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定如此
“你說什麼?”廣德帝被夜千凌問的這句話好半天沒反應過來,主人?身為皇帝的女兒,夜氏王朝的公主,竟然說出誰是她的主人這句話,也難怪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丫頭,”廣德帝看着夜千凌衣服上滲出的血,心疼的往她身旁走,想將她扶起來,剛碰到她胳膊,一陣滾燙襲來,廣德帝下意識把目光移到夜千凌臉上,額頭上大滴大滴的往下冒冷汗,嘴唇發青,眼神開始迷離,“你想死嗎?把傷口故意往牆上撞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剛剛廣德帝的那麼一甩,沒有仔細觀察是根本就發現不了夜千凌故意把胸口作為第一受力點,離得近才發現,她任憑傷口滲出血,二次破裂。
原本心疼不已的廣德帝拼力忍住體內的暴力因子,深深吸了口氣,“很早之前,爹告沒告訴你,你要再敢說這種話,做這樣的事會怎麼樣?”
本來剛剛手術的時候夜千格把高燒暫時用藥物壓下來了,但是這手術傷口裂開,把傷口二次感染,直接變成了高燒,這種情況本來廣德帝想叫胡廣深進來瞧瞧,但為了顧忌夜千凌的面子,還是想把道理好好講完之後再讓他進來。
廣德帝夜西城這個人,對所有人都狠,平時是因為夜千凌比較乖又聽話,還是女兒,又會撒嬌,也就由着她的性子來,但是現在這種情況,簡直想都別想了,沒給廢了,都看在一個‘不忍’上了。
廣德帝本身就是個戰神,也一樣受過很多傷,所以在他的意識里,只要不威脅生命的傷都不是事,更何況原本廣德帝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幾乎想把夜千凌給打成個殘廢,還好最後情感理智全部找回,沒有做那些會讓自己後悔終生的事情。
實在燒的迷糊,夜千凌連忍住不倒下就花費了全部的力氣,真的是沒有聽清廣德帝問什麼,於是廣德帝又說了一遍,“告訴我,如果說想死這樣的話會怎麼辦?”廣德帝掐住夜千凌的下巴,疼痛強迫她對視。
“自己扇20個巴掌。”夜千凌一隻手捂住流着血的胸,艱難開口。
廣德帝放開手,示意夜千凌自己動手,移開一點距離,“動手。”
“父皇,我凌兒不要,不要自己打自己,太沒臉了。”夜千凌喘着粗氣,從口中蹦出這幾個字。
“你還知道沒臉?”廣德帝拉起夜千凌撫着胸口的手,那手上沾滿血,“打。”
這時門外有聲音響起,外面胡廣深好像怕有什麼事,還是壯着膽敲門問道:“皇上,需要臣做什麼嗎?”
“沒你的事,等會再進來。朕現在給孩子講道理,你這麼晚被朕叫來,找個地方先休息會兒。”廣德帝大聲回應着,一旁夜千凌被嚇的一顫,不敢抬頭了。
廣德帝看着夜千凌這畏畏縮縮的樣子,心裏憋着笑,但面子上裝的一臉嚴肅,好不辛苦,“還不動手?”
“啪!”夜千凌一咬牙,知道沒法避免,抬起手就給自己一個耳光。向來喜歡投機取巧的她這次實在沒有什麼心思想着怎麼少挨打,這一巴掌十成十的力道,打的身體不受控的向一旁倒去。
廣德帝看到這情況一愣,沒有叫停,直到20個巴掌后,夜千凌被打的眼冒金星,眼神聚焦困難,才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慣性的繼續動手。
即使沒有昨天下午廣德帝自己打的巴掌那般重,但是畢竟用盡了全力,原本帶傷的臉這麼挨完,血從嘴角往下淌,兩邊嘴角都被打的開裂。
“知道錯了嗎,還要說嗎?”這幾巴掌有些重,耳朵好像因為這劇烈的掌摑有些聽不清,只能遵循本能的點點頭,“還說?”廣德帝臉色拉了下來,捏着夜千凌胳膊的手緊了緊。
夜千凌就感覺胳膊被捏的好痛,稍微抬一點頭,只見廣德帝臉色陰沉,馬上明白過來,快速的搖了搖頭。
廣德帝這回終於滿意,放開夜千凌,走到門邊對門外的侍衛吩咐,“把胡廣深叫來,馬上。”
胡廣深剛要休息,被侍衛的跑步聲驚醒,一陣煩躁,但腦子清明一下,有什麼意識在腦子裏閃過,直接拿起一旁的藥箱,往天字一號房跑過去。
