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即使在無數次的磨難當中,她都一次次得明白這是一個吃人的社會,但在事情過後,她的思維仍然會回到那個大片區域有法制保護的世界。
林紫菀心裏苦笑,原來自己總是時不時喪的時代與如今相比直接變成了理想國。
陰雨天氣帶着涼意,窗外的妝花拱門上原本鮮艷的花花草草也黯淡下來,在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中沉默着。
百姓們在已有的生活經驗下將攤子收拾回家,這會兒路上行人寥寥,一隊車馬疾馳而過,馬蹄踏起灰塵,騎馬的士兵走得急,落下了長弓上的紅色長纓。
“八百里加急,廢太子在荊州反了!荊州刺史知情被殺,頭顱懸在荊州城門上三日,荊州司馬劉魏請求燕都支援!荊州司馬劉魏請求燕都支援!”
厚重的黑漆城門緩緩放下,馬蹄踏過護城河,消失在門內的茫茫空茫之中。
凌晨紫禁城內緊急召員,林紫菀親自替衛驪帶上黑色海浪紋腰封,動作親昵眼裏滿是心疼:“這會兒進去了可是要連夜出兵了。”
衛驪上次的傷還沒好全乎,在林紫菀一天三頓外加夜宵的葯膳之下好不容易養回了一點肉,這一出征,風吹日晒之下肯定又全沒了。
手上附上溫熱,衛驪將她往外拽了一些,低頭看着她,溫柔道:“沒事。”
廢太子謀反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可卻也沒想到會這般快,原以為李承乾好歹也要對李由多一些信任,對林紫菀狀似無意下透露的信息多一些疑心,就算是粗略地調查李由出生地也得花上一兩日時辰。看來,李承乾半點也無法接受李由的“背叛“。
這倒是順應了她的計劃,只是她低估了李承乾對李由的感情。
林紫菀不可能置身事外地待在郡王府避難,進宮之後偷偷換了宮女的衣裳。
“你又要做什麼?“昭華的臉又冷又臭,看着林紫菀在自己宮殿中脫下夜行服。
真不明白她是多大的膽子居然敢一次次把皇宮當作普通人家,任由她這個宵小之輩來去自如。更可恨的是,五年前如此,五年後仍舊如此。
林紫菀乖乖讓掌事的嬤嬤幫自己放下頭髮,朝昭華笑了笑:“好事,你侄子終於造反了。“
昭華:“……“
久居深宮的昭華長公主覺得這人就是個神經病,“別在本宮這嬉皮笑臉,本宮看到你就覺得心煩!“
林紫菀扯了扯束衣小衫,站了起來:“成,您看不慣我,我這就出去,希望您好好待在宮殿裏,這段時間最好不要出門,外面可是刀劍不長眼哦。“
“誒!”
昭華長公主出聲叫住了林紫菀,頰邊飛起兩片紅霞,又撐起高傲的神情:“小心點。”
林紫菀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會的。”
乾坤殿比以往戒備還森嚴,門口站着兩束排穿着冷冷黑色鎧甲,面無表情的兵,連只蒼蠅也飛不進去,宮女太監都遠遠地繞道走開,氣氛格外沉悶。
林紫菀本就沒有闖進乾坤殿的意思,死而復生的林青還是女扮男裝私自進宮的林紫菀,都只能給衛驪添麻煩。
她靠在石柱上靜靜地等着,也不着急。看見前頭走來一個低着頭不看路的小太監,眼見得就要撞到柱子上了,林紫菀忙用手擋了一下:“小朋友,再走腦袋就要起包了。”
那小太監嚇了一跳,瞪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看着林紫菀,顯然嚇傻了,嘴裏不停道:“對不起姑姑,姑姑對不起。”
這慌亂的樣子倒不像是在這皇宮中待了很久的人,方才離得遠,這才看到小太監穿着一身白衣黑條的袍子,頭上束着小髮髻,原來不是小太監而是一個小道童。
林紫菀看了眼他端着的蓋着紅布的圓盤,小道童人不靠譜,這紅布倒是護得好,半點沒掀開。
“清塵居士宮裏的?”
燕帝有還幾個兒子,三皇子從小就與道家有緣,跟隨大師上山苦修多年,回了宮之後便沉迷於煉丹修道,時不時還要出宮到田野之間游習一段時日,所以這宮裏上下見他的人極少。
林紫菀倒是在小的時候因緣巧合之下見過三皇子,那時只覺得這孩子長得剔透非常,彷彿這世間所有一切與他相比皆是塵埃,小小年紀,眼裏卻已經無悲無喜,害得林紫菀曾一度以為這也是一位穿友。
見她記得師傅法號,小道童露出善意的笑,明晃晃兩個小虎牙,幼齒可愛。
“是師傅煉丹的原石,我剛從焰典司取回來的。”小道童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是我衝撞了,姑姑勿見怪。”
林紫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清塵居士一直在煉丹么?若是有什麼養顏美肌的丹藥,小道長可要先讓姐姐我知曉便罷,華清宮的娘娘對此也頗有研究。”
哪位皇帝的女人不想方設法維持自己的美貌,小道童也不在意,應了聲是,便離開了。
林紫菀等了沒多久,乾坤殿就有了動靜,那排列在殿外的鐵甲整齊有序地動了起來,跟在從乾坤殿出來的一個身長近九尺的年輕男子身後,那人似有所感地朝林紫菀的方向望了過來,她的心沉甸甸的,臉上卻是微微笑了笑。
她趁着宮中人員嘈雜時出了宮,馬不停蹄地趕回府換了衣裳,自己騎着馬,一腳踹開了燕雲樓二層雅間大門。
那掌柜的阻擋不及,眼睜睜地看着一個怒氣沖沖的公子甩着馬鞭,一副大鬧酒樓的意思。
掌柜的心中叫苦,只見那被踹門的房客倒是波瀾不驚,半點不介意地讓人進了門,還另叫了兩壺好酒。
林紫菀怒火燒心,五指扣着桌角,惡狠狠道:“這件事你們早就知道?!”
她用的是你們,而不是你。
肖何微微眯着眼,接手往她桌上的酒杯滿了酒,輕聲笑道:“肖某早前便說過林姑娘惠智蘭心,不過是一時耳目閉塞,能想通的自然能想通。”
林紫菀冷笑一聲,“勞您在此等我許久。“
她接過酒喝了,又夾了幾口菜,臉上的怒容頃刻間便退得無影無蹤。肖何心中稱奇,多了幾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