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身體在黑暗中往前推擠，一雙壯碩有力的臂膀攔住了她的腰，將林紫菀穩穩地固定在溫熱的胸膛上。耳邊是馬嘶聲，人的打罵聲和類似於鞭子揮舞時的破空聲響。
林紫菀睜開眼睛，方才坐着坐着居然就在衛驪懷裏睡著了。
“夫人、郡王，有人攔住了去路。”衛王府的車夫聲音傳來。
林紫菀同衛驪對視一眼，只道是這年頭連秦郡王的馬蹄之下都有人敢出身攔截了。
馬車外的人似乎是在等馬車中貴人們的反應，沉寂了幾秒，凌厲的鞭子破空聲又是一道，那挨打的人似是終於受不住了，又像是方才被打暈了這會兒又在越發劇烈的疼痛中醒了過來，那聲音仍然是低微得很，似是狠狠地喘了幾口氣積攢的所有力氣。
“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饒了你？敢私自跑出宅子就是一個死字！”
回話的人聲音明顯放大，似是要特意說給誰聽的，手上的鞭子也不敢停，手腕上發力一耍，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臉上又是一道皮開肉綻，他身上已然沒有幾處好肉，粗布破破爛爛，滲了血水和打飛的肉沫，形態極為凄慘。
這會兒卻是連疼都喊不出來了，直接暈了過去。
圍觀的百姓里總算是有看不下去的，只覺得就算待一隻家養的狗也不必如此，且看那被打之人粗布麻衣，也不像是貴人府里專門貼身伺候主子的，那打人的打了幾個時辰也不說是犯了什麼滔天的罪孽，只一般奴僕，就這麼作賤人。
“光天化日，還有沒有王法了！”
“身上沒有一塊好肉，看着就疼。”
“犯了法也該有當官的來管，就這麼將人打死算是什麼門道喲，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
那打人的卻是不惱，反而像是專門等着這幾句話一樣，得意道：“什麼是王法？我家主子就是王法！我家主子看着賤奴不過眼，打殺便打殺了！”
……
林紫菀嘆了一口氣，心想這麼明顯的做法若是自己還猜不到是衝著自己來了還真是辜負了幕後之人的一片苦心了。
纖纖玉手掀開帘子，一對玉人從被攔住去路的馬車上走了下來，男俊女俏，與周邊的環境格格不入。
“說吧，你主子是誰？”
林紫菀聲音沒有半點起伏，只掃了一眼，她就知道地上的人已經救不成了。既然費心布這場局，棋子自然沒有活口。
她壓下心中的厭惡感，眼神冷若寒冰。
“啊？”那行兇者似乎沒有想到林紫菀這般簡單明了，準備好的說辭沒有用武之地，結結巴巴道：“三皇子。”主子的權勢給了他一些力量，聲音不由堅定許多：“三皇子是我的主子！”
重要人物沒有出場，這戲唱到這裏就夠了。
她冷淡又疲倦，“送官。”手指了指地上的正在僵化的屍體，“好好安葬，十幾歲的人生前要受這般苦楚，願他來世能生在一個好時代。”
她知道這兩邊的高樓一定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可是她累極了，她再去管了，所有的仁慈所有的理性所有的道德約束在這個世界都不存在，一個人說死便這麼死了，人命卑賤得就如同是隨手能拍死的蒼蠅。
沒有人想過那少年究竟經歷了什麼，他的父母是不是還在家盼着外出的兒子回家，如果知道自己的兒子就這麼活活被打死在大路中間又該是怎樣滅頂的悲傷。
沒有人去想，沒有人去提起。
畢竟誰會去記得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少年。
酈庭軒內，紅燭一滴滴凝在紅木桌上，夾帶着隨微風閃爍的光影。
林紫菀拿出了幾月前暗衛快馬送回來的加密文件，這是一份能讓整個朝野翻一番的文件。
除了林紫菀和衛驪，沒有人知道文件內寫的是什麼內容，從廣陵到燕都，跑廢了幾匹快馬就死了幾個影衛。甚至於在影衛還未將文件送到林紫菀手中時，一批一批的殺手就已經圍滿了郡王府。
原本溫馨的酈庭軒此時飄滿了血腥味，衛驪繃帶下的上臂外側被削了一塊肉，傷口深可見骨，連向來能忍的他都禁不住悶哼。銀牙緊咬，咬肌外青筋凸起，豆大的冷汗不間斷地滴落。
林紫菀心疼得手都在顫。
這份代價太大了，大得快要突破她內心的承受程度，讓她發瘋，讓她隨時隨地都可能喪失理智。
廢太子該死！可最該死的人真的只有廢太子嗎？
所有人都在逼她當機立斷，就連她的“敵人”也在對她的手段“拭目以待”。
頭頂覆上了一雙大手，極輕極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髮，即使手的主人正在經歷非人的痛苦。
衛驪快速捕捉到她心裏陰暗的想法，眼裏佈滿了心疼，“別怕，做你想做的。”
林紫菀半蹲在他身前，把頭埋進她的大腿之中，身子微微顫着。
衛驪心疼得不行，手撫摸着她的後頸，很快便察覺到了衣裳上的濕意，“不要緊的，不要緊的。”
他一遍遍地安撫着，話少且單一，卻蘊含了無限地情意和能夠給予林紫菀的不顧一切的底氣。
林紫菀擦乾了眼淚，紅彤彤的眼睛看着衛驪的臉，“疼嗎？”
她像是一個受了委屈哭夠鬧夠又雨過天晴的孩子，天真且脆弱。
衛驪笑了笑，聲音嘶啞：“不疼，看着你就不疼了。”
“我又不是阿司匹林。”林紫菀手輕輕劃過繃帶飄着的結帶，道：“真丑。”
衛驪單手擁着她，跟着點頭：“下次你幫我扎。”
“那是！我的技術絕對比太醫院的那群老頭好！”說道太醫院，林紫菀表情又沉了下來，為了掩人耳目，衛驪受傷后都是從外頭找的大夫，耽誤了時間，平白多受了許多罪，想到這裏，林紫菀心裏的恨便更深刻了幾分。
“我不會再手下留情了。他們敢這麼做就要有承擔我報復的勇氣。我要讓他們明白怎麼真正去做一個人，讓他們得到教訓，受到應有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