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八:跨齊入晉墨子贊冠琴
冠琴一抱拳:“邑宰大人如此問,冠琴不敢說。墨子曾教導,一國一城,治理之道不可輕下,政令方法關乎千萬人民生,必須要實地考察,如良醫開方,對症下藥。”
這話一出,趙無懼更是大喜,這說明冠琴不是那種虛浮追求名利之人,屬腳踏實地之人。便當場決定,委任冠琴為野王邑中大夫,即刻上任,家族上頭處其自會處理。
冠琴上任之初,尚未春播,其一番實地考察,多方了解,發現這野王邑整個城民真是富有,商客往來頻繁,各式酒樓、客棧、商店多不勝數,本地大多數城民做都是靠做這些客商的生意來養家,而且此種方式由來已久,百姓安居樂業,甚為祥和。
有了這番考察,這冠琴心中便有了數。這一日,冠琴將整理好的條陳,遞交給趙無懼,說:“邑宰大人,經過這些時日考察,冠琴也知這野王邑非常富有,百姓安居樂業,這說明大人治理有方,冠琴替野王百姓感到榮幸有大人這等父母官。”
趙無懼聽后很是受用,但這些不是自己想要的,接過條陳,暫時未看,便開口說:“國君將如此重要之城交於在下,在下不敢不盡心。冠琴大夫,再說下你的觀點。”
冠琴回道:“也正因為如此,冠琴也發現了一些隱患。不知大人可曾聽說過管子當年的‘齊紈魯縞’之策?”
“知道,之前有人給我詳細講解過,就是講那管仲通過手段讓魯國大量製作魯縞,齊國大量採購魯縞致使魯國農業荒廢,之後又拒絕採購魯縞,致使魯國魯縞滯銷糧食短缺,陷入經濟困頓,一蹶不振。可這與我野王邑有何關係呢?”趙無懼不解,問道。
“形雖不似但神似。若是這城不是野王邑倒也無妨,但即為野王邑,就要令人深思。野王邑,戰略要城,晉國南北之門戶。冠琴有一事問大人,若是發生戰事,河水之南諸侯入侵晉國,野王城將發生何事?”冠琴又拋出一個問題。
趙無懼想了想:“一旦這樣戰事發生,城內自然混亂,客商退走。”
“正是!”冠琴接過話,“那時城中留下的只是守城士兵與城中百姓。若戰事一兩天結束也罷,但若是持續幾個月甚至一年、兩年,冠琴想問,城中糧草可夠?”
趙無懼一聽,站起身來,皺眉左右徘徊,過了一會兒,方開口道:“若真如此,野王邑抵擋個半個月沒問題,超出半個月,糧草必成問題。”
“那這些糧草是來自官家儲存還是百姓儲存,亦或者是都有呢?”冠琴又問。
“以官家儲存為主,野王邑百姓如今多經商,從事農業甚少,家中多錢財少儲糧,土地無人種。”此刻趙無懼已是兩眼發獃,面目煞白,手扶書案。
“和平時期,錢財可夠糧草。若戰時,向誰去購買?四面圍城,便有糧草也進不來。”冠琴道。
“確實如此!”趙無懼癱在榻上有氣無力的說道,腦海中卻是想起當年趙氏內亂,范氏、中行氏等人趁機圍攻晉陽之事,越想越怕。突然,手一撐站了起來,整理好衣冠,向冠琴深深做了一揖“多謝先生提示!既然先生提出此問題,必有解法,還望先生指點迷津!”
“大人不可如此!”冠琴一側身,趕緊扶起趙無懼,“大人先不必過多焦慮,此也不過是冠琴未雨綢繆提出的假設,還當不得真。如今只要改進治城策略就可!”
那趙無懼手把冠琴的雙手,那手竟有些發抖:“還請先生不吝指教,早日定下策略,無懼這就執行下去。從今日開始,先生便為趙氏上大夫,邑宰府隨意進入!”
