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蔣霖嶼繞着小區跑到第四圈,依舊沒看到林希，林家別墅繁花簇擁，獨棟佔據着小區最好的位置。一共三層,白色的外牆。
“早啊,蔣總。”
蔣霖嶼面無表情回頭看到林浩陽,他停住腳步，“早。”
蔣霖嶼一改往日西裝革履，林浩陽許多年沒見過他穿運動套裝了,黑色運動裝長腿挺拔筆直，清冷的臉上並沒有多少汗意。蔣霖嶼這個跑步就會死的人，居然會晨跑。
“怎麼在我們小區跑步？”林浩陽打開大門,倚靠在門邊，上下打量蔣霖嶼，“你這是從陽湖別墅跑來的？”
“昨天我搬到了這邊。”蔣霖嶼拿下眼鏡抽紙擦着,睫毛濃密黑沉，垂下去遮住了黑眸內的情緒。
“你們陽湖別墅是漲水了？你怎麼還遷移了呢？”
“離公司近。”蔣霖嶼嗓音淡淡，越過林浩陽往裏面看,七點半她該起床了。
“那你繼續跑吧,我去公司了。”林浩陽把墨鏡戴到眼上,轉身欲走。
“阿嶼怎麼大清早在這裏？”林世一出門就看到了蔣霖嶼，蔣霖嶼一身運動打扮,絕不是上門拜訪。
蔣霖嶼把眼鏡戴回去,“剛搬到了市區,離公司近,林叔早上好。”
“這樣啊,搬過來也挺好,離我們也近,晚上來家裏吃飯。”
“好的。”蔣霖嶼側身讓開路，“謝謝叔叔。”
“那我先走了。”林世上了車，黑色汽車開了出去。
蔣霖嶼黑眸微沉，若有所思。
林浩陽上了他的跑車，打算離開。
蔣霖嶼一步上前擋住林浩陽的車，按着車引擎蓋抬眸看他，“先別走，問你點事。”
“計時收費。”
蔣霖嶼修長的手指叩了下引擎蓋，“轉賬給你。”
蔣霖嶼走到駕駛座外面，“她不住這裏。”
林浩陽定定看着蔣霖嶼幾秒，忽的就爆笑出聲，長手搭在車窗上。憋死他了，蔣狗玩心機，誰能想到昨晚林希搬走了，他玩了個寂寞，“你猜。”
“她是不是搬走了？”蔣霖嶼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為什麼搬走？”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蔣霖嶼蹙眉沉默半晌，活動運動手環，那種焦慮再次環繞着他。他靠在車邊停頓片刻，嗓音沉啞，“借根煙。”
林浩陽把煙盒遞給蔣霖嶼，“一個字一萬，支付寶轉賬。”
蔣霖嶼取了一支煙咬在唇上，微偏頭，打火機火苗卷上香煙，他抽煙很多年了。認識簡秘書後戒煙了，簡秘書一直以為他不抽煙。
他深吸煙霧，手指不由自主的撫摸了一下車身，打火機還回去，“我們之間是有誤會，周明妍那邊我肯定會處理，但我跟簡——我並不想跟她分手。”
蔣霖嶼靠在車身上抬頭看天空，黑眸中有短暫的迷茫。他深吸煙霧，喉結滑動，白色煙霧淡薄散了開。他陰沉的桃花眼微微泛紅，但很快就沉下去。
“那你想怎麼樣？重新追求她，你愛她嗎？”林浩陽也取了一支煙咬着點燃，他拿下墨鏡審視蔣霖嶼，“蔣霖嶼，你問你自己，你是愛還是佔有欲？”
“愛情本來就包括佔有欲。”蔣霖嶼修長的手指夾着煙，已經蓄了一段煙灰，他緩緩抬眼，眸子沉暗，“愛情是什麼？物質滿足，無條件對她好？願意跟她結婚，共度一生，我做到了，可她不要。”
“你這句話邏輯就有問題，什麼叫願意跟她結婚？你還想着她跟你求婚呢？你做什麼美夢？而且戀愛結婚這些事是雙方的，你單方面在這裏計劃什麼？你追過她么？你跟她戀愛過么？具體表現在什麼地方？你怎麼表達愛意？結婚是愛情的水到渠成，你喜歡她，你愛她，你想與她建立家庭，你求婚你們結婚。什麼是愛情？想了解她想靠近她想跟她分享每一件小事，她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也想成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親近依戀嚮往渴望，且可以無私。好好想想吧，想不明白就別浪費時間了。”
