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隔壁的鎮
一個古鎮,一條小路,熙熙攘攘,熱熱鬧鬧。
現在是孟溪鎮的市集,每個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就是周邊村民到小鎮趕集的時候。
傍晚,市集依然十分擁擠。
路旁邊,一個滿臉贅肉的壯漢,守着一個肉案,時不時的用手趕着蒼蠅。
今日他的生意不是很好,肉案上許多肉沒有賣完。可能是因為家裏有事,他開始提早收攤。
壯漢將豬肉一塊塊裝到旁邊的籮筐里,然後走到一邊有水的地方去刷洗肉案和剁肉刀去了。
一個看上去七八歲的小男孩,跑在小路上,後面還有幾個同齡的小孩在嬉鬧地追着他。
當小男孩走到那個裝肉的籮筐時,停了下來,然後向後面的夥伴們招了招手。
他們聚在一邊,嘁嘁喳喳地小聲地說著話,壞壞地笑着,時不時地還朝着籮筐望去。
“你們敢在裏面撒尿嗎?”
“有什麼不敢?”
“好,誰不敢誰就是孫子!”
三個小孩就這樣走到籮筐旁,四下里看了看沒有人注意,然後解開了褲子…
刷洗肉案的壯漢回來時,發現三個小孩在自己裝滿肉籮筐里洶湧地噴射着水流,還在比較着誰家的水花高,他立刻暴怒,大吼一聲:
“這是誰家的兔崽子,敢在你爺的肉里撒尿?”
三個孩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於是撒腿就跑。
那個出主意的小男孩,被壯漢一下子抓到,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
“你還想跑,你跑的了嗎?”
小男孩渾身生疼,站起來卻毫不屈從,冷冷地對壯漢說:“不跑又如何,你能把我怎麼樣?”
一個小屁孩做了錯事還如此強橫,於是壯漢狂怒:
“兔崽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今天就是吃了官司也要跺你一根指頭!”
壯漢說著,捏起男孩的手指,另一隻手已經提起那把明晃晃的剁肉刀。
小男孩一看壯漢已經動了真格,頓時嚇得滿臉通紅。
“你…你…敢!我爹爹一定會收拾你的!”
“你爹就是天王老子,我今天也給你剁了!”
賣肉的漢子,說完手起就要刀落,嚇得周圍看熱鬧的人一陣恍惚。
就在這關鍵時刻,人群中一個聲音阻止道:
“何必和一個孩子計較?”
他的聲音不高,沒有任何命令口吻,甚至還一種雌性,每一個字都是那樣的清晰,但卻有一種莫名的威嚴。
聽了這樣的聲音,壯漢不知為何,氣一下子消了一半。
壯漢舉刀的手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周圍已經圍了一堆人,都在盯着他,議論着,看着熱鬧。
壯漢注意到說話的那個人就站在自己眼前,四十左右的年齡,臉色潤澤,下巴有一捋濃黑的鬍鬚,一身普通藍色的長袍,卻是乾淨得一塵不染。
在他的身上,讓人感受到有一種難以掩飾的不凡氣質。
壯漢意識到自己衝動過了頭,於是吞吞吐吐的說:
“我…我也就是嚇唬嚇唬他!”
之後,壯漢將手上的刀扔在肉案上,他已經意識到,自由的衝動好懸犯下大錯,於是向藍衣男子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小男孩掙脫了壯漢的手,剛要溜走,被這位藍衣男子給攔了下來。
小男孩怒道:“幹什麼阻我!”
“難道你做錯了事,不應該給這位叔叔道歉嗎?”藍衣男子柔聲地說道。
“讓開!我不道歉!”小男孩說著兩隻手狠狠地推向藍衣男子。
然而他的手還沒有觸摸到藍衣男子,就有一種綿綿的感覺將他的小手上的力道全部化開。
小男孩正在驚訝怎麼回事,他的身體已經不再聽從自己使喚,軟軟地癱倒在地。
“如果你不想永遠站起不來,就向這位叔叔道歉!”
小男孩驚恐地望着眼前這個神秘的人,終於屈服,向那壯漢道了歉,並聲稱再不敢這麼做了。
他剛一說完,身體如釋重負,立刻又能站了起來,但小男孩並沒有走,只是獃獃地望着眼前這位藍衣叔叔。
壯漢爽朗地哈哈大樂:“沒什麼!大不了我那豬肉給我家的大黑狗吃,它算是有口福了!”
藍衣男子微微一笑:“我與這個孩子也算有緣,因而我就代他補償你吧!”
說著藍衣男子從懷裏掏出一塊玉拋給了壯漢。
壯漢接過玉佩,突然間呆住了!
