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要錢還是要馬
趙頊最近腦子清楚的很，尤其是王安石人還沒到，就先給他送了一份密信，這讓他腦子更清楚了點。
當即，臉上隱隱出現慍色。
但他還是忍住了。
第一天上朝，絕對不能發火，這樣不吉利，不然一年都要發火，搞不好哪天把自己氣死，這幫人就要另立新君，然後霍霍他兒子去了。
這種罪，趙頊還是決定自己多受幾年比較好。
“此時諸公都是如此想法嗎？”趙頊沉着聲音，皇帝的威壓逐漸發散開來，帶着濃濃的不懷好意。
那些人再傻再囂張，也明白過來皇帝生氣了。
但皇帝怎麼能生氣呢？
他們可是朝廷重臣，所言所行，都是為了朝廷好。
要是逼急了西夏，他們翻臉了，這等罪過誰來嘗？！
所以官家這麼多，是不對的！
沈括大約是被罵的心裏變態了，一看趙頊想要發火卻還要隱忍的樣子，當即站出來，身上散發著軍人的威懾氣息：“爾等所言致我大宋顏面於何地！永樂城一戰，敗的乃是西夏！不是我大宋！梁乙埋上京祈和，西夏便為下國！區區戰敗之國，何懼他們！若真挑起戰事，我沈括自當提槍上馬，不死不休！”
蔡昆注意到一旁的蔡確皺着眉頭看了兩眼沈括，但沒說話，看他的樣子，似乎也覺得這幫操蛋文人說的話太操蛋，但他們本為**，也不好自己人罵自己人。
章惇出列道：“沈院所言，臣附議！此次乃是西夏使臣求我大宋，並非我大宋求他，若是如此還要擔心西夏攻城，那我大宋有何顏面立足，若是太祖還在，定將惑亂人心之人斬於馬下！以儆效尤！”
向來剛正的章惇在朝中雖然受到些許排擠，但他本人卻不是吃素的，那些人看他不順眼，但是也沒膽子真跟他硬剛。
一連被兩名大員罵，那些人面紅耳赤，氣得不行，但最後還是忍下了。
蔡昆立刻鬆了一口氣。
他剛才當場罵人，估計以後沒什麼好果子吃。
不過有沈括和章惇在，倒也不怕那些人要自己小命。
蔡昆拱拱手，繼續說：“官家，臣方才所言都是真的，若是官家心中有所疑慮，大可以派人前往田間一探究竟！”
趙頊老早就知道蔡昆和梁乙埋之間說好的交易，但那個時候他不知道蔡昆還有玉米這個殺手鐧，還擔心了很久，想着要怎麼填補這個差距。
現在他知道了，自然行動，馬上就命人前去查看。
去看的，真是司農寺卿齊敏懷。
齊敏懷低調做人好久了，聞言馬上應下，隨即便匆匆離開垂拱殿。
殿外之人，看見齊敏懷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出去的模樣，一肚子問號。
難道官家讓司農寺的人回去拿鋤頭，回來好砍了蔡昆腦袋？
這操作，着實嚇人啊……
齊敏懷很快找到金六福，金六福邊上還跟着蔡富貴，蔡富貴一看見齊敏懷帶着人殺過來，還以為他是來搶玉米的，蹬蹬蹬跑回去找金六福，金六福一聽是齊敏懷，心裏盤算了下，就出去了。
“玉米在何處？”
齊敏懷着急忙活的開門見山，“是官家讓本官前來一探究竟的！你莫要推三阻四，你家少爺還在朝中內，我早點回去，好早點有個交代。”
一聽跟蔡昆有關係，金六福也不多問，帶着齊敏懷就往暖房裏鑽。
一進去，齊敏懷就看見稀稀拉拉的幾個玉米杆子。
這玩意看起來跟竹子有點像，但又很矮。
“這……這東西能跟土豆比？”
金六福面上揚起一抹得意之色：“不瞞齊司卿，雖然現在玉米還很少，但那不是因為它畝產少的緣故，而是少爺得到的玉米就只有這麼一點，但經過我沒日沒夜的研究，我敢斷定，玉米的畝產就算比不上土豆，但也絕對不會差到哪裏去！若是能和土豆一起推廣，必然可以解決大宋百姓腹中無糧之憂！”
齊敏懷眼睛瞬間一亮，他走上前，想要仔細觀察玉米，終於被他看見一個白白嫩嫩，尚且沒有長開的玉米苞，個頭小的不像話。
齊敏懷眉頭一皺。
就這玩意？
金六福馬上從懷裏拿出來一副畫：“齊司卿，這是我家少爺畫的圖，玉米成熟之後，有成年男子胳膊那麼大小！”
後頭的蔡富貴幫腔：“對！我見過的，這玉米成熟了之後比土豆大多了！而且一個玉米苗，能長好多好多玉米**呢！”
齊敏懷激動的拿過那張畫，想了想，道：“這樣，你們二人隨本官進宮面聖！”
