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握手
十七
握手
次日美聯到家時已接近晚上七點半，樓下看見自家窗內燈光已經亮起，明曉吳雪已歸。她快步上樓來到門前，包里取出鑰匙開門后，淡黃的光線下，驀然看到一位高個男人的身影直直站立在鞋櫃邊，不由驚駭的心尖一抖，手上提的肉蛋蔬菜也險些脫手掉落。
依此情形，那人應該是聽到門響聲，過來準備開門的。
美聯細瞧那人，戴副黑框眼鏡，方臉細眉鼻直口闊，面容可稱俊朗。中式卡其色帶鏈春秋裝長上衣，黑色布褲黑色系帶皮鞋。整體感覺樸素大方，帶有少許文雅之氣。
那人伸出左臂拎過美聯手裏的菜蔬提在手下，隨即伸直右臂，雙目直視美聯。
美聯也就伸出右手與他握手。
“你好，我叫方子建，你是夏美聯？”
他聲音清細，口音倒是普通話。
美聯點頭代答后想收回手，發覺被對方握得很緊抽不動，加些力氣試着又扯動了下，還是扯不出來。她慌忙傳送眼神示意方子建鬆手。
“哦，對不起，對不起。“
方子建急忙縮回右手，略鞠一躬，提着菜向廚房大步走去。
吳雪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
“是不是美聯回來了？快來幫忙。這傢伙連我都不如，油沒燒熱就下菜，笨手笨腳地弄得到處都是，反而添亂，倒多出許多事。我讓他一邊涼快去啦。”
“來了，來了，就來了。”
美聯口裏連連答應，自覺臉有點熱，不由雙眼接連眨動。
她連忙伸手關好門，慢慢換鞋後向廚房走去，走到門口一看嚇一跳：廚房裏面滿目狼藉加一片混亂，臉蛋紅紅的吳雪，手慌腳亂熱火朝天的正忙得不可開交。
灶台旁邊堆滿了各式袋裝食品，櫥柜上邊也是擠得滿滿當當，都是些半成品最多再加些作料輔菜、熱油炒熟即可出鍋那種食材。
方子建縮手縮腳地站在吳雪身側呆看，滿臉憨笑。
“難得遇到吳雪主廚，這麼豐盛，三個人哪吃得完！誰請客呀？”
美聯嘴裏寒暄着，一邊找出圍裙系在腰間。
吳雪“哧哧”的歡笑着說：“我請客，他掏錢。反正都是從他家開的超市弄來的，冰箱裏還有呢，這個星期都不用愁沒菜吃。”
美聯淡然輕語：“你倆都出去，我來吧。再說廚房也小，人都堆在裏面，連身都轉不過來。”
她心裏也挺樂的，暗贊吳雪：這丫頭真會刮地皮！我也省了不少麻煩事。
“行，行，我也知道我炒的菜沒你做得好吃。美聯姐姐，你真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呀！”
吳雪狂喜不及，嘴咧開笑了又笑，急急忙忙剝下圍腰擦拭雙手，兩隻大眼看看美聯又瞅瞅方子建，圍腰捏在手裏雙手推動着方子建後背，嘴裏高聲催促：“出去啦，想幫忙，以後有的是機會。”
方子建笑着說：“我倒覺得看你們做飯，挺有意思。”
“你是富少不知窮人苦，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長大的！”
玉面輝光瑩瑩的吳雪，半氣半笑話里透歡的責怨方子建：“你呀，從小美衣玉食嬌生慣養，家務瑣事半點不沾。知道不？光是操持一日三餐就很辛苦的！”
電視早已打開，正在播放一場歌會。
一襲艷麗裙裝一頭長長捲髮的吳雪，並正雙腿斜坐在沙發上，粉眸瑩澈朱唇水潤，笑意盈盈丰姿宛宛。她手裏拿着本漫畫書，目光卻每每瞟向身旁的方子建。
正是：花為情而開，雪因愛方魅，雲臨風生姿，月在夜盈美。
又是：春花含露魂，夏月飛水韻，秋雨飄風情，冬雪舞冰靈。
