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卑微

二狗喜歡上了一個女生。

二狗覺得她長得很好看，薄薄的碎發，白白凈凈的皮膚。

她住在二狗對門，門與門之間的距離是三米。

二狗經常在陽台上看到她。

她有時候在晒衣服，有時候站在窗邊，戴着耳機看着外面，二狗不知道她在看什麼，但是覺得她真好看。

她喜歡白色的衣服，曬在外面的不管是內衣、底-褲、還是衣服，二狗見過最多的就是白色。

她的書桌應該在窗邊，所以二狗經常能看到她的身影，很多時候只能看到一個頭和肩膀。二狗猜她可能坐在書桌前看書，看劇，或者在化妝，準備出去約會。

她應該沒有男朋友。

二狗經常偷偷站在陽台上看她，沒看到有男生送她回來，二狗這麼猜。

二狗的工作很自由，不需要去公司，在家就能完成，所以二狗就經常站在陽台上，有時候，二狗會假裝是上班族，跟着她一起去地鐵站，其實只是為了近一點看看她。

她八點會準時出門，二狗會扣着時間比她晚一點，這樣二狗就可以走在她身後看着她。她都沒發現二狗，因為她出門總是插着耳機，二狗在猜，她喜歡聽什麼歌呢?

二狗好想聽聽她的歌單，好想。

她總是準時回家，一般是七點。

到房間裏，她會先拉開窗帘，拉開窗戶通風。

二狗太喜歡她，太想知道她每天在房間裏幹什麼了。

今天她一直沒回來，房間一直是暗的，二狗焦躁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她去哪裏了呢，怎麼還沒回來？

大概十點的時候，二狗站在陽台上看到一男女進了樓，二狗熟悉她的輪廓，二狗知道那就是她。

二狗通過貓眼，看到他們互相抱着走到門口，鬆開彼此，她刷了門禁卡，把門拉開，走進屋，二狗聽不清他們說什麼，大概是依依不捨的情話。

說實話，二狗很嫉妒。

二狗討厭她抱着別的男人，二狗很想，被她抱着的人是自己。

她把房間裏的垃圾袋帶着出門，今天，二狗沒跟着她去上班。二狗看見她把垃圾袋扔進垃圾箱裏，看着她的身影越來越遠。

二狗要去撿垃圾，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二狗有點緊張。

二狗左顧右盼，有個上班族走了過來，二狗假裝蹲下去綁鞋帶，餘光，看到他向大路走去了，二狗看了看四周，沒人，提起她扔的垃圾袋，就往家裏走。

二狗的心跳得很快，不住四處看，深怕遠處有人看見二狗的行為，看穿二狗心裏的想法。

二狗快步走到家，趕緊關上門，沒人看到二狗「偷」了她的垃圾，二狗慶幸。

二狗把垃圾袋裏的東西倒在地上，裏面有一條破洞的絲襪，有用舊的牙刷，還有很多用過的紙巾，以及塑料包裝袋，二狗如獲至寶，把那條絲襪拿出來，她走路大概不輕鬆，大拇指受力比較重，絲襪在大拇指的位置被磨得特別薄，破了個洞。