“你從來沒有站在她的立場考慮過問題，比如你給她買過很多東西，那些對她來說是無用且負擔，你見她用過嗎？如果你要追她就好好追求，拋開簡秘書的身份，以一個男人追求一個女人的態度，去追求她。”
蔣霖嶼沉沉的看他。
“物質是愛的一種表達方式，但物質絕不是愛情的全部，而且你以為的物質和希兒喜歡的物質是兩種物質。”林浩陽把煙灰缸遞給蔣霖嶼，讓他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你得愛她，蔣霖嶼。”
蔣霖嶼垂下的眼抬起來，緩緩道，“你的這些理論有實踐支撐嗎？”
林浩陽把煙灰缸放回去，拳頭硬了。
“你談過戀愛么？”一個沒談過戀愛的人跟他這個戀愛未遂翻車的人講戀愛，有種倒數第一跟倒數第二補課的既視感，“最後一句話，我會讓我愛她，但前面，你怎麼證明你的理論是對的？”
“我他媽沒談過戀愛也比你了解女人，沒見過跟人談了快五年戀愛，對方絲毫不知情，你以為你很體貼呢？在希兒那裏你就是個渣男。滾蛋吧，你就適合單身一輩子。”林浩陽把煙掐滅，戴上墨鏡，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談戀愛翻車成這樣，有什麼好炫耀的。
林浩陽的車揚長而去，蔣霖嶼單身插兜敞着腿看遙遠處的天邊。簡兮搬走了，至於搬到哪裏他不知道，但肯定是搬走了。
為什麼搬走呢？林家人對她不好嗎？
應該是好的，林家人盼了她很久，一直等她回來。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都堆到她面前，讓她接受世界上最好的寵愛。
蔣霖嶼仰頭看天空，今天是個晴天，晴空萬里。
電話響了起來，陳秘書跟他彙報今天行程，蔣霖嶼收回目光轉身往回走。心裏空的他很難受，有種逼仄的窒息感。
“陳秘書，你結婚了嗎？”蔣霖嶼忽然問。
“啊？結了，結了快十年了。”陳秘書乍然被問到，不明其意，他的簡歷上都寫着已婚。
“你當初怎麼追求你太太？”
“我們是大學戀情，那時候大家都單純，也沒太多的需求。每天早上送早餐幫她去教室佔位，周末出去玩，每個節日送她手工的禮物，談戀愛結婚這樣。”
簡秘書也有過一段時間每天給他送早餐。
“蔣總？”
“好的，我知道了。”
她不住在這裏會住哪裏？希盛，她在希盛買過一套房子。
林向陽說對於某類人來說，房子就是家。
她是不是搬到那個家了？
——
林希果然是社畜命，真社畜本畜了，她搬回希盛的房子。頭一天做好工作計劃，洗完澡倒頭就睡，連個夢都沒做，一覺醒來六點半。
熟悉的生物鐘，熟悉的生活。她起床洗漱時門鈴聲響，她連忙漱口擦掉唇上泡沫過去打開可視看到林家保姆。
“希兒，給你送早餐了。”
“謝謝。”林希連忙按下開門，他們這房子是一梯一戶，上面不開下面進不了電梯。
保姆送完早餐就走了，走的飛快，生怕打擾林希。林希揉了揉額頭，家裏人太小心翼翼了，大家互相小心翼翼。
她回頭洗乾淨臉打開早餐，一份三明治一碗麥片粥，保溫杯里放着果茶，散發著誘人的清香。
林希拿出手機找到母親的微信，“謝謝媽媽。”
立刻得到了五十九秒的語音，濃濃的愛意。林希寫了個一百字小作文，來表述早餐有多好吃。
林希一邊吃早餐一邊查看林氏集團的詳情，今天她要陪爸爸去北城球場跟燕城銀行的人見面。北城球場她熟，她以前經常跟蔣霖嶼過去談事。燕城銀行的人更熟了，從上到下那幾個負責人的喜好她倒背如流。
七點她準時從家裏出發，下樓走向自己的車。
“簡秘書。”
林希今天要去打球穿的很休閑，帶領的黑色連衣裙，明艷利落。長發紮起，露出漂亮的脖頸，她皮膚白的發光，整個人是明亮的。