“看到美聯了，是不是美若天仙？美爆蒼穹？我沒誇張吧？逛街時獲得的回頭率絕對是高居第一！”
嬌嬌媚媚的吳雪，語氣頗為驕傲。
“是，是，比照片上還漂亮，傾城傾國的美，動人動心的媚，絕代佳人！絕代佳人！”
彎腰看着漫畫書頁面的方子建，連連點頭。
“說什麼呢！那我是什麼？”
真真假假的吳雪，語氣頗帶妒意。
“哦，你更加美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艷天地。”
直起身來的子建，又是點頭不斷。
“這還差不多。”
羞羞喜喜的吳雪，語氣頗顯歡暢。
兩人在外屋雲呀月的隨意閑聊。美聯在廚房裏煮飯炒菜，忙活不停。
方子建東晃西晃，時而轉到廚房門口，瞅上一小會。
窗外，黑沉夜幕悄布，明燈繁密。遠眺，天際愁雲飄涌，星迷月淡。
無盡時間，一分一秒溜離心房。幽婉歌聲，一字一句滑進心海。
整個房間，瀰漫著飯菜的濃郁香氣又夾雜有隱約的暗香，悠緩飄流，沁入心田，融化心竅。
“開動嘍。”
隨着吳雪一聲吆喝，三人落座后隨即邊吃邊聊。
二女隔桌對坐，子建居間。姐妹倆喝的果汁，子建獨飲一杯白酒。
美聯小聲提醒吳雪，“他還要開車，喝這個不好吧？”
“不管他，他就喜好喝這口，酒量還將就吧。這杯也就二兩，回去時注意點交警，沒問題的。不過論酒量絕對比不上姐姐你。”
美聯急忙眨動眼睛，吳雪也就住口不語。
美聯心下暗自尋思：人和人就是不一樣，如果我喝了點酒再去開車，那個小鬍子不把我罵死也要被罵暈。
她隨手握杯舉向吳雪道：“小雪，敬你一杯，祝你……心想事成，馬到功成。”
“美聯辛苦啦，炒了這麼多好吃的菜。”
吳雪舉起杯，滿面春光，“我也祝你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子建亦擎杯在手，“我祝你們兩位青春常在，美麗永存，芳華長駐，笑靨頻開。”
他轉向美聯，“也祝我們初次見面。干。”
未待二女出聲，子健微微仰頭一口就將杯中酒飲盡。
姐妹倆四目相接，不禁啞笑。
吳雪嗔道：“哪有你這樣喝法的！”
她又“噗噗”笑着說：“好大的嘴巴！一口就悶掉了。”
心喜顏厲的她，隨即起身取了個大玻璃杯倒滿果汁，放在桌面上的子建手邊，帶着輕淺的嗔木着臉大聲說：“喝這個。”
也許是喝了酒的原因，子建的話語多了起來。
“小夏，聽吳雪說你在做服裝生意，以後我們可以合作，請收下。”
子建邊說邊從上衣口袋裏取出名片，恭恭敬敬放在美聯桌面前。
名片很是精緻美觀，鍍有金色彩紋。
“我只是小本生意，比不上你。”
美聯保持坐姿不露聲色的小心翼翼回答，並不去看視那張名片。
子建又道：“你的名片呢？給我一張。我家很多商鋪也經營服裝。”
美聯宛轉拒絕，“我的名片哪拿的出手，就是張寒酸的小紙片。”
她抬起頭直直看向吳雪，“再說都放在鋪里了，是不是？小雪。”
吳雪扯起歪理，“是呀。喂，今天是聚會聊天，不許談生意。再說哪有第一次見面，就向女孩子要名片的！子建，現在我怎麼時常感覺到，你是假老實呀！”
子建轉向吳雪，一本正經的反駁：“你不是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就把你的名片給我了，而且是塞給我的，還囑咐我千萬收好，千萬別搞掉嘍。”
神態羞澀的吳雪，一時語塞，“……我那是做業務。”
“我也是做業務。”子建快速回答。
“這是私人場地，那是公眾……工作場所，性質不一樣。”