她不是每天都要扔垃圾的，她不扔垃圾的早晨，二狗就默默跟着她到地鐵站，在她身後看她。

二狗偷偷拍了很多她的照片，她每天會穿不一樣的衣服，多是牛仔褲或者小裙子，看起來特別溫柔，她不喜歡穿高跟鞋，二狗猜的，因為她幾乎都穿運動鞋或者帆布鞋。

二狗洗出她的照片，看不到她的時候，二狗就翻翻照片，但是照片幾乎都是背影和側臉，因為二狗在偷拍，二狗怕被她發現，所以二狗總是小心翼翼的。

今天，她沒倒垃圾，二狗照常跟着她，她今天穿着條格子連衣裙，特別溫婉，二狗的心一直怦怦跳。她遇到了麻煩，在進地鐵的閘門前翻背包，二狗猜她可能交通卡掉了。

二狗把自己的交通卡不經意般地扔在她身後，然後走開，她翻完包包開始看周圍，是否掉在地上了。-個小朋友撿起地上的交通卡，奶聲奶氣地問，「姐姐，這是你的嗎?」

她驚喜，眼角的笑意泛濫開來，她說著謝謝，然後拿出一根棒棒糖送給小朋友，作為感謝。

二狗在遠處看着他們，那顆糖，應該是給二狗的。

今天她提着一袋垃圾下來，二狗已經不再慌張了，已經學會了如何快速地撿起垃圾袋，認清了快速到家的路徑。

裏面有外賣盒子，她應該不會吃辣，因為每次商家送的辣椒醬，都會被她原封不動扔掉。

她喜歡吃甜食，因為她經常點奶茶，但是她大概怕胖，所以總是點5分甜。

她姓陳——如果她沒寫假的姓。

她穿36碼的鞋，75B的內衣，每個月12號會來親戚，每次來6天。

她不是個會亂花錢的人，因為她每次點的外賣都不會超過25元，都有紅包滿減，每次丟的東西都是不能再用了，可能也是因為二狗喜歡她，所以，她在二狗心裏就是一位溫婉勤儉的好女孩。

二狗好喜歡她，想了解更多關於她的事情。

二狗昨晚夢見她了，二狗今天特別想她，特別特別想見她，二狗一路跟着她到地鐵站，然後還是不滿足，二狗又跟着她一起進站，站在了同一節車廂前等，二狗瞄到了她在聊微信。

早高峰的人很多，車廂被擠得滿滿的，她站在車門旁的小角落動彈不得，二狗刻意挪到她身邊，假裝是被擠過來的。二狗站在她外側，用自己的後背抵住人群朝二狗們壓下來的力，二狗一隻手握着欄杆，一隻手抵着壁，她彷彿被二狗圈在懷裏，二狗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她噴了香水。

這是二狗們離得最近的一次，近到二狗能感覺到她的呼吸。

那個男孩子最近總和她一起回來，下班難道不用回家嗎，為什麼每天都送她回家，二狗討厭他。最讓二狗憤怒的是，二狗看見她帶他上樓了。

她到房間的時候，把窗帘拉上了。

二狗站在窗邊，看不見她房裏的狀態，突然好心慌，她好像脫離了二狗掌握的軌道。

那天晚上，那個男孩沒出來，他在她家過夜了。第二天他們牽着手出來，男孩手裏拿着一袋垃圾。他們一走，二狗就把垃圾帶回家。

當二狗看到裏面的東西，二狗覺得二狗要窒息了。

亂七八糟的垃圾，還有那個刺眼的，使用了的套套和包裝袋，他們發生了關係，那個二狗喜歡的女孩，不屬於二狗，屬於了他人。

二狗想她有喜歡的人了，二狗該放棄她了，雖然二狗從未擁有過她。

他們同居了，那天二狗看着她和那個男孩指揮着搬家公司的人在搬東西，有沙發，有席夢思，大概是原先的床太小了不夠兩個人睡吧，二狗想像着他們躺在同張床上，他把她抱在懷裏的畫面，心裏真難受。

他們總是一起出門、上班，她不再插着耳機聽歌了，她總是掛在他身上，好像不會走路了，有一次在小區門口遇到他們，她挽着男孩的手臂，臉上的笑容是二狗從未見過的。那麼燦爛，那麼甜蜜，戀愛中的女人，像散發著耀眼的光芒，讓二狗移不開眼，而這麼好看的，現在的她，是那個男孩創造的。