果然,剛到牢房門口,就看見夜千凌軟軟的坐在草席上,頭壓的老低,胸口上血淋淋一片,胡廣深簡直是無奈的想罵人,但是因為對面這人現在是皇帝,又剛喪妻,不能也不想讓他再難受,就沒說什麼,但也沒有理會廣德帝,快步走到夜千凌旁邊開始診脈。
“阿廣,這孩子身上的傷有事嗎?”胡廣深聽到這話,控制不住自己的白了他一眼,忍着想要罵人的衝動,“五公主是個人,不是個畜生,就算畜生也會疼啊。”
“這次朕可沒有打她,就因為她錯話打了她一巴掌,其餘的......”還沒等廣德帝把話說完,胡廣深不滿,一臉無語的表情,毫不客氣打斷他,“那也是你讓她自己打自己,這和你打有什麼區別。”
“這,這不一樣,她要好好聽話朕能罰她嗎?”廣德帝有些失語,年輕的時候就說不過胡廣深,現在還是一樣。這兩人一向是黃金搭檔,一個打仗,一個醫療,關係特別鐵,即使他做了皇上情誼還是不變。
胡廣深邊二次縫合傷口,打了麻醉劑,邊說:“你好好想一想,六殿下那件事絕對不可能是五公主做的,要真是他做的,以她的性格絕對不會讓人找到把柄,這你也知道。”拿起一旁的銀針,放到燭火上烤,“皇后的事情臣知道你生氣,但是把火撒在五公主這裏,你做個父親,想想合格嗎?不管怎麼樣,她也不想害死自己的母親。”
“可是這件事不讓她吃點苦頭,她是絕對不會說的。”廣德帝這麼殺伐決斷的人,現在竟然還開始糾結了,“難道讓千昊白死,殺手逍遙法外嗎?”
“你想一想,可以讓五公主用命來保守的秘密,會是簡單的嗎?只能慢慢等,慢慢來,要不適得其反。”胡廣深這時候將所有銀針將大穴封住,鬆了口氣,“五公主從小練武,身體蠻好的,要不被你這麼折磨,人都能半廢了。”
廣德帝聽到這話,想了想還是把事情說了出來,“阿廣,你知道悠親王的三兒子嗎?那個15歲莫名其妙失蹤的那個?還有一品大員左中郎將馮軻的長子被從西郊南苑那邊的竹林里找到的事嗎?”
聽到這話,胡廣深心裏有種隱隱不祥的預感,沒有接話,只聽見廣德帝好久轉回頭,看着躺在地上,被扎麻藥沉睡的夜千凌,“都是她做的。”
“怎麼可能,”胡廣深完全三觀盡毀,不假思索的否認,“絕對不可能,五公主她平時對每個人都很好,足夠良善,也從來不會看到她有一點傷心的模樣,更不會和人結仇,你怎麼會這麼說?”
“剛開始朕也不相信,剛剛問她,她給朕的答案,都不用問她做沒做,朕就根本不用懷疑了。”廣德帝看着天生笑臉的夜千凌,還是不願意接受,“她一直認為,只要和她打起來,做的事情她無法忍受了,就會殺了那些人,她對生命的理解僅僅局限於戰場上了,平常這種事情很難發覺,直到今天朕在議事殿給了她一巴掌,恍惚看見她脖子上的疤痕,才覺得不對。”
胡廣深等着廣德帝繼續說:“你記不記得,之前馮軻的長子從西郊南苑竹林里被找到的時候快要斷氣了,最後他說的是殺他的是一個脖子上有清晰疤痕的清瘦的青年。凌兒是女孩子,本身也不胖,被人認成比較瘦的男生情有可原。而且當時那人18歲,和宸兒他們一起學習,武功已然不弱,什麼人能夠這麼輕易的殺他,事後一點痕迹都沒有,也只有女扮男裝的凌兒了。”
“這些都是你自己的推斷,沒有事實根據的,你不能憑藉這麼幾件事就認為凌兒殺了他們。”胡廣深理智上已經信了,但情感上還是想給夜千凌狡辯一下。
“朕太了解她了,就像知道千昊那件事情不是她做的一樣,問都不用問了。”廣德帝苦笑一下,對胡廣深說:“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早點發現給她糾正過來,或許其他人就不會拿她當擋箭牌,子櫻也就不會這麼早離開朕了。”
廣德帝蹲下身,看着緊閉眉眼的夜千凌,摸了下她緊皺的眉頭,或許這一輩子的父女緣分,會在幾天後到西郊南苑那一刻開始,改變了。
把她送到西郊南苑,讓她和那些暗衛一起生活,體驗下那些人的處境,想着讓夜千凌自己發覺她的那些想法是錯誤的,能讓她懂得生命的價值所在。這樣一舉兩得,既能平定悠悠之口,又能讓她觸動並為之改變,即便無法走出間接害了母親的陰影,也能讓她改正那些不對的想法。
知道的有這兩個人,不知道的在暗地裏有多少個人被殺,要再放任不管,不久之後的將來,一定會造成更大的遺憾。
廣德帝決定的事情,再也無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