請願集會的籌備會的。

她們走到大門口,陳碧雷和劉文娟迎了上來:“你倆才來?大夥早都到了,會議馬上就開始了!”

她們走進去,客廳里已集滿了人,有站的,有坐的。大家正熱烈地討論今天開會的內容。靜月眼尖,一眼就看見了陳玉傑。她捅捅劍芳:“劍芳妹,你看,玉傑哥!”

劍芳的眼睛發光了,要不是人多,她非衝過去揍他一頓,問他,這些天你去哪了,為什麼連個信也沒有,不知道有人天天在惦記嗎?

陳玉傑向下擺擺手:“靜一靜,大家都靜一靜!下面有清城抗日救國會總會長許宏達先生講話!”

許宏達,二十七八歲。高挑個,身穿一件藏青色長袍。濃眉大眼,眉宇間透出堅韌不拔的英氣。他站起來說:“同學們,同胞們!後天是五四運動記念日。我們抗日救國聯合會決定,在五四這天舉行一次盛大的學生界抗日救國請願遊行活動。自九一八以來,日本帝國主義亡我中華的野心不死,接二連三地製造事端,同學們,同胞們!中國危及,中華民族危及!而無能的國民政府,一讓再讓,把全部精力都用在打內戰上,對日寇的侵略無動於衷。我堂堂大中國,四萬萬五千萬同胞,豈容小日本呈凶狂!我們要團結起來,萬眾一心,用我們的血肉之軀,築成我們抗日的鋼鐵長城!呼籲政府,停止內戰,一致抗日。收復失地,還我河山!”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四萬萬同胞團結起來,一致抗日!”

“驅逐倭寇,還我河山!”

…………

口號聲此起彼伏,大家群情激昂氣,氣勢恢宏。

這時,劉文娟突然跳上桌子,帶頭領唱起《義勇軍之歌》,“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預——備唱: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把我們的血肉,

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每個人被迫着發出最後的吼聲。

起來!起來!起來!

…………”

突然,大街上傳來剌耳的警車聲。同學們一涌而出,擠出了大門外。靜月也跟着出去,只見街道上開過來一輛警車,前面六輛摩托車開道,最後面一輛是荷槍實彈的憲兵,中間一輛軍用卡車上站着六名警察,警察的前面綁着兩男一女三個犯人。其中兩個男犯人被釘着綁在兩個十字架上,女犯人則五花大綁,赤着上身,雙乳被鐵絲橫穿着。他們的嘴裏都戴着口簧,張着嘴說不出話來。但從他們那炯炯有神的眼中看出,他們要用血肉之軀和滿腔熱血去喚醒沉睡的民眾!

“杜明哲!”靜月看清了車上那女犯人,正是她的歷史老師杜明哲,而那兩個男犯人,一個是女中的校長秦明漢,另一個就是華叔在銀行做事的小兒子華子榮。

“哥!哥……”華子君高喊着,身子動着要撲過去,被許宏達死死抱住,並用手堵住了她的嘴。華子君渾身發抖,血從嘴角流出,流在了許宏達手上。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林可柔嚇得渾身顫抖,她瘦瘦的,很白。看上去嬌小玲瓏,怯生生的,很漂亮。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好象誰不小心碰她一下就會碎的。她無力靠在劍芳身上,臉色更加蒼白了,喃喃地說:“劍芳姐,我,我……怕!我……我后、天的集會遊行不想去了……”

劍芳安慰着她:“不用怕,沒事的。有大夥哩!相信大夥的力量,大夥的力量是無窮的。反動派越是猖狂,就越證明他們心中害怕。只要我們團結起來,萬眾一心,就有無法抗拒的力量!再說,後天我們是遊行,是到省政府請願,請願,相信政府不會把我們怎樣的……”

陳玉傑走過來,一把拉過劍芳,兩人來到一個僻靜地方。

“玉傑哥!這些日子你去哪了?”

“怎麼啦,想我了?”

“誰想你了!都十好幾天了,音信皆無,也不給人家個信。你不知道,人家心裏有多着急,多惦記!”

“沒什麼。我出了趟遠門。你知道,我們是有紀律的。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好了,我的寶貝,我錯了,對不起!”玉傑緊緊地抱住她,就要去用嘴吻她,她用力掙開他:“不要,這麼多人呢……”

“哎喲!”玉傑用手捂住胸口。

“怎麼了?讓我看看!”劍芳說完就要解玉傑的衣扣。

玉傑慌忙制止:“沒什麼,爬山時不小心摔了一跤。都快好了!”

“還疼嗎?”劍芳依偎在玉潔懷裏。

陳玉傑緊緊抱住劍芳說:“有你在,不疼。芳!我愛你!”

“玉傑哥,我也愛你!我們永遠永遠也不分開!”

“對,我們永遠不分開,不分開!”

兩個情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許久許久,玉傑鬆開劍芳:“芳後天的集會,你就不要去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只是為了你的安全!”

“我不怕!你去嗎?”

“我當然得去,我是組織者。”

“那我也去!你去哪,我去哪!”