雖說他沒有見過什麼世面,但從這塊玉晶瑩剔透,毫無瑕疵的質地,是個人,都能感受到它的貴重。
藍衣男子也不再停留,領着小男孩走出人群,隨後一把晶瑩的藍色巨劍自他的腳底生出,徐徐將他和小男孩送到高空。
藍衣男子的這一手,直把圍觀的人,嚇傻了!
小男孩也是緊緊地拉着藍衣男子的袖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眾人望着藍衣男子飛去的身影,就在這時,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這是仙人啊!”
之後,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緊接着人群其他人也跟着效仿,都跪了下來,極為虔誠的朝着“仙人”遠去的方向祈禱着。
壯漢更是用兩隻手將玉石緊緊地按在胸前,閉上眼睛,彷彿新的信仰就這樣誕生了。
男孩高高地站在劍上,一點也沒有膽怯之意,他對眼前這位“仙人”可謂欽佩至極。
他好奇地問:“叔叔,你是神仙嗎?”
藍衣男子淡淡的一笑:“我不是,我只是一個為了成仙而不懈努力的修行之人。”
“那我也想去修行,我能像你這樣厲害嗎?”
“那要看你的仙緣夠不夠了!”
“叔叔,我們為什麼往下掉。”
藍衣男子臉上憋得通紅,“這個世界靈氣不足。”
男孩不敢吭聲,死揪着藍衣男子的衣袖,感受着耳邊凜冽的風。
孟溪鎮的鎮北有一個莊院,青牆黑瓦,顯現出是一個大戶人家。
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一臉的心事,獨自喝着茶水。
不一會一個僕人走了進來說是少爺回來,並且帶來一個客人。
喝茶的人慢慢地站起身,走向前廳。
來的客人正是先前的藍衣男子,小男孩看到自己的老爹於是撲了過去,拉着老爹的手。
父親疑惑地問:“你不是去你舅媽家找弟弟玩去了嗎?”
小男孩也不回答,只是眼神望向藍衣男子。
“請問,閣下是?”小男孩的父親警覺地問道。
藍衣男子淡淡的一笑:“馬領,你不記得我這個爺爺了?”
馬領一聽立刻怔在那裏,仔細打量了藍衣男子半天,最終他顫巍巍地說:
“想不到,蕭祖還健在人世啊!”
“怎麼,你在咒我早點去死嗎?”藍衣男子毫不客氣,直接走到面南的座位上坐下。
“黃井,快來拜見蕭爺爺!”
馬領趕忙拉着自己的兒子到藍衣男子跟前行跪拜之禮。
原來,這個藍衣男子的名字叫蕭曉,按輩分講,馬領也需要叫他一聲爺爺,但是從他的外貌上看,馬領實在無法啟口。
黃井行完禮后,也不避諱,直接問道:“我怎麼沒有記得我還有個爺爺?”
藍衣男子輕喝了一口茶,說道:“我和你逝去的曾祖父是八拜之交,你父親看樣子沒有提起過我?”
馬黃井望着自己的父親,期待答案。
馬領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先回屋子去,以後你爹爹會慢慢給你講。”
“不,我就要聽!”
馬黃井在家裏,是不受自己父親管束的,今天讓他看到了最神奇的人,而且還和家人有很深的關係,他怎麼會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馬領只好緩緩地說道:“你這位蕭爺爺是住在隱世仙境的高人,有常人所沒有的能力”。
馬黃井越聽越興奮:“爹爹,蕭爺爺說他是修行之人,我也想去修行!”
馬領聽后,臉色一沉:“不許胡說,快回屋去!”
馬黃井依然不依不饒。馬領剛要發作,卻被藍衣男子制止。
藍衣男子說:“馬領,我曾與你爺爺在少年時交好,之後我踏上了修行之路。
你爺爺早年病故,托我照看他的子孫,說如果馬家有仙根優良的後裔,可以隨我一同尋仙問道。
在二十年前,我下山時,發現你的仙根不錯,於是我打算接你去紫霄山修行,可惜你當時倔強至極還是選擇了回家。
如今,你的兒子馬黃井又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仙根繼承者,孩子如果有自己的想法,我希望你不要阻撓他。”
雖然藍衣男子說的很平淡,但是馬領的臉色卻有點緊張。
“蕭祖,我只有馬黃井一個兒子,如果他隨你去了,我真是割捨不下。
馬家這些年在鎮裏經營了幾個店鋪,也算是有些積蓄,不愁吃穿,而對修行之事,沒抱有幻想,只想過些平凡日子,還請蕭祖能夠理解。”
蕭曉面無表情,但是眼神中已經透着絲絲冷氣。
“馬領,二十年前,你沒有追隨我,我並沒有阻止,是因為你本身志不在此。
如今,你的兒子有興趣要去修行,你若再妨礙,休怪我不客氣!”
