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互坦心意
楊瀾雖說只是個小小的副尉,但要處理的大大小小的瑣碎事情其實很多,每天都從早忙到晚,幾乎沒有能歇息的時候。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把所有事務做完,這才終於得以喘口氣。
在軍帳里坐着喝了杯熱水,她猶豫着要不要看看流火。
去看他吧,怕他多想誤會,不去吧,又放心不下。
真是矛盾。
正糾結着,有士卒急匆匆跑了進來,氣喘吁吁道:“副尉大人,不好了,醫官營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白-軍醫傷情惡化,恐怕是……是不行了!”
“什麼?”楊瀾忽聞此噩耗,手猛地一抖,茶杯滾落在地,熱水濺在身上,也渾然不覺。
腦子一片空白,且嗡嗡作響,呆愣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緩過神來,趕忙跑出去。
流火,你不能死,千萬不能死!
你要是敢死,就算追殺到陰曹地府去,我也不會放過你!
楊瀾一邊跑,一邊在心裏說,大冷的天,她卻出了一身的汗,後背的衣衫都浸濕了。
這條路怎麼那麼長?怎麼還沒到?
她不斷地加快步伐,覺得用了好長的時間,才終於到了流火的營帳外面。
凜冽的寒風中,營帳的帘子被吹得飄飛起,隱隱約約透出裏面一點昏黃的火光。
那光忽明忽滅的,好像就要消失一般,像極了流火現在的狀況,這無疑讓楊瀾的心又涼了幾分。
“流火,你一定要撐住……”
她默念了一句,邁開沉重的步伐,挑簾走到帳內。
令她大為意外的是,帳內除了躺在床上昏睡的流火之外,並無其他人。
不是說人傷情惡化嗎?難道軍醫不該過來搶救一下?這是就放棄了不成?
豈有此理!
“流火,你怎麼樣?”
楊瀾快步奔上前,一把抓住流火的手,急聲呼喊,“流火,流火!”
“副尉大人,你喊得太大聲,差點把我的耳朵都震碎。”流火緩慢睜開眼來,聲音裏帶着些慵懶,但說話分明是中氣十足,哪裏有半分傷情惡化的跡象?
楊瀾呆了呆,見流火眸子裏流露出的那點狡黠,很快意識到自己是被戲弄了。
“你騙我的?”
她猛地起身,怒不可遏,“流火,你覺得這樣很好玩是不是?大晚上的跟我來這套,活得不耐煩了?”
流火一臉無辜道:“我之前確實有傷情惡化的跡象,只不過醫官救治及時,沒惡化下去而已。”
“少來!”楊瀾看都不想再看他,直接背過身去,“你就是覺得我好戲弄,所以拿我開涮!我算是看錯你了!”
“楊瀾……”
“別碰我!”
楊瀾氣得青筋都冒了出來,根本不想再在這裏待着,甩開流火的手,扭頭就走。
流火大驚,撐着床邊想下來拉她,結果牽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身上失力,倒在床邊。
楊瀾聽到動靜,忙迴轉身來看,見此狀況大驚失色,“流火!”
小心地將人扶着躺回去,又急又氣,“你不要命了?自己傷成什麼樣心裏沒點數嗎?怎麼還亂動?”
“你別走……”流火趁機拽住她的手腕,可憐兮兮地懇求道,“別生氣了。”
“你這人……”楊瀾怎麼會看不出來,這又是他使的另外一個苦肉計?可經過這幾天的幾番驚嚇,她已徹底看清自己的心,此刻對他的心疼佔據心頭,愣是發不起火來。
“要我不生氣,就別干這種小孩子才幹的事!”楊瀾故意板著臉,用極其不善的語氣說道,但眼裏的擔憂,卻將她此時此刻的真正心境出賣了個徹徹底底。
流火看在眼裏,心滿意足,他就知道,楊瀾是對他有意的,否則這兩天也不會時不時來守着他,為他擔心。
“我以後不敢了,以後,你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你讓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
楊瀾幫他蓋好被褥,抬眸看過去,正對上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眼裏儘是流光溢彩,彷彿將天下間所有的美麗風光都收攏到了眼底。
這雙眼有時候具有蠱惑人心的魔力,楊瀾早就領教過,故而沒敢多看,趕緊移開視線。
“誰稀罕你往東往西的?你愛怎麼便怎麼,與我何干?”
