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男人
這裏的天比畫上調好的鈷藍還要藍,皚皚冰山連着雲天,旁邊是一席明亮如鏡的湖泊。
湖泊上穿行着一隻小舟,這裏沒有風,水面上也沒有半點波紋。
這隻小舟卻逕自在水面上滑行。
舟上有一名女子。
她沒有執槳,只盯着湖面上看,似乎明鏡一樣的湖水裏有什麼東西似的。
她一邊看,一邊還絮絮叨叨:“哎,這個腰不夠細啦。”
“這個...皮膚不夠白。”
“這個...”她伸手在湖裏摸索了一下,居然摸出一隻松枝似的雪白的手來。
她摸了摸那隻手的手指:“這個手好看。”
她很快又皺了眉頭:“不行。手上有老繭。摸着不舒服。”
於是她把手上的那隻手扔了,船繼續往前滑行。
再往前,越過險峰峻岭,再穿過那片皚皚的密林,水面漸漸低了。
於是,水下的東西全部浮現出來。
無數的慘白的身體橫七豎八的漂浮在這片湖裏,這些身體堆疊在一起,極目遠眺也看不到盡頭,手連着手,頭靠着頭。
女人就在這片身體連成的湖裏挑剔的挑選着。
她掃了一眼,有個身體沉在湖裏看起來黑不溜秋的,翻過來一看居然是個單眼皮的男人,不由得皺了眉頭:“這個也太難看了吧?居然是單眼皮?不行不行。”
她又好奇的往前走了幾步,翻來沉在一旁的白一點的軀體:“這個倒還好...不行,鼻子不夠挺。”
隨着時間慢慢的過去,女人也明顯不耐煩了,她不再到處翻翻撿撿:“算啦,也都是我喜歡過的類型,隨便找個新一點的好了。”
她於是在湖水裏隨便翻找了一個衣服還未褪色的身體拖進船里,掀了他的上衣檢查了一下,結果發現這個男人的背上算是錯雜的傷痕,橫七豎八,有些甚至傷可見骨,又被湖水泡的發白。
她不由得又皺眉頭:“怎麼這麼多傷?”
但她掀開男人淋濕的長發后,又注視了一下男人的面龐,說:“就你吧。”
她在心裏暗暗念叨:“雖然說身上傷多了點,但好歹臉是好的,身上的傷養兩天就好了。總比歪鼻子單眼皮的好。”
她踢了腳下的船,命令道:“我找好了,回去吧。”
船隻像聽明白她的命令,應聲調頭,往回行駛。
再回頭看一眼沉着密密麻麻身體的湖泊。她不由得拍拍自己的腦袋:“這些人真的是從我這裏出來的?我之前喜歡的東西怎麼這麼磕磣呢?”
想了想也沒有答案,她索性拿了身邊男人的手來摸,男人手指細長有點軟肉,沒有半點老繭。
“來點風吧。”她說。
果然,風很快來了,帶着一股淡淡的青草氣。
隨着風吹過來,男人濕答答的長發慢慢干去,是雲一樣潤和滑的,摸在手裏握也握不住,像水一樣不停滑落。
而掀開長發,她所看到的是一張玉一樣毫無瑕疵的臉,睫毛緊密覆於眼瞼,蒲草似的隨着呼吸慢慢起伏。
因為骨相生得好,臉頰包着軟肉,摸着手感良好,這讓他凌厲的五官也少了很多攻擊性。
是一張很乖的很好脾氣的臉。
和她撈的別的那些慘白瘦削的臉天生苦相的臉有了顯著區別。
這個一定很好養。
她在心裏暗暗想。
“算了,就他吧。起碼摸起來不錯。”她說。
她拍了拍自己的雙手,沖手裏哈了哈氣,那口氣到了手心,她迅速捂住了。
然後覆蓋在男人的眼睫上。
“醒來。”她說。
很快,男人顫抖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她沒有放開手。
“你是誰?”
男人開口:“我是陳生。”
“你為什麼受傷?”
“我為皇上辦事。把事情辦砸了,皇上殺我滅口。”
說到這裏,他似乎有點疑惑:“我...沒有死?你救了我?”
女人咳了一下:“算是吧。”
她在心裏暗暗想:“皇上?居然找了個古風的?這可麻煩了,背景和世界觀都要重新搭了。”
想到即將面對的麻煩,她的聲音變得嚴肅了:“只有我問你,你不能問我。你要記得,這就是我這裏的規矩。”
“說,你來自何處?出身哪裏?”
聽着男人把自己的時代背景交代的一清二楚,
根據男人所敘述的,他來自某個架空時代,從小父母雙亡被賣為奴隸,而後被訓練成殺手,他本是一個合格的殺手,卻在刺殺首輔全家這一任務上慘敗。因為實在不忍殺死面前年僅六歲的首輔外孫。任務失敗后他被組織追殺,狼狽跳崖。
女人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她於是伸出另一隻手,用手指點住男人額頭說:“好,我知道了。你繼續睡吧。”
果然,男人不一會兒就呼吸綿長,睡了過去。
女人站起身來,回頭又看了一眼湖面,有些猶豫:“哎,要不把他扔回去吧...”
她摸摸自己手臂上長起來的雞皮疙瘩:“殺手?太tm狗血重口了,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噩夢裏來的...怎麼想也不太好養。”
她在船上猶豫半天,繞着男人轉了又轉。
還是下定決心:“算了算了,扔了算了,再無聊也不能撿這樣的。”
她伸手打算把男人丟下水,在碰到男人身體的時候,卻一愣。
他在發抖。
抖的厲害。
“什麼啊...”她伸出手指,拍拍男人的臉:“你想活嗎?”
男人眼睫振動,在女人的“真言”威壓之下無法醒來,卻努力張開嘴唇,發出一點氣音:“想。”
女人嗤笑一聲,心裏暗想:原來就算是阿貓阿狗也想活啊。
但她卻沒有繼續把男人往水下推了。
麻煩就麻煩點吧。總歸就是養只貓的功夫。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