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姐妹
比雙院，王姨娘從匣子裏捻出一根金釵，親自給雲冰夢別上，綴着的兩隻蝴蝶展翅欲飛，襯得少女的容顏楚楚動人。
身邊的侍女小環見了，與有榮焉般地道：
“小姐不愧是咱們府中所有小姐中顏色最好的，與姨娘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一句誇了兩個人，雲冰夢道：“就你嘴貧。”
王姨娘喜笑顏開，端着女兒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顏色，今日一去馬場包叫人移不開眼睛。”瞧起來頗為自得。
雲冰夢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鏡子，翠眉紅唇，卻不見喜色，“娘，如今大姐回來了，這些話可別往外傳，讓人聽見了不好。”
她好像是在提醒自己的親娘，日子到底有多不好過。
滿屋的富麗堂皇，比之主院也不遑多讓，母女倆坐於其中，一個滿目愁怨，一個溫婉安靜。
“呵，娘說的是事實，她雲冰顏除了出身外，哪樣抵得上你，我兒，莫看輕了自己。”王姨娘將女兒的手握住，說道：“如今娘就指望你了，你父親……不說也罷，正是議親的時候，多出去走動走動，等你奶奶回來，她素來疼你，必不會讓你比那丫頭矮上一頭。”
方氏那個女人，自己得不到丈夫的寵愛，也看不慣別人得寵，竟然又在後院兒塞人，雲清時這幾日定是不會來比雙院了。
比雙院，比雙院，比翼雙飛，這名字真夠諷刺的。
然而母女倆都知道，這句話就是個安慰。
雲冰夢輕輕把頭上的金釵扶了扶，眉間頗有些愁苦，道：“我一個庶女，婚配頂天也不能越過大姐去。”
“冰夢，這要看你自己的造化。”王姨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不是和你大哥約了去馬場？時候不早了，去吧。”
少女輕輕頷首，站起來，讓小環將坐皺的裙子整理一下便出了門去。
待人走遠了，身邊候着的身穿棕色褂子的婦人走上前來，低聲道：“昨日老爺子賞清霜院一顆六級冰系晶核，賞清溪院一柄四階水玉法杖。”
王姨娘扭緊了手裏的帕子，魔獸晶核越高級越難得，尋常人家得一塊六級冰系晶核得當傳家寶供起來，即便是他們這樣的人家，六級晶核到手必得一番功夫曲折，竟然就這樣送給了那個丫頭！
要是拿來修鍊還不知道要長到什麼等級呢！
如果只是這樣她還不至於生氣，可雲冰顏能得到晶核卻是因為昨天去王妃花宴的事，明明她才是被羞辱、受委屈的哪一方，為什麼受褒獎的卻是施害者？
這邊氣完了，旁邊的婦人卻還沒有說完。
“吞吞吐吐的，快說！”
婦人忙低下頭，把手交握在小腹，“老爺昨日寫在了春惜閣，今早似乎帶了個女子往夫人的院子去了。”
把新歡往正妻面前帶，若不是找麻煩，那就只有一件事——抬側室。
果然，子女們才出門，雲方氏的手諭便傳向了各個院子：今日去後花園喝下午茶，見見新的側夫人。
不知是出於讓雲冰顏與眾姐妹多相處或是別的打算，今日出行竟然只備了一輛馬車。
她們姐弟二人、雲冰夢和二叔家的雲冰蕊坐進去，不擠，但氣氛有些怪，因為雲冰顏再怎麼試圖融入看起來也和她們不一樣。
就像是出去逛了一圈的老鷹，回到籠子裏和鴿子相處。
只是如今兩房嫡系中，一向是二叔家的嫡長子云冰琅負責這些事。大房中她常不在家，冰玦尚小，雲冰琢倒是與他同歲，可身份不夠，只能從旁協助，或管理一些不怎麼重要的產業。
