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五十軍棍
就在兩人情意甚篤,流火的傷也漸漸轉好的時候,楊瀾卻禍事臨頭。
由於之前她未經上將允許,便擅自將一百名精兵撥給流火,讓其私自出關帶去天羽嶺,且死了幾十個士卒,已經是嚴重違反軍紀,於是主帥降下罪來,將其處以五十軍棍,以儆效尤。
原本是要八十軍棍的,但幸虧軍中士卒們集體求情,杜將軍這才格外開恩,給她減了三十棍。
楊瀾雖然常年習武,身子骨比一般的男子都硬朗,但畢竟也是血肉之軀,五十軍棍打下來,皮開肉綻,人當場便昏了過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清醒。
因為傷的是背部與臀部,不能仰躺,所以她是趴在被褥里的,趴得久了,便渾身難受,加上傷了的地方又疼得厲害,剛有點意識,便皺起眉頭,忍不住吃痛出聲。
“醒了?很疼嗎?”
這聲音……楊瀾倏地一頓,睜開眼看去,躍入眼帘的人竟當真是流火。
“你不是應該在養傷嗎?怎麼在這兒?”
流火心疼又歉疚,用浸過溫水的帕子給她擦拭着額頭,蹙眉道:“你因我受了罰,都昏迷了,我怎麼能安心養傷?當初我本以為自己一定能帶着士卒安然無恙回來,堅持要去天羽嶺,最後害死那麼多兄弟,這罰本應該是我受的,結果卻連累了你,對不起。”
楊瀾咬着牙動了動,微微側過頭去,擠出一絲笑容,說:“話不能這麼說,我身為副尉,有責任看好手底下的士卒,是我讓他們去冒險,責任便是在我,這沒毛病,你也不需要自責。”
“可要不是我逼迫你,你也不會撥給我那一百人,說到底還是我害了你。”昨晚看到楊瀾滿身是血地趴在床上,流火愧疚得簡直心都要裂開,恨不得這五十軍棍是自己受,而不是她。
可恨楊瀾受罰之時,他剛喝完葯,正迷迷糊糊地睡着,毫不知情,等聽到消息之時,楊瀾的罰早已受完,他就是再想代為受過,也於事無補了。
心痛之餘,他便拖着傷體,在此守了一夜。
看他如此,楊瀾心知,要他不愧疚是很難了,乾脆也不再苦心相勸,只玩笑道:“你要是非要認為自己害了我的話,那以後就對我好一點,將這個債償還給我就是,現在就不要苦着一張臉了,我本來就渾身都疼,還要看你的苦瓜臉,那會愈發難受的。”
流火儘管笑不出來,卻也不得不配合著笑了笑,頷首道:“你說的是,我現在自責也沒用,還不如想想怎麼償還這個債來得實際。”
“笑得比哭還難看,還是別笑了。”楊瀾故意損他,還故作輕鬆地咧嘴而笑。
兩人平常就喜歡鬥嘴,哪怕到了此時也不會例外,流火不甘示弱道:“你笑得也夠難看的,臉白得跟鬼一樣,嚇死人。”
楊瀾反駁他:“你才像鬼呢,前些天你那個樣子,比鬼還可怖呢,你是自己沒看見罷了。”
緊接着,她不經意間向後方瞟了一眼,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對了,我的傷是誰處理的?誰給我上的葯?”
這軍中除了她,全是男人,連軍醫也全是男子,而她傷的地方又是私密之處,要是被人看了,那豈不是……這兩年來她從未受過重傷,以至於給忽略了這個問題,草率了,當初從軍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一層?
流火笑道:“是我給你換的。”
“你?”楊瀾大驚,這一下驚得太厲害,不小心牽動傷口,疼得差點飈出淚來。
“別亂動,不久前才上好葯,包紮好了傷口,要是扯開了,不僅浪費了葯,你也得多挨一頓疼。”流火嚴肅地警告道。
楊瀾狠狠地瞪過去,氣憤道:“你還好意思說?居然敢趁我昏迷占我便宜,流氓!”
流火很無辜:“昨天晚上你傷得那麼重,要是不趕緊上藥的話,會出人命的,軍醫們都怕被你醒來后算賬,手足無措,我剛好來了,自然就要擔起這個責任了。”
“這麼說起來,倒是你吃虧了?”楊瀾的眼睛開始冒火。
“倒也不算是吃虧,只是上藥清理傷口都很麻煩,辛苦一些罷了,你不用感謝我,我是自願的。”流火笑眯眯地說道,一雙桃花眼都彎成了月牙狀,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典型代表。
楊瀾氣得不行,當即抓起枕頭便扔過去,罵道:“不要臉!你給我出去!”
