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我信她
辛小二微微一笑：“人老了，自然不復當年了，誰都一樣。”
墨獄瞪大了眼：“陛……陛下？這……這……”
皇帝陛下滄桑的目光掃過眾人，在章平和墨獄身上停了一瞬，而後拄着拐杖緩緩走到辛小二面前，走得緩慢卻堅定。眾怨魂自動讓開了一條路，老皇帝說：“聖女若想取聖圖，請隨我來。”
辛小二挑了挑眉：“陛下當真？”
“自然。”皇帝又咳了一聲，“聖圖本是您封印的，何來不能拿之理？”
“陛下!”趙將軍跪在地上，神情悲憤，“難道您忘了——”
“朕是人，是你們的王。朕的決定，何時需要你們插嘴。”老皇帝話語極為平靜，說的趙將軍啞口無言。
老皇帝看向聖女，面色總是和藹的。他轉身慢慢地走：“我帶您去找那東西……”
辛小二看他走得艱難，上前扶了他一把，剛碰觸到他的手，辛小二隻感到一陣冰涼刺骨，她低頭一看，發現皇帝的身體瘦的只剩下了一具皮囊，尤其以手最為明顯。他的虎口位置不知為何被割破了一個小口子，冒出的卻不是血，而是濃郁的黑氣。
辛小二眸色愈發黯淡。
皇帝低低笑着，一邊笑一邊咳：“聖女不必難過，萬年前朕做這個決定之時便想到了今日的結局。朕還在想，若是再過十年八年，聖女還不回來，朕怕是就不能守約了。”
辛小二扶着他說：“陛下當年也是仙人境，長生不死的。”
皇帝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低着頭說：“聖女，您看我現在，還算是個人么？”
辛小二盯着前方的路，說道：“你與那些怨魂不同，你是人。我不明白，他們縱使心有怨氣，他們，連同你又如何會變成這副模樣，墨獄卻並無多少損傷。”
兩人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木屋裏面。屋外與屋內彷彿兩個世界，屋外荒草遍地，屋內卻乾淨異常，沒有多少擺設，看起來非常空曠，只有地面上繁複而古老的咒文傾訴着它不同尋常的歷史。
屋子中間有一個凸起，桌子一般高，書本般寬窄，邊緣光滑平整，整個高台刻着與地面不同卻更加複雜的咒文，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皇帝撫摸着高台，唇角挑了挑，似乎是想笑，目光分不清是自豪還是落寞：“墨獄……有個好主人。”
辛小二聞言，回想起之前王城的封印，恍然道：“王城的封印不止是為了防止外人發現王城，更是為了保護墨獄，免受羊皮卷的力量侵蝕。”
“時間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能瓦解太多東西，痛苦，情愛，甚至——信念。”皇帝的聲音有些滄桑，他的面容刻滿了歲月的痕迹，若非曾經見過，辛小二無法想像，如此老態龍鐘的人曾經是那個時代，寒國最明亮的那顆星星。
“落兒，最像當年的朕，也最不像，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皇帝的腰背挺直了幾分，他直直盯着辛小二的眼睛，“日後，吾兒還要請聖女多多照拂了。”
“會的。”辛小二道。她手在高台正中央的咒文上輕輕一拍，裂縫自檯子中央展開，頓時完整的高台從中間開裂成了兩半。
一片巴掌大小的羊皮卷露了出來。
皇帝盯着那羊皮卷，彎腰拾了起來，雙手捧着交給了辛小二：“便是這東西，蹉跎了我們萬年的時光……”
小二接過那羊皮卷，手指碰上的瞬間，她嘆道：“難怪你們變成了這副模樣……過了這許多年，這羊皮卷竟有了蠱惑人心之能。”
“其實在您來到這裏之前，朕已經做好準備殺死來到這裏的每一個人了，只可惜——”他雙眼睜得大了幾分，抬眼看向門外的幾個人，彷彿這樣可以看得更清楚，記得更清楚。
皇帝看着門外，章平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忽然笑了起來。
章平站在木屋之外，看着辛小二和那老人進去已久，竟還未回來，內心開始焦灼起來：“小二這麼久還沒出來會不會有危險？”
赫連霄不知從哪裏揪了一根草，叼在嘴裏：“不用擔心，小二的水平我差不多了解了，不會出事的。”
章平指了指四周的亡魂：“那要是這些東西也去了呢？”
赫連霄突然睜開眼睛，只見四周原本因章平的哨聲停止移動的亡魂目光渙散，好似收到了什麼召喚，正以那將軍為首，緩緩朝木屋的方向移動……
他：“……”
老皇帝搖頭感嘆：“只餘一半，便能將我寒國士兵蠱惑至此，若是兩塊拼全，又該如何是好啊……”
“另一半……”辛小二拿着羊皮卷，眼底暗光一閃而過：“怕是已經落入敵手了。”
皇帝眼前光影斑駁，他回眸望着門口開始集結的士兵，又低頭看向那光芒一吞一吐的羊皮卷，低低嘆道：“這東西——果真是邪物，我寒國註定要亡在它手中，聖女能丟掉，便丟掉吧。”
辛小二握着羊皮卷，垂眸念咒。帶着悲憫意味的咒語自她口中飛出，巨大的金紅色陣法圍繞在她的身邊，緩緩形成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不動聲色將所有亡魂囊括其中——
辛小二忽然握住老皇帝的胳膊道：“我帶你出去。”
老皇帝慢慢掙脫了她的手：“朕是寒國的皇帝，我寒國子民清醒也好，昏沉也罷，朕誓死與我寒國子民共存亡。”
“難道你不想再見寒落一面？”
老皇帝眯着眼笑了笑，眼角的皺紋連成了一條深深的線，沒有說話。
正在此時，赫連霄幾人翻窗而入，飛奔到了白色辛小二面前。
辛小二厲聲喝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麼，快出去，危險!”
章平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們不會有事的。”
老皇帝的臉色當即就變了：“你進來做什麼，出去!”
辛小二擰着眉把他拉到窗邊，指着外面烏雲籠罩的天空大聲道：“不會有事？你看看，外面都是什麼光景了!趙將軍死前便是觀聖境中品，現在過了萬年的時光，誰知道他現在是什麼境界？胡鬧也要看情況!”
章平不太理解為何這位老者的反應如此強烈，連辛小二都好似變了個人似的，他有些恍惚，赫連霄適時拉開了章平，笑着解釋道：“放心，我們有底牌的。”
辛小二擰眉不解。
赫連霄瞥了章平一眼。章平會意，從袖中拿出了一張黃色的捲軸，頗為得意地一笑，慢慢展開，一紙契約展現在了幾人面前。
“這是什麼？”辛小二盯着上面的血滴，問道。
章平笑着回道：“出來之前，先生送了我這一紙契約，說定會保我不死，我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