二狗真的好嫉妒好嫉妒。

那天早上，她上班走的匆忙，關了門后鑰匙忘了抽出來，留在門上，二狗偷去配了鑰匙，還買了兩個微型攝像頭，巧妙地放在她燈管的縫隙中。

從當天晚上開始，二狗就開始每天看她在幹什麼，

畫面里，只有她時，每天過得都很日常。上班下班回家休息，喂貓鏟屎，有時候坐在地毯.上用筆記本看東西，角度關係，二狗看不清她在看什麼。

也是從那時候起，二狗經常在晚上看着她或他們，白天她去上班之後，二狗就偷偷溜進她家。

垃圾桶里經常放着他們用過的透明套，二狗看到過粉色的，乳白色的，藍色的，黃色的。

她家很乾凈，地上除了一點貓毛外沒什麼髒東西。

那隻貓看見二狗會害怕，躲在沙發底下不出來，二狗給它清理了貓砂，倒了貓糧，換了水。二狗還買了貓罐頭討好它，可是它不理二狗，二狗走開了，它才會湊去吃。

她的房間很乾凈，一走近，就能聞到被子上洗衣液的香味。

化妝枱上有一些護膚品和化妝品，沒有二狗前女友多。

床旁邊有一塊地毯，二狗猜她經常抱着貓咪坐在這裏，玩手機，看書。

桌子上有個水杯，藍色陶瓷杯，半個愛心，明顯是情侶杯，還有另一個，大概是和那個男生一起用的吧，二狗有些不是滋味。

突然有一天，他們開始做飯，他們喜歡吃雞翅，幾乎每次垃圾都會有雞骨頭，但是卻停止了體液互換。

他們開始吵架，第二天沒有一起上班，二狗以為是偶然，然而今天她也是一個人走的，她又插起了耳機聽歌。

接着幾天她都沒回來，二狗每天站在窗戶邊看，她房間的燈都是暗的，那個男孩也沒有回來，二狗猜想他們是去度假了。

早上二狗去倒垃圾，一輛計程車停在她家樓下，男人扶着她走下來，二狗遠遠地看着她，都能感覺到她的虛弱，她臉色煞白，男孩攙扶着她，大包小包的。

自從他們回來后，她就沒有去上班，每天早上只有男孩去上班，她一直躺在床上。

他們每天煲湯，党參烏雞湯煲得特別頻繁，這麼營養的湯，真是大補。

二狗明白了。

大概過了半個月，二狗終於見到她了，她看起來好瘦，好像風一刮就能把她吹走，二狗覺得她不開心那個好看到發光的女孩子，好像突然被熄滅了。

他們的垃圾里沒有了煙頭和煙的空盒子，二狗也沒再見到他，二狗想，他們應該是分手了。

二狗猜的沒錯，一天早上，那個男孩到樓下，拉走了行李箱。

二狗看到她就站在窗邊，窗帘沒有全部拉開，就漏了個角，她緊緊盯着樓下的他，看着他搬完所有的行李，上車，然後離去。

二狗看不清她的具體面容，但是二狗猜，她紅了眼眶，她在哭。

她又開始了一個人上班，一個人回家，才初秋，可是她已經穿得好厚，-一邊走路還不時縮着脖子，她好像異常怕冷。

早上，二狗像往常一樣跟着她，二狗一開始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她面色蒼白，無血色，走起路來，腳步不穩。

二狗不放心，跟着她進了地鐵站，跟着她換乘，在上扶梯的時候，二狗特地小步跑到她身後，她先是一晃，人就向後倒，還好二狗看出了她的不對勁，扶住了扶手，接住了她。

她暈乎乎地被二狗扶到等候的長椅上，旁邊的阿姨們聚集過來。

「小姑娘是不是沒吃早飯，貧血了吧。」

「這麼瘦的小姑娘哦，看起來風吹吹就要刮跑咯。」

阿姨們七嘴八舌地說著。

二狗口袋裏有塊巧克力，是昨天商店裏買東西送的。

二狗掰成小塊，喂到她嘴邊。

緩了一會兒，她大概是恢復了，雖然唇色還是一樣蒼白。

她睜開眼睛，阿姨們開心地鼓掌，然後-個比一個積極地告訴她二狗的“豐功偉績”。

她和二狗道了謝，表示二狗幫了她，真是救了她一命。

她說她還要去上班，二狗把剩下的巧克力都給了她，讓她一定要吃完，補充能量。

她笑得很溫柔，和二狗說了好多好多謝謝。

二狗目送她上了車，心裏暖暖的。

二狗想，她對自己是不是有了印象？

二狗故意在她回家的時候開門出去，她認出了二狗，向二狗道謝，並邀請二狗吃飯，說為了報答二狗。

二狗欣然接受了她的邀請。

二狗以為他和她面對面交談會拘束的，然而並沒有。她是個很溫和的女孩，完全不會讓人感到壓力。

點菜的時候，她讓二狗挑，儘管點，她一定要感謝二狗。

二狗拿着菜單，看着列表，一個個挑選。

「你不能吃辣，那這個不適合，你喜歡吃雞翅，這家的紅燒雞翅很不錯。你最近來親戚，不要喝涼的，喝點紅糖紅棗湯」

二狗一邊選一邊念叨着。

二狗讓服務員來下單，做好一切后，二狗看向她，發現她一直在看二狗。

「你怎麼知道這些？」她眼睛裏讓人看不透。

二狗頓時語塞。

二狗怎麼能告訴她，所有關於她的信息，都在二狗心裏刻着。

「你剛才看菜單的時候，下意識的就往那個雞翅那裏看，不止看了一眼，其他菜的話，你只是了了掃一眼，看到剁椒魚頭的時候，你說這個太辣，我想你應該不怎麼會吃辣，不然不會下意識地先說到辣而是菜是否好吃，你剛去衛生間的時候，拿了一個小布袋，我前女友也有，是裝長條紙巾的吧。」