流火看見燈火下,面前的人面頰酡紅,嘴角微揚,顯然已經消氣,於是更加放肆,再次握住她的手,很不要臉地說道:“可我就想,從今以後歸你管了。”
“怎麼,你要從軍?”楊瀾故意裝傻,“在我手底下當兵,可一點也不輕鬆,常常累得暈厥也是有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問那些新兵。”
流火笑出聲來,“副尉大人要是願意收,我倒也不介意轉行,只不過,我只怕到時候一小心出了風頭,壓過你這個長官的威嚴,害你不高興。”
“得了吧,你憑什麼肯定你的風頭能蓋過我?”楊瀾撇嘴道,“好歹,我也是在軍營混了兩年多的人,比你有威信多了!”
“是,這個我倒相信,聽說楊副尉平日能跟士卒們稱兄道弟,打成一片,大家都對你十分親近,又敬重有加,自然不是我一個軍醫能比得上的。”
“不用跟我拍馬屁,我不吃這套。”
說了這麼會兒話,楊瀾已是眉開眼笑,已然將先前的不快拋在腦後。
“好了,夜已深,你早點休息,別再出么蛾子,我走了。”
“這還早呢。”流火拉住她不放,欲言又止,“能不能再陪我一會兒?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楊瀾看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臉委屈的模樣,實在狠不下心拒絕,便又坐回去,道:“好吧,就再坐一會兒,你想說什麼?”
兩人四目相對,忽然都沒說話,帳內安靜下來,除了裏面炭火發出的嗶啵聲之外,只有外面風的呼呼聲,更襯得此間安靜。
過得少時,流火措着辭開口:“當年在岐國王都之時,我對你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
那是好幾年前了,他們在沈府相遇,由敵對關係,變成合作關係,後來又一起出生入死,成為朋友。
在眼睛失明之前,流火就曾對楊瀾表明過心意,但那時候楊瀾心裏只有李亮,壓根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儘管如此,卻並不代表她忘記了,流火所說的每一個字她的都記得,因為簡單好記,只有四個字:“我喜歡你。”
可這會兒兩人面對面地說話,楊瀾有些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竟然將他的話記了這麼多年,便裝作茫然:“什麼話?那麼久遠了,即便你跟我說了什麼,也早就遺忘,哪還能記得請?”
流火是何等精明的人?哪會看不出來,她是假裝的?
不過縱然如此,還是配合著搖頭嘆息,做出失落的樣子,說:“本以為你肯定記得,想不到是我自作多情了。”
繼而,眉眼一揚,又說:“不記得也沒關係,我再說一遍就是了。”
啥?
楊瀾吃了一驚,心臟開始狂跳。
沒等她做好心理準備,耳邊便傳來流火輕柔的話聲:“楊瀾,我喜歡你。”
話音鑽進耳朵,直達心底,如同有着不可言說的力量一般,立刻令她狂亂的心安定下來。
緊接着,縱然她已經十分努力地在控制,卻還是紅了臉。
雖然嘴上沒說,但心已經做出回應——我也喜歡你。
流火是個聰明人,不用她說出來,也能看得出她的心意,她此刻的神態,跟從前是截然不同的。
那時候她還不喜歡他,所以面對他的表白除了震驚,便就只有尷尬與愧疚,如今臉上有了笑意,竟還有一絲羞赧,這是他頭一次見到的模樣。
“我現在已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是從前那個殺人如麻的暗閣殺手,雖然目前我還只是個小小的醫官,沒有家世背景,也沒建功立業,依然是配不上你的,但我會努力做一個好醫者,救更多的人,多行善積德,為國效力,努力與你靠齊。”
聞言,楊瀾抬頭看過去,輕輕一笑。
“你不信?”流火有點受傷。
楊瀾搖搖頭,解釋道:“不是信不信,是沒必要如此,你有你的好,有你的長處與優秀,沒什麼配不上我的,家世背景那些,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本身,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那便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走回從前的老路,只要你堂堂正正做人,走上正道。”
“真就這麼點要求?”流火心裏感動,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楊瀾頷首:“別小看這點要求,做起來可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我知道,不過,我會竭盡全力。”流火緊緊地看着她,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好像生怕眼前的人會突然消失。
“這麼說,你是答應跟我在一起了?”
楊瀾雖是女子,也與其他女孩子一樣,有面對心上人的緊張與嬌羞,但並不是扭扭捏捏之人,話既然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也沒什麼遮遮掩掩,不能承認的。
她直接對上對方的目光,坦然點頭:“是。”
流火激動萬分,嘴角瘋狂上揚,咧開嘴笑成了一朵葵花。
這一激動,便使力將人拽過來,緊緊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