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懲前毖後
“你說什麼?我們家文若跑到富樂院去了,還把裏面的男妓都給打了?不可能!我弟弟潔身自好,絕不可能那種地方去!”
這可難說,頓文在一旁心中腹誹,他一般不一個人去。
張文靜看向了自己丈夫:“你不是說夏德海很可靠嗎,為什麼把我弟拐到那種地方去了?”
李建元是百口莫辯:“我一點兒也不知道,後來他們都把我趕出來,自己開小會兒去了。”
“你就回來了?”張文靜叉着腰,沒好氣道:“平時怎麼沒見你這麼聽話呀,你得拿出做姐夫的氣勢來呀!”
李建元耷拉着腦袋:“平時我也很聽話呀,再說了,天底下的姐夫都拿小舅子沒轍,也不單單是我呀。”
“廢話少說。”張文靜問那來報信的:“我弟吃虧了沒有?”
那報信的直搖頭:“那倒沒有,這小子龍精虎猛,把北院裏幾十條精壯漢子都揍倒了,一點兒沒脾氣。武夫就是厲害呀,我以前都讓人騙了。後來六扇門的捕快來了,他就乖乖的跟人走了,也沒抵抗,現在應該押在刑部牢裏。”
“哦,那沒事兒了。”張文靜一聽舒了口氣,對眾人解釋道:“六扇門金陵總捕鄭奇,是我爹的故舊相交,文若在他的手中,不會吃虧的。建元,咱們兩個準備些禮品,去拜見鄭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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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靜啊,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要是收了你的禮,看在你父親的情面上,把人放了,那不成了徇私枉法之徒嗎?這樣干,和錦衣衛那幫只知道捕風捉影,敲詐勒索的傢伙有什麼區別?”
鄭奇毫不留情就拒絕了張文靜的說項。往往人就是這樣,平日裏看見不公,就指望着青天大老爺降臨,鐵面無私,一秉大公。真事到臨頭,又到處找人請託走後門,有一點兒便宜都要佔盡。
“鄭叔,那您總不能坐視不管吧,文若他可是我爹的獨子啊,這才出紅蓮寺,又進刑部牢,怎麼遭罪的事兒都降到他頭上了?”張文靜說著泫然欲泣,真是梨花帶雨。
可惜不頂用,鄭奇這一把年紀,久歷世事,早就練得一副鐵石心腸,尤其對故舊相識,更能狠得下心來,不然怎會調他做這個金陵總捕頭。
“你也別一個勁兒的就喊冤叫苦,文若怎麼到今天這地步,也不能全怨旁人,自己也該反省反省。紅蓮寺也就罷了,錦衣衛那幫狼狗,就知道胡亂攀咬,這一回怎麼回事兒啊?光天化日之下,跑到人家裏去,打砸一通,差點兒一把火就把那北院樓給燒了!”
鄭奇說著一拍桌子,他也是恨鐵不成鋼啊,他爹張豐業是何等沉着冷靜的一人,怎麼生出這麼個猴崽子?
張文靜申訴道:“叔,我們文若一直遵紀守法,這一回肯定是受了什麼委屈,才不得不動手打人的,這裏面必有隱情!”
鄭奇‘哼’了一聲:“你還真會往你老弟身上套詞兒,遵紀守法?你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嗎?我這裏都有證詞,別人的也就算了,你指定不信,他自己親口供述的,你要不要聽聽?”
“他怎麼說得?”張文靜心中生出了不好的感覺。
“他說,不幹人夏德海什麼事兒,是他自己好奇,想去富樂院看看。你知道他打人的理由是什麼嗎?因為人家姓張!我……那裏頭還有姓王的呢,也沒見明王發那麼大火氣呀!他比明王還牛逼呀他,這樣的人不抓起來,留着繼續惹是生非嗎?”
“他……他打了幾個呀,那裏面姓張的應該不多吧?”張文靜還抱着最後的希望。
“開始就兩個,後來越打越多,人數不記得了,富樂院統計是四十七人,其中五人重傷,個個都有傷情報告,你們濟世堂開具的。這是什麼?完全的地痞流氓啊。”
鄭奇越說越氣,當即撂下了狠話:“他這麼干,我非得好好整治整治他不可。你也別著急,我這也是完全為他好,以為傍上個通天就了不得了,無法無天還行?”