“謝大人,冠琴必竭心助大人治理好野王邑!”冠琴拜謝道。隨後又扶趙無懼坐下,說道,“如今,正值春播前,大人可下一政令,讓百姓將荒廢的田地恢復起來耕種,同時給出一定的補貼政策,今明兩年,家有耕種的,按地畝數多少給與一定激勵。同時鼓勵百姓將糧食儲存,按人口數定,可實際核定,儲存達標的,給與一定獎勵。這樣幾年下來,便可藏富於民,藏糧於民,便有戰事,也可長久支撐。冠琴已將諸多方案寫於條陳中,大人一看便知。”
“先生真是管仲在世啊!”一聽冠琴此番策略,趙無懼憂慮終解開,“這番話語令無懼撥開雲霧見天日,今晚,我就書信給家主,給先生請功!”隨後着令下人,安排豐盛酒席款待冠琴。這趙掌柜也在邀請之列作陪。
第二日,趙無懼便下令鼓勵全城百姓恢復耕種,並按冠琴制定的政策給與獎勵。
再說那絳都的趙無恤收到趙無懼的來信,前段內容一看完,也是如趙無懼般驚嚇的臉色蒼白,手足無力,顫抖的往下看那化解之法。直到全部看完,腦中又仔細斟酌了一番,方才長舒一口氣。思量許久,提筆回信,讓趙無懼務必以國士之禮禮待冠琴,不可怠慢。如有可能,可讓冠琴再多推薦其同門入趙為官。
這番政策下去,時至今日已竟兩年半,果然達到了藏糧於民,藏富於民。
趙掌柜這番話講完,呷了口酒:“您看,這番政績難道還不能說冠琴大夫治世之才嗎!”
墨子點了點頭:“不錯,冠琴將所學活學活用,且不拘於教條,有一定見地!”
“這麼說來,您承認您就是冠琴大夫的老師墨子了?”趙掌柜站起身搓着手激動的說道。
墨子微笑的點了點頭:“正是!”
聽到墨子承認,這趙掌柜一把抓住墨子的手,哈哈大笑:“我這番可是立了大功啊,沒想到竟能遇到先生您,請您務必答應在下,明日與我一起見見邑宰。”
墨子想了想,道:“好吧,如此便有勞掌柜了。”
“好!好!好!你先休息,我這先去告知一下,讓邑宰大人有個心理準備,也告知冠琴大夫,他定歡喜不得了。”這趙掌柜很是興奮。
第二天,金烏出巢攆玉兔。
禽滑厘準備妥當,正要去給師父準備洗臉水,這一打開房門,卻是被嚇了一跳。那門口站了三個人,其中一個認識,客棧趙掌柜,其他二位,卻是陌生。
“掌柜,您幾位這是為何?”禽滑厘略有不高興,哪有一大早堵人家門的。
這趙掌柜還未說話,那其中一位年輕上前一步,抱拳施禮:“不知這位師兄如何稱呼,小弟墨氏學堂冠琴,不知老師可有起床?”
“冠師兄是墨氏學堂的人?小弟禽滑厘,見過冠師兄。”一聽是同門,禽滑厘急忙客氣。
墨子卻也聽到門口吵鬧,開口問道:“滑厘,什麼事情如此吵鬧?”
聽到墨子的聲音,冠琴示意了下禽滑厘,禽滑厘也點點頭,然後冠琴在門口拱手施禮,“老師,弟子冠琴聽聞老師駕臨,前來拜見!同來還有邑宰趙大人和趙掌柜。”
“原來是冠琴和趙大人,你先請趙大人樓下稍等片刻,我洗漱一下便下來。”
禽滑厘用手做了個請,示意幾人先下樓,自己趕緊打水。
時間不長,墨子下了樓,微笑的朝冠琴點了點頭,又朝趙掌柜點了點頭,抱拳向另外一位一拱手,“這位想必是野王邑邑宰趙大人,勞趙大人清早親自前來,墨翟愧不敢當啊!”