你知道陳玉傑為什麼不讓劍芳去參加後天的集會遊行,他這十幾天為什麼會失蹤,他幹什麼去了。

原來,那天清城的地下黨接到“一品紅”情報說,省高官和省軍運部長要經過清城去南山蘇區,由於交通員的叛變,敵人已在火車站設下埋伏。

為了保證首長安全,中心區委決定派許宏達和陳玉傑到車站接應。由許宏達在暗處除掉叛徒,陳玉傑趁混亂接出首長,轉移到安全地方,然後再由南山縱隊來人護送到南山蘇區。

行動很順利,當火車進站,旅客紛紛從出站口出站,躲在暗處的許宏達一槍把前來接頭的叛徒擊斃,陳玉傑趁亂把首長接出,跳上自已的汽車,迅速離開了車站廣場。

當首長們上了汽車,到了安全的地方,陳玉傑這才知道,H省省委軍運部長就是朱府大小姐朱劍梅,而省高官正是朱劍梅的愛人黃濤。

當年劍梅被老爺關在閣樓,逼她嫁給朱一夫。劍梅拿起白綾就上吊自殺了,興虧被二夫人發現,二夫人把她救醒,然後入殮,偷偷地把她送出朱府。劍梅逃出朱府後找到了黃濤,二人一起離開清城,投奔了革命。

…………

陳玉傑把黃濤和劍梅安排在四海飯店302室,然後若無其事地開車回家。

車開到自家門口停下來,陳玉傑剛一下車,就被埋伏在陳府門口的軍統站特別行行動隊隊長何鵾,連車帶人抓進了軍統特務機關。

軍統站長白浪沙親自審問:“陳大公子,你好呀!”

“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把我帶到這來?”

“這是清城軍統站,陳大公子,沒有真憑實據,我們也不敢把陳府的二公子抓到這裏來!說吧,你在車站接的是什麼人,你的同夥又是誰?”

“什麼接的人,什麼同夥,我不知你在說什麼,我只是個教書的,什麼也不知道!”

“那好,我告訴你,我們逮住了一個共黨地下交通員,據他說有一男一女兩個共黨要犯要經過清城到南山匪區,我們帶着他在火車站佈控,不想共黨交通員正準備同那兩個共黨要犯接頭,卻被一槍斃命,而你卻趁亂帶着一男一女兩個人跳上你的汽車,逃之夭夭了。我說的還不明白嗎?”

“你們一定弄錯了,我今天根本沒有去車站。”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給他鬆鬆筋骨,要他知道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打手們一擁而上,三兩下剝去陳玉傑的衣服,把他赤身裸體地綁在了上刑柱上,開始用皮鞭抽,後來用燒紅的烙鐵燙,最後用電刑,陳玉傑都咬着牙挺過來了。

這時,站在一旁的何鵾拔出刀子,從陳玉傑的腹部慢慢往下划,一直劃到他的私密處說:“我看用這個管用,說不說?”

陳玉傑這下崩潰了:“我說,我說!我全說······我到車站是接中共省高官黃濤和省委軍運部長朱劍梅。他們現在在四海飯店302室。刺殺交通員的是市委特工科的許宏達,還有省立女中校長秦明漢,是中共清城市高官,歷史老師杜明哲是市委中心區高官,華泰銀行的華子榮,是市委組織部長,還有,還有……”

何鵾收回刀子,用刀子在陳玉傑臉上拍了兩下:“早說呀!早說……不就沒事了。”

為了放長線釣大魚,更進一步地破壞清城地下組織和外圍力量,陳玉傑被敵人密秘放了回來……

由於陳玉傑的出賣,導致黃濤和朱劍梅,秦明漢,杜明哲,華子榮等重要同志被捕,中共清城的密秘聯絡站和地下黨組織遭到嚴重破壞和監控。

…………

白浪沙興奮地走上二樓,來到機要科,找到正在機要科發報的林文婷。

林文婷當年被父親林敬軒從碧玉湖救回后,被父親送到南京軍統總部特訓班學習,在那裏她密秘加入了共產黨,從總部特訓班出來,她奉命來清城軍統站擔任副站長兼機要科長。並同上級黨組織聯繫,代號“一品紅”。她的上線是“飛鷹”,下線是“5號”。

白浪沙興奮地對林文婷說:“快!給戴老闆發報,說我們抓到了兩條大魚,共黨H省高官和省委軍運部長,並破獲共黨清城市委和共黨的地下組織,請求下一步指示。”

林文婷微微一震,但她馬上恢復了原狀。她在給戴笠發報的同時,又用密碼給“飛鷹”也發去了電報。

戴笠發來了嘉獎電報,大大讚賞了清城站的工作成績,特提升白浪沙上校軍銜,清城站所有同仁每人官升一級。並指示立即派專人將黃、朱二位要犯密秘押送南京,具體押送時間另行通知。

同時“飛鷹”的電報也到了,指示由“5號”同志擔任市高官,重新組建清城市委及地下組織。並迅速找出叛徒,全力營救黃濤、朱劍梅兩同志。

林文婷將戴笠的電報交給白浪沙后,迅速回到自己宿舍,換了-身男裝,開着自己的紅色雪弗蘭出了軍統站,在大街上兜了幾圈后徑直來到玉林街118號的碧源茶館,登上二樓,推開205號房門,“5號”華叔已在那裏等侯多時了。

兩人會面后,華叔直接上了自己的汽車,到了清城市警察局,去找代號“獵犬”的大兒子華子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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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源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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