“啊？我……我們倆去見官家？！”金六福瞪着銅鈴大的眼睛，活像見鬼了似得。
“怎麼？你不願意？”齊敏懷不悅的看着他。
“不不不，小的願意，小的只不過是太激動了！”
蔡家裏，除了少爺，好像他金六福，是頭一個進宮面聖的啊！
太光榮了！
爹啊，娘啊！
他們老金家，祖墳又冒青煙了！
蔡富貴也很激動，但他沒金六福激動，搓了搓手就屁顛屁顛跟着齊敏懷往外走，走了好幾步想起來金六福沒跟上來，衝過去一把把他拽過來。
不一會，齊敏懷帶着金六福和蔡富貴到了垂拱殿中。
眾人一看齊敏懷居然帶着兩個泥腿子上殿，頓時就炸鍋了。
雖然沒罵娘，但都一個個往邊上挪，還捂着鼻子一臉嫌棄，好像邊上有坨大便一樣。
金六福原本還是很高興的，見狀下意識的聞了聞自己身上，除了有股汗臭味之外，也沒什麼了……
這些做官的大老爺，就是矯情！
“官家，這二人便是蔡家負責種植玉米的，臣想着最好還是帶過來，讓官家見一見為好。”
趙頊微微頷首，看着金六福和蔡富貴，見他們褲腿上和衣袖上都沾着泥巴，眉宇舒展開來，問道：“玉米畝產，可達五千斤？”
這個問題很講究，趙頊直接就給劃了一條線出來。
要是他問，能不能有幾千斤，蔡昆腦子都不過就會告訴他肯定有！
但是五千斤……
當初種土豆他就是吹牛皮吹的五千斤，至於這些玉米，很明顯跟後世經過無數次改良的玉米是比不了的，五千斤大概有點懸。
蔡昆還在想着，就聽到後頭金六福一口答道：“可以！”
蔡昆：“……”
趙頊眼睛頓時一亮：“此言當真？那這玉米一年可種幾回？”
金六福張了張嘴，道：“若是暖房之中，溫度適宜隨時都可。”
但要是沒暖房……他就不知道了。
畢竟現在大冬天的，他也只在暖房裏能種。
趙頊眉頭一緊，聽出來這個先決條件有些苛刻。
站在金六福邊上的蔡富貴眼珠子一轉，小心翼翼的拱手道：“回官家，這玉米便是小的受我家少爺之託尋來的，小的從前雖不知道玉米，但後來也打聽過，玉米可在春秋兩季種植，一年可熟兩回。”
話音落下，蔡昆一抬腦袋，就看見趙頊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去了。
但……
“朕有個疑惑，蔡少卿，你是從哪裏知道玉米此物，可以有如此大的畝產，繼而派人去尋？”
蔡昆想也不想的道：“回官家，臣喜歡看一些雜書，有一日忽然想到，若是還能有畝產數千斤的作物，豈不是更好，腦海里又隱約記得有玉米這個東西，所以就想着讓人去找找，若是找到了，那自然是好，若是找不到，也沒損失。”
趙頊眼睛精光大亮：“你看的是什麼奇書？可否借與朕看看？”
蔡昆嘴角抽了一下。
什麼書？
大概是人教版的地理書？
“額……臣不記得是從哪裏看來的，那什麼，官家，現在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和梁乙埋他們交換馬匹！官家可有想過，應當問他們要多少馬匹才最划算？”
這個問題的確很重要，甚至趙頊一個人都決定不了，需要朝中上下諸位臣公一起商議，才能定下來。
“土豆畝產數千斤，其重要性不亞於一座城池，若是要交換馬匹，定不能少於三萬匹！”蔡確忽然站出來，一本正經的道，“不僅如此，還需要西夏交白銀十萬兩，以此作為路上護送馬匹抵達汴京的費用。”
這包郵費……好貴啊。
章惇睨了他一眼：“白銀雖好，卻不及馬匹，若要臣說，馬匹數不得少於十萬！”
蔡確不爽的轉過來看他：“章侍郎所言差異，十萬馬匹，西夏能給嗎？他們自己也不過三十多萬罷了！”
章惇馬上一聲冷哼：“蔡相，買賣不是這麼做的，你要是一口價就定下來，又怎麼能知道對方的底線在何處？你吃虧了不要緊，朝廷吃虧可就是大事，況且土豆是什麼，那可是保證天下民生的要物，難道還比不上十萬匹馬嗎？”
章惇看不上錢，因為大宋朝窮的就只剩下錢了！
如果能用錢來換取上好的馬匹，他寧願傾家蕩產，也要買！
但他願意買沒用，人家西夏不一定願意賣！
可現在好不容易一個機會擺在眼前，西夏求上門來了，這個時候不多要點，等着吃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