馬領一聽,慌張地跪了下來,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蕭祖,實不相瞞,我的妻子已經重病在床昏迷不醒,現在我只有黃井這一個寄託,如果你再帶走,我…我已經了無生趣!”
蕭曉一聽大怒,喝道:“大膽,你敢拿死來威脅我!”
馬領不敢說話,一直跪地流淚。
蕭曉沉默了一會,站起身來,溫和地說道:“收徒的事情先放置,帶我去見你的妻子。”
馬領如同大赦,忙站起身來領着蕭曉到妻子的房間裏。
床上,躺着一個面容乾枯的女人,即便如此,依稀能辨別出昔日她的美麗。
蕭曉看了一眼問:“她是怎麼得的病?”
馬領立刻低下頭,眼淚又流下來。
“我的妻子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妻子曾經是一個富家小姐,在我最困苦的時候,她卻愛上了我這個窮小子。等我有所成就,我卻做了一個讓我後悔一輩子的事情。
一次我在朋友的鼓動下,去了附近的煙花之地,後來妻子知道了和我大吵了三天。我原以為她氣消了就會沒事,然而第四天早上,我發現妻子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我找了許多大夫,他們都沒有辦法,甚至京城的名醫看了都無計可施。我每日只能從嘴裏灌入最稀薄的清湯,她才能咽下去,就這樣她的生命勉強持續了半年。”
聽了馬領的話,蕭曉有些不屑地說:“果然是凡夫俗子,為色慾所擾!”
隨後他從懷中掏出一粒丹藥,“這是我在紫霄山提煉的藥物,你讓他吃了,我敢保一個時辰內她醒來!”
“你說什麼?”馬領幾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他知道蕭曉能力了得,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蕭曉作為修行之人,對醫術也是如此精通。
馬領幾乎高興得失去了常態,他打碎藥丸,親自幫妻子喂下藥粉,顫抖的手差點出了差錯。
他一會拿水,一會端茶地忙活不停,時不時地還整理着妻子的被子和墊子。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正如蕭曉所說,馬領的妻子奇迹般地醒了過來。
馬領的妻子嗑了幾聲,眼睛微微張開。馬領大呼,直撲到妻子懷裏像小孩子似的哭泣起來。
蕭曉看到他失態的樣子,搖了搖頭,輕輕用一塊布蒙上了馬領妻子的眼睛防止陽光太強烈,之後便出去了。
這一幕都深深地印在了馬黃井的心裏,他已經暗暗下定要跟從蕭曉上山修行的決心。
幾天下來,馬領的莊園彷彿是籌辦婚姻一樣喜慶,不斷地宴請附近親朋好友。馬領的妻子偶爾也能出來捧捧場,感覺到氣色好多了。
蕭曉觀察馬領妻子已經無礙,待客人走了之後,這就要辭去。
馬領一家三口,來到蕭曉跟前,撲通撲通跪倒在地。
“蕭祖的大恩大德,馬領永生難忘!”
“起來吧!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將離去,這次能助你們,也算對你曾祖有個交代了。”
“等一下!”馬領趕忙道。
他拉了一下馬黃井,馬黃井立刻意會:“師傅,請受徒兒一拜!”
蕭曉淡淡地一笑:“黃井,我現在還不能收你為徒,你尚需要一次考驗,五日後你要到龜滋山,尋找仙境入口。
如果你有緣,找到后,便可到紫霄山找我。仙境入口每十年開合一次,而我們方仙派的收徒標準是八歲以內,因而每個人一生中只有一次機會。”
說完,蕭曉踏着仙劍而去。
之後,蕭曉的聲音又遠遠地傳來:“黃井,當你踏入修行之路,你需要離開父母數十年之久,你要想好了。”
一家三口痴痴地望着遠去的蕭曉,內心充滿無比的敬畏。
離開村子,蕭曉趕忙收起飛劍,氣虛喘喘地咒怨道:“這人間,一次御劍飛行,要廢掉我這麼多丹藥!”
說完,他看四下沒人,徒步朝着龜滋山中走去。
蕭曉說是按規矩要讓馬黃井自己通過考驗,但他心裏清楚,這麼大的小孩子,一個人上山都要嚇尿,更別說尋找仙境入口了。也不知道自己門派哪位始祖定下的破規矩。看樣子,只能暗地裏幫幫忙,直接帶黃井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