想了想，雲冰顏到底沒有提出騎馬的要求，暫且靜觀其變。
雪角馬噠噠的馬蹄扣在石板上，水元素盪開，即便不開窗戶也很涼爽。
雲冰玦小孩兒性子，撲啦打開窗戶，聲音很大，讓本就路邊圍觀的眾人伸長了脖子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馬車走遠了，還目不轉睛的盯着，彷彿能看透那車壁窺見其內少女們的姿容。
“那是誰家的小姐？個個都跟天仙兒似的，那臉蛋……嘖嘖！”
“外來的吧？”擺木雕的小攤兒老闆嗤嗤笑了，“雪角馬拉車，還能是哪家。”
“誰家？”
“嘿，西雲方長歌，凌風常沐陽總知道吧？那雪角馬是雲家，雲家！”
小攤兒老闆還吹着雲家裏的小姐丟一顆扣子都抵得上他們一年的開銷，旁邊的老漢跟着湊熱鬧，說道：
“雲家如今不行咯……一家人，弱得厲害，要說啊，還是後面幾家更厲害些！”
皇城根下的小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不外乎皇親貴族，說各家的趣聞，總是些閑言碎語，外人看法，只有身陷其中的，才知真正的處境如何。
帝都郊外多是些山巒，間或有沃土良田，都是帝都中權貴的產業，遠遠能看見農人勞作其間，他們有時間這般出去玩耍，隔了幾層也算承了這些佃農的恩。
出了城門還沉默着，雲冰顏只撐着下巴看外面，偶爾與小孩兒說幾句。
雲冰蕊坐在與另一人坐在一邊，緊靠着車壁，絞着手有些緊張。
雲冰夢率先開口，說道：
“今日不知道馬場那邊會舉辦些什麼活動。”說罷朝對面的雲冰顏笑道：“大姐不常回來有所不知，這些馬場獵場背後總有哪家經營着，是以經常會向各家年輕後輩遞帖子，舉辦各式各樣的活動，賽馬、圍獵或是其他比賽之類的。”
這確實引起了雲冰顏的興趣，示意她繼續說。
“大家年紀都差不多，基本上都要去練練手，今日大姐可要讓我們開開眼界。”
說白了，這就是馬場場主用來招攬客人的幌子，各家齊聚，總得為自己家爭個面子，可不熱鬧。
雲冰顏想到這裏笑了，對少女笑道：
“開眼界就誇大了，你也是三級魔導士，恐怕少有敵手。”
雲冰蕊性子有些怯懦，含蓄的笑了笑，“冰顏姐姐是咱們姐妹中最厲害的。”
雲冰夢跟着點頭，“這是當然的。”
三個少女中，雲冰顏氣質清冷，雲冰夢顏色最好，雲冰蕊不差，可比之前兩者既不會打扮也沒那等自內而外的氣質，猶如珍珠鑽石旁放置的碎銀，黯然失色。
雲冰顏瞧了瞧她，頭上只有一支紅寶石金釵，耳上、手腕子上也別無首飾，這般打扮走出去，很難想像是她們雲家的小姐。
“對了。”她一出聲就引起對面二女的高度注意，隨後都看着她從空間戒指中掏出來的匣子，“我在外行走時曾遇見一家專門打造首飾的鋪子，極為別緻，恰好準備回來便買了幾副飾面，擇日不如撞日，乾脆今天你們先挑了吧。”
其實並不是好日子，因為二房的嫡女雲冰華還沒有回來，按理應該讓她先挑的。
倒不是她好心，只是總不能讓雲冰蕊這般打扮去馬場，平白讓人看笑話，傳出去還不知道怎麼說雲家剋扣庶女。
不過二女都很含蓄，不願先挑，估計也顧忌着，雲冰顏二話不說，沒有任何偏倚，把玫瑰紅寶石的給了顏色艷麗的雲冰夢，而水藍色冰玉的給了雲冰蕊。
等兩人分別都帶上，馬車內頓時光彩照人。
她口上說著好看，心裏卻道：能出去見人了——不過這首飾好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