她拉開車門轉頭看向來人，周明妍踩着高跟鞋大步往這邊走，沒了之前的盛氣凌人和陰陽怪氣，“能跟你聊聊嗎？”
“不能。”林希拉開車門坐進去，扣上安全帶，“讓開。”
“你已經不是簡秘書了，林小姐，我第一次見你就特別喜歡你，原來你是浩陽的妹妹，那真是太巧了。關於前天的事，對不起，我跟你道歉，是我誤會了。”周明妍被林浩陽那聲滾嚇到了，隨即頭皮發麻，簡兮居然是林陽希。這他媽誰能想到？這真是太巧了。
難怪那天她敢在地下停車場威脅呢，她是林陽希啊，林陽希威脅她，她還沒當回事。還上門去挑釁，去人家親哥哥臉上踩林陽希。
晚上的宴會林浩陽拒絕她的參加。
周明妍一腳踩進了雷區，把自己炸的粉身碎骨。昨天中午，林氏下了文件，中止跟他們的合作。
周家和林氏合作多年，林氏是他們最大的客戶。
如果這個合作真黃了，她可能會被周氏家居踢出門。
她的丈夫是個煞筆，她當初看上那個人的錢就結婚了，結果沒撈到錢就算了，還惹一身騷。那個人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還打人，她原本想回內地干一番事業揚眉吐氣。
一腳踢到鋼板上，小腿以下截肢。
“我不該對你哥哥胡說八道，真的很抱歉，我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林希的手指敲了下方向盤，往後靠在座位上，抬眼，“你特意申請了一個相似微信，每天在我面前表演，你這不是惡意是表演欲旺盛？你怎麼不去考電影學院？”
“林陽希？陽希？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們分手，我是無意的。”周明妍說，“我就是開個玩笑。”
車窗還有兩寸寬，林希停住，轉頭凌厲黑眸直視周明妍。
周明妍往後退了一步，林希的眼神很狠，雖然她是坐在車裏，視線低於周明妍，但那瞬間的目光讓周明妍害怕。
簡秘書根本就不是表現出來的那麼無害，前天在林氏集團的見面，是不是也是刻意引導？故意留時間讓她看到，簡秘書知道她的惡意與輕視，卻不直接報復。她不動聲色蟄伏觀察，讓她上趕着找死，一擊即中。
周明妍不寒而慄，這半年的表演，簡秘書到底是怎麼看的？分手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最後問你一個問題。”林希微抬下巴，漂亮的黑眸冷沉，“七月那次見面，蔣霖嶼去香港，找你？”
“不是。”周明妍幾乎是咬着牙把話說出口，她是故意製造偶遇，蔣霖嶼怎麼可能找她。她死在蔣霖嶼面前，蔣霖嶼都不會看她一眼，“我跟蔣總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陽希，我不是特意申請兩個微信，我是本身就有兩個微信。這個微信是私人賬號，主要曬我兒子。我在朋友圈發的大多是我兒子的信息，你誤會了。真的很對不起，這件事是我失誤，我應該一開始就跟你解釋。要不改天我請吃飯，你和浩陽過來大家把事情說開。”
林希面無表情看她。
“我真心覺得，你沒必要這樣。你和蔣霖嶼之間的事，你沒有什麼損失。其實這就是感情的試金石，你們兩個若是感情真的好，絕對不會因為這些玩笑散了，你們的感情只會更好。你們的感情出了問題，這些會讓你看清真相，進而清醒的選擇，也不是一件很壞的事吧？”
“擺在你面前的困難，就是你能力的試金石。”林希升上車窗玻璃，不再看周明妍，嗓音冷淡，“你有能力在逆境中生存，那是你一生的財富。你沒能力在逆境中生存，早日認清自己，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