她羞得一張臉都紅了,恨不得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乾脆死了算了。
流火堪堪接住枕頭,因為動作太大,不慎扯了一下胸前的傷口,瞬間疼得不行,但又不想讓楊瀾知道了擔心,只好咬住牙關,裝作沒事。
“好了,不跟你鬧了,方才是騙你的,其實給你上藥的不是我,是專門從附近一戶居民家裏找來的小姑娘照顧的你。”
“小姑娘?”楊瀾狐疑地看過去,“真的假的?你是不是騙我?”軍營里的人都忙得很,哪有這閑心給她找女子來照料?
流火解釋道:“當然是真的,還是我特意托醫侍去找的人呢。”
“你……有這麼體貼嗎?”楊瀾依舊用懷疑的目光看他,但心已經被暖意包圍,滿是感動。
“你看你,說的是什麼話?我一直都是個體貼的人,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你還不知道?”
“知道,知道了,我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不需要人陪着,你可以回去了。”楊瀾是擔心流火的傷還沒好,一直陪着自己,會撐不住,加上傷口實在疼得厲害,怕自己一會兒會因疼痛有所失態,叫他看了笑話。
而流火也因胸前傷口裂開,急需回去上藥,正打算要離開。
於是起身說:“那好,我就不打攪你休息了,我先回去,晚上再過來看你。”
“你回去……也好生歇着,傷還沒痊癒,別到處走。”楊瀾難得說一次窩心的話,自己都有些不自在。
流火愣了一愣,隨即笑逐顏開,俯身湊過去,柔聲道:“副尉大人也變溫柔了,真好。”
楊瀾窘得不行,連忙將頭埋進被褥,悶聲道:“煩人勁兒的,快點走!”
幾聲輕笑后,腳步聲越來越遠,很快沒了聲音,楊瀾抬頭看去,軍帳中果然已只剩自己一人,這才放鬆下來,趴了回去。
雖然挨了五十軍棍,皮肉都爛了,但所幸並沒有傷到筋骨,加之楊瀾又身體底子好,恢復得比一般人要快,休養五六日之後,便慢慢可以下床了。
半個月基本上便可活動自如,無需有人攙扶。
“小魚,這五十兩銀子,你拿上,算是我給你的謝禮。”楊瀾從枕下拿出一錠白銀,塞給小姑娘,這段時間要不是她照顧周到,她還不能好得這麼快呢。
“這也太多了,我不能收。”小魚將銀子推回到她手裏,正色道,“況且,來的時候白公子就已經給過我工錢了,我不能收兩份。”
真是個誠實樸素的好姑娘啊,楊瀾忍不住感嘆。
既如此,她也不好強行塞銀子給她了,遂收了回來,而後笑道:“多謝你這幾天的照顧,往後若有難處,只管到軍營來找我。”
“好的,那我走了,大人保重。”
小魚拿了行李,便轉身出了營帳。
楊瀾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痊癒,無需再待在帳內,遂打算去校場瞧瞧。
可還沒等把外衣穿好,流火便走了進來。
他上下打量楊瀾兩眼,皺眉問:“你這是準備出去?”
“我已差不多痊癒,想去校場看看。”
“痊癒?還遠着呢。”流火直接將她手裏的臉巾奪走,語氣不太和善,“不許出去,在帳內好好養着,至少得再養個十來天。”
“十來天?”楊瀾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那我還不得發霉?”
流火失笑道:“這裏冷,發不了霉。”
“不行,我已經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骨頭都僵了,必須出去走走,活動活動才成。”
楊瀾從來都不是個聽話的傷患,從前如此,現在也一樣,流火也是領教過的,頗覺頭疼。
“我不准你去。”
“你說不準就不準?你以為你誰?”
“我是……”流火勾唇一笑,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你未來的夫君。”
“呸!”楊瀾狂翻白眼,覺得這人的臉皮簡直比城牆還厚,“我才不會嫁給你這種人!”
“你不嫁我要嫁誰?”流火一邊說,一邊偷偷將楊瀾的臉巾藏進自己衣袖裏,“這世上還有比我優秀,且與你年齡匹配的男人嗎?”
翻白眼已經不足以表達楊瀾的鄙視了,她乾脆伸手過去,捏住流火的臉頰,用力又扯了扯,“嘖”的一聲說:“果然是奇厚無比,怪不得能說出這般自戀的話來呢。”
流火連連叫疼,好不容易才擺脫了楊瀾的魔掌,趕忙後退數步,警惕地看着她。
“副尉大人別動手動腳的,我可不是隨便的人,倘若被人瞧見,我的清白就全毀了。”
“清白?你還有這東西?”楊瀾發出無情的嘲笑,“我怎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