二狗看到了她從驚異到佩服的眼神變化。

「你是學心理學的嗎?」

「沒有，只是會下意識地觀察對方。」二狗在瞎扯。

她看二狗的眼神又柔軟了幾分，「那你肯定是個特別會照顧別人的人。」

那天，二狗們聊了很多，從星座到心理學，從東野圭吾到渡邊淳一，二狗覺得他喜歡的女孩，真的好讓人心動，和她聊得好開心，很投緣。

她說她很高興認識二狗，二狗也覺得好高興和她相識。

後來她經常邀請二狗去她家做客。

他們一起做飯，一起看電影，她特別可愛，每次看電影前都會提前先去看一輪評價，要是網友們對這部電影的評價很差，她是絕對不去的。

看完電影后還會去網上搜解析，把自己沒看懂的地方，一個個搜出來，然後邀功似地告訴二狗，二狗就算看懂了，也順着她，她就會特別開心，覺得自己很厲害。

她喜歡吃甜食，對臟臟包尤其熱衷，每次吃得手上臉上都是，二狗就拿着紙巾遞給她擦，她沒有空閑的手，二狗就一點一點幫她擦，巧克力醬，巧克力粉，她就是個讓人喜歡的小女孩呀。

二狗和她的距離越來越近，最終交融到了一起，二狗感覺自己成了最幸福的人。

但是負距離接觸后，彷彿波浪線，高峰過後，接着就是低谷。

二狗感覺他和她之間在降溫，她從沒說愛過他，似乎只是朋友，而那一次，僅是一點偏離路線的誤差。

有一天，她去買杯子。

二狗隨後找到了她，看她興緻勃勃地挑着杯子。

然後她停在一個櫥窗前，那裏面放着一對藍色愛心陶瓷杯，和她家裏的一-樣。

她看了一會兒，眉眼間閃爍着近日來二狗沒見過的情緒，然後又轉瞬即逝。

二狗知道，她在想那個男生。

她從沒有和二狗聊過那個男的。

後來二狗買了一對畫著貓咪的杯子。

她一個，二狗一個。

緊接着她的朋友圈總是分享一些很喪的歌。

二狗找她說話，她也是沒幾句就說自己累了，或者忙，約她去吃飯，也一直拒絕二狗。

二狗心裏有不祥的預感，他預料低谷正在加速到來。

直到有一天，二狗看到她在化妝。

她很少化妝，每天只是塗了護膚品，活着抹了點東西就出門了。但今天，二狗看到她坐在桌前很久，又是打腮紅又是畫眼影，坐了有半個小時。

二狗心裏越來越涼。

二狗站在陽台上，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出了樓。

那天晚上，二狗看見了他，那個好久不見，存在她腦海里的人。

二狗看着他們手牽手上樓，然後他們從進門開始接吻，吻到兩人跌坐在沙發上，二狗看着他們坦誠相對，然後撞擊，遠比以前激烈。

他們去洗了澡，一起躺在卧室的床上，視頻並不是很清晰，但是二狗知道她在笑，她渾身都散發著喜悅，二狗都知道。

他們點了外賣，她去開的門，接過外賣小哥手裏的袋子，進來后，二狗看她打開袋子在拆--個盒子，然後倒了杯水，像是藥片，她喝了口水，吞了下去。

那天晚上他沒留下來，他走了，帶走了房間裏的垃圾袋。

夜裏，天很黑，二狗開着手機的照明燈，找到了他們那袋垃圾，裏面有個藥盒，緊急避孕。

二狗沒去聯繫她，她也沒聯繫二狗，二狗知道，就算他們複合又怎麼樣呢，二狗只是她的一個朋友，一個曾有過負距離的朋友。

或者，連朋友也不是。

二狗終於明白了，他只是她的一條狗子，臨時的、卑微的、隨叫隨到的、不為人知的、用完就丟進泥土裏的—狗子！

二狗的心在抽搐，他的血在冷，一種陰暗的情緒在燃燒。

二狗要挽回她，讓他們的關係永遠走在攀登高豐的路上，如果挽回不了，二狗隨手抓起了一根平頭起子。

於是，他們走到了偏僻處。

接着，她拒絕了二狗的挽回。

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