“是趙某失禮,昨夜得掌柜告知,得知先生到來,本想當夜便來,還是趙掌柜說,先生一路勞頓,需要休息,這才今早過來,不當之處還請先生見諒。”
互相客套着。這時,那禽滑厘也與高何、縣子碩收拾妥當,下了樓,依禮拜見後站在墨子身後。
“先生可有準備好,您看到我府上一敘,如何?”趙無懼問道。
“承蒙趙大人邀請,恭敬不如從命,墨翟從命就是!”墨子笑道。
師徒幾人與趙掌柜隨趙無懼來到邑宰府,分賓主落座,趙無懼請墨子上座,墨子推辭不掉,只好客氣坐在上座。
各色豐盛的酒菜瓜果擺了上來,眾人邊吃邊談。這一交談,趙無懼方知墨子出身,又是一番恭維。一點點,交流加深,話題也說到墨子教學思想。墨子便將自己墨氏思想系統的講了一下,其中再次引出趙成子,深知兼愛思想,大仁義,幾次讓帥,既使合適之人擔任合適之事,又體現高風亮節之德,又贏得眾位同僚愛戴尊敬。文公時期的強盛,趙成子功居首位。也正是因為其這番仁義,世人評價其為“冬日之陽”,善因得善果,及至後來趙氏滅門,幸得趙成子積下善因,方有後日趙文子復出,再創趙氏輝煌。
這墨子對兼愛、尚賢、非攻的講解遠非冠琴當時所言,一番引經據典,又是趙氏先祖,自是贏得趙無懼頻頻點頭,真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最後,趙無懼開口道:“先生如此賢才,隱沒民間實在可惜,無懼願代家主、國君邀請先生入士,至於其他官職不需多慮,定在晉國為上大夫。如此一來,也可將先生思想弘揚光大,還請先生應允。”
墨子微微一笑,拱手謝道:“多謝趙大人厚愛之意,只是墨翟暫無入朝為官想法,我那思想還有待完善之地,若入朝為官,則思想道統將荒廢。墨翟是想讓更多君主、士卿大夫都能認可接受我之思想,但憑我一人宣揚自是不夠,故我才有效法孔仲尼,創辦學堂,培育更多的治世能人,為國君、士卿大夫所用。”
這話一出,趙無懼便知再勸也無用,不由感嘆道:“先生真是偉大之人,如此豐功偉績,必傳百世千代!我等不及也!”
此後話題便輕鬆了很多,自由暢談。席間趙無懼也與禽滑厘交流一番,得知其為墨子首席真傳大弟子,十分感興趣,一交流,果然不愧為首席真傳弟子,各方見解不亞於墨子,頓生愛才之心,便想墨子邀請不到也就罷了,能請到其真傳大弟子,也是大功一件。可卻沒想到一開口,卻是碰壁。那禽滑厘直說,自己所學不及師父之百一,還有諸多本事尚未學到,不敢入世。令趙無懼連呼可惜。
此後,趙無懼相留墨子,既然不能同朝為官,便多留幾日,以便能多學習治世精髓。墨子便也答應。此後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這趙無懼是真心惜才,十分敬重墨子,而不因其年輕而輕視。
這期間冠琴也與禽滑厘相熟,想呼禽滑厘為大師兄,卻被禽滑厘止住,理由是入門有先後,當尊冠琴為師兄。
墨子很是欣賞冠琴,大讚道,“你能不拘死法,活學活用,將‘齊紈魯縞’靈活運用,已得管子治世精髓。知識,工具也,如斧鑿,如刀劍,人,發明應用者,自是善駕馭工具。很好!”
得到老師的誇讚、認可,冠琴很是欣慰,心裏美滋滋。
隨後,墨子又沉聲教導:“取得成績,雖可喜,但卻要戒驕戒躁,多少能人也曾作出成績但卻曇花一現。人生路上,若要繼續輝煌,還要不斷進取,不斷自省。同時在治世之時,也莫忘‘兼愛、非攻’宗旨。”
冠琴聽后,仔細咀嚼老師的教導,感覺字字金玉良言,充滿關愛和鞭策,點點頭:“老師,您放心,冠琴不會辜負您的教導的,定會再接再厲!”
墨氏的這些門人,很多出身普通,能得墨子相授以致出人頭地,都萬分感激萬分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