“您打算怎麼處置他?”
鄭奇回道:“不是我打算,而是依國法,要脊杖八十,服徭役三個月,我打算叫他修城牆去,也算就近。”
“別呀。”張文靜已經是淚眼婆娑,苦苦哀求道:“文若他才受了刑,你們又要打他,怎麼生受的了呀。”
“哎呀,他是個武夫,這點兒打算不了什麼。紅蓮寺都過了,八十脊杖還不是小菜一碟。”鄭奇安慰道。
“你說得輕巧!”張文靜登時大怒:“這小菜您怎麼不嘗嘗啊?有打人又幹活兒的,六扇門比錦衣衛也好不了哪兒去!”
“胡說八道!”鄭奇也來氣了,把六扇門和錦衣衛相提並論,可算是觸動了他的逆鱗,“六扇門是奉法施罰,錦衣衛是胡作非為,能一樣嗎?”
“有什麼不一樣?”張文靜不假思索,反唇問道:“六扇門奉的是什麼法?”
“自然是國法。”
“國法是誰定的?”
“朝廷。”
“朝廷誰說了算?”
“呃……自然是陛下。”
“那不就結了,錦衣衛也是陛下說了算,你們兩家有什麼不一樣?一樣的貪殘暴毒,就知道用刑打板子。”
“你!”鄭奇一時竟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李建元在身後扯着她的袖子,小聲提醒道:“話別說太過了,咱還得指望人家呢。”
張文靜一甩袖子,嫌棄道:“他打我弟我還不說話,真是,指望你就完蛋了。”
李建元:“。。。”
“那你說怎麼辦?還是那句話,我不能徇私枉法。”鄭奇還不至於跟她一個女流置氣,但原則還是要堅守的。
張文靜一跺腳道:“您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吶,這才是用刑施法的目的。”
“嗯……有點道理。”鄭奇摸着鬍子,琢磨這話里的味道,越琢磨越像那麼回事兒。
張文靜趁機再勸道:“文若還小,心智也沒有成熟,我們要幫助他成長,儘快的成熟起來,以暴制暴是沒有出路的。再說了,衝著咱爹的面子上,您也得多費心吶,不能這樣簡單粗暴。”
“你說得有道理。”鄭奇咧着嘴,不得不承認,這小丫頭還真有一套,鬆了口道:“這樣吧,這事的苦主是富樂院,你去找她們說說,人家要是願意撤狀子,答應不再追究此事,我這裏可以從輕或者免於處罰,不然上下都不好交待。”
“謝謝鄭叔叔!”張文靜感激涕零,當場就要給人跪下磕一個了,鄭奇連忙攔住。
“我想見見文若,可以嗎?”張文靜適時又提出了要求。
“不行。”鄭奇毫不留情就拒絕了:“本來就瓜田李下,你還不知道避嫌。再說了,他在刑部大牢裏能受什麼罪啊,那裏又不是紅蓮寺。你趕緊去想辦法找人私了吧。”
張文靜無奈,只能跟李建元一道出來,手裏還領着沒送出去的禮物。
“媳婦兒,你真厲害,小詞兒一套一套的,把總捕頭都哄得一愣一愣的。”一出大門,李建元就迫不及待的表達敬佩敬仰之心。
張文靜得意的一笑,解開了謎底:“這都是文若的詞兒,小時候他不聽話,惹出了事來,咱爹要教訓他的時候,總是這套詞兒,把咱爹都哄住了。”
“哦,那管用嗎?”李建元好奇問道。
“你看他現在這樣,像管用嗎?”
張文靜說著,突然停下,面露憂色:“我現在真的很擔心文若,也不知道他在牢裏怎麼樣了,看來我沒有做好這個姐姐,也不能疏解他心中的苦悶。”
李建元上前,抱住她的肩膀,正要開口安慰,忽見眼前路過一人,不是夏德海還能是誰,這也是冤家路窄。
李建元對張文靜道:“你知道嗎,其實你男人有時候也挺爺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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