尷尬不安的吳雪依舊強詞巧辯，但也自覺自言不太合理，於是轉向美聯痴笑着問：“我說的沒錯吧？美聯。”
美聯暗道：皮球又踢回來了，這個‘呆瓜’有時也不呆呀！真如吳雪剛才所言，假老實！
她只管低頭挾菜往嘴裏送，佯裝不知。
“沒聽說私人場所不允許洽談生意，聞所未聞！”
子建又面向美聯，“那把你的手機號碼留給我。”
說話時，他伸手就摸向自己的上衣兜口。
“行了，真是服了你這個犟脾氣。美聯的名片我這有，一會拿給你，不準再提這事啦。子建，好不好？哈哈，這腰花真是爽口，又脆又嫩，美聯炒的菜就是好吃！”
吳雪舉起了杯，黑黝黝的瞳珠滴溜溜俏兮兮左右滑動，滿面歡顏歡聲道：“美聯，乾杯。喂，這次你別來瞎湊熱鬧，就我和美聯。”
短短的時間過去，三人又開始漫無邊際的閑話。
子建眉飛色舞歡語道：“喬丹太厲害了，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看樣子，今後幾十年也出不來第二個喬丹。”
“喬丹是誰？幹什麼的？”吳雪問。
“你不知道！鼎鼎大名的喬丹你不知道！”
子建盯視吳雪的眼神，像看到奇形怪狀令人驚悚的外星人，“米高—喬丹，美國黑人，NBA籃球巨星，當今籃壇第一人！可以稱得上獨倨王位、笑傲群雄。”
他猝然轉頭問美聯，“你知道喬丹嗎？”
美聯搖搖頭，立馬又點動腦袋答應一句，“現在知道了。”
“那你知道徐雅琴嗎？”
吳雪插話，一臉莊嚴之色目不轉睛看着子建，“名人呀！在我夢中也會出現的偶像。”
“徐雅琴？沒聽說過呀！”
子建沉眉思索着反問吳雪，“是誰？做什麼的？”
“老媽……我的女老闆。”
接續吳雪話語的，是她歡俏迷人的“噗嗤”一笑。
美聯也捂住嘴悶笑不已。
子建皺起眉頭，半樂半恨地嗔道：“你！你簡直是混為一談，無理取鬧！”
“那你也喜歡玩籃球吧？”美聯問子建，“你戴着眼鏡呢？打球方便嗎？”
“沒關係，用橡皮繩栓緊就行。現在基本不打了，不過想當年我還是主力中鋒呢！”
子建雙眉高揚，頗為得意揚揚。
吳雪問道：“主力中鋒！什麼的幹活？”
子建看向吳雪，“你們看過籃球比賽吧？”
“看過，挺多人追着那個皮球，又蹦又跳的，拚命往那個框框裏扔，有時還是直接用手甩進去的，那些人個頭好高！電視裏經常放呢，挺好玩的。”
吳雪言歡語快。
“不錯不錯，孺子可教有點靠譜。主力就是開始比賽時，最先上場的那幫人。中鋒就是站立的位置，離那個框框最近的人。”
子建邊想邊說，盡量套用吳雪的外行詞彙和表達方式。
美聯輕聲問：“那你是哪個隊的中鋒？”
“哪個隊？班隊！系隊最多打個替補小前鋒，校隊難如登天，根本沒有一席之地。那邊個頭超高的傢伙比比皆是，而且個個牛高馬大身強力壯，結實的跟頭棕熊一樣！別問。”
子建瞥見吳雪張開了嘴想要提問，趕緊豎起手掌做制止狀，“替補就是後面才出場的傢伙。小前鋒，就是離那個框框相當遠的那個人。小雪，你個頭這麼高，難道在學校時，你就沒玩過籃球嗎？”
“對不起，玩是玩過，很少，本姑娘不感興趣，不喜歡。”
吳雪話鋒一轉，眉開眼笑說起來，“只不過我還是明白這點，你籃球玩的也不好，水平也低。好比幼兒園班、初小班、中學班、高中班、大學班，你屬於幼兒園班水平。”
“我的神呀！碰到你們兩個女神一樣的傲嬌妹，我真是哭笑不得，無語以對。”
方子建攤開雙掌，一臉無奈的歡喜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