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永遠的兄弟
正因為他們是兄弟，顧縉要顧慮的遠比容楚想的多得多
不管在先皇之時，還是在容楚面前，顧縉在朝堂上的威壓已經蓋過他這個正經皇帝，朝臣們雖然誰都沒說，可顧縉自己知道，這樣下去必然不是長久之計。
容楚想要徹底掌權，他是一大障礙，未免造就從前的廣恩伯府，姚家這樣權勢滔天的世家，總有一日他勢必削弱顧縉的勢力，這是一個帝王集權的必經之路。
容楚如今是他的兄弟，是他一手推上皇位的明君，他很珍惜這一段兄弟之情，也相信容楚不是一個卸磨殺驢的君王。
可誰能保證這份初心永遠都不會變呢？人在其位，思想行事都會發生改變，顧縉無論在朝中，還是在軍中，都是一個令人敬仰，也令人忌憚的存在，難保有一天，形勢推人走，帝王嫉妒他，與他斗個你死我活。
與其等到那一日兩敗俱傷，相看兩生厭，倒不如趁如今一切剛好，感情正好的時候收手，互相留個體面，顧縉得到的已經夠過了，適當的激流勇退，他才能永遠和容楚做兄弟。
容楚急聲道：“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在我心裏，你我的兄弟之情，與這天下，這皇位一樣重要，懷謹，我永遠，永遠不會懷疑你會覬覦這江山。“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顧縉回頭一笑：“在我心裏，你亦永遠是曾經赤誠勇敢的容楚，皇上，好好護着我們一起打下的江山，不管在哪兒，你永遠都是我兄弟。”
容楚動容的點點頭：“當然，我們是永遠的兄弟。”
就憑顧縉為他所做的一切，助他登位，救他水火，如今還為了維護他的皇威辭官離開，他永遠銘記這份心意。
顧縉笑了笑：“好了，真的該出發了，如果下次還有機會見面，我一定帶我的孩兒，還有夫人一起來拜會皇上。”
眼見顧縉真的要走，容楚眼中皆是不舍，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阻止，因為這是顧縉的選擇，亦是他最自己這個帝王最深的情意。
明明他已經手握權勢，萬人之上，就憑他的智慧謀略，讓自己登位也是可以的，可他卻什麼也不要的成全他，這份氣魄與心胸，天下能有幾人做到？
容楚道：“懷謹，希望你餘生都能安康幸福。”
“會的！”
顧縉擺了擺手，瀟洒離去。
容楚在他身後高聲道：“不管你同不同意，鎮南王的位置，朕永遠給你留着，想什麼時候回來了，你只管回來！”
顧縉勾唇一笑，他果然沒有看錯人，容楚永遠都是那麼良善，在他面前只是“我”而不是朕，留給他的也是鎮南王，而不是鎮南侯。
真好，曾經的他以為自己什麼都沒有，娘死爹不疼，祖母親人皆算計着他，巴不得他早點消失在這世上，可如今，他有朋友，有親人，還有了夫人和孩子，他這一生起起落落，已經比許多人幸運多了，他很知足。
腦海中劃過一幕幕與謝雲禧在一起過往的畫面，顧縉只覺得前程似錦。
江山如畫，怎敵她一顰一笑，為她放手天下又如何，有人喜歡繁華，有的人喜歡喧囂，而他顧縉只想要煙火人間，只想要謝雲禧一個。
從皇宮裏出來，顧縉回了一趟國公府。
其實也沒什麼要交代的，寧氏和他鬥了半輩子，哪怕如今和解了，兩人站在一起也依舊尷尬，他只是回去看看，告個別，不管從前再多恩怨情仇，今後都該放下。
寧氏聽說他回來了，趕忙迎出來，雖然故作平靜，但顧縉還是看出她微微的緊張：“你，侯爺來了，快，快進來坐。”
顧縉習慣性木着臉點點頭，抬腳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往裏頭走。
進了花廳，落座，寧氏局促道：“也不知你喜歡什麼樣的料子，所以我每一種都備了一些，迎春，快，把我前段時日給侯爺備下的衣裳拿過來。”
寧氏給他做衣裳？
顧縉擰了擰眉，面上略有不自在。
寧氏更不自在，瞧見他面上並沒有多高興的似的，忙沒話找話道：“聽聞雲禧喜歡登月樓的點心，我這兒便日日備着，只希望你們得空回來了，能立馬就吃上，你嘗嘗，這是登月樓的榛子糕，上次雲禧過來的時候多吃了兩塊，我猜一定對她的胃口。”
寧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心了？倒真像變成了他們的母親了似的。
寧氏見他不吃，反而奇怪的盯着自己看，訕訕笑了一下：“我，我忘了你不愛吃甜的，夏荷，夏荷，將我給雲禧準備的補品拿上來！”
立刻又一個小丫頭下去忙活了。
寧氏道：“算算日子，雲禧也該生產完了，也不知她這生的是個小公子還是小小姐，女子生孩子相當於過一道鬼門關，對身子損耗極大，我給她備了些阿膠，鹿茸，燕窩什麼的，你要找着了她，可得讓她好好養着。”
見慣了寧氏跋扈獨裁，算計深沉的一面，對她突然的慈愛，顧縉真的極為不適應。
寧氏見他還不答話，終於垂下眼，失落道：“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尋求你的諒解，過往種種皆是我的不對，我不該視你為眼中釘，處處為難你，算計你，甚至想害你，我被私慾蒙了心，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今日在這兒，我誠心誠意的跟你說聲對不起。”
“縉兒，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讓你稱我一聲母親，可我是真心想彌補這些的，我已經失去淵兒了，日後你就是我們母女的倚仗，我願意為過去的一切向你贖罪，求你給我這個機會。”
“對不起！過去種種，真的很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遲到了二十多年，從清平郡主的死開始，顧縉直到今日才等來這一句懺悔和公道。
他們之間隔着清平郡主的死仇，顧縉原諒她是不可能的，過往一切，他再大度也不可能當做沒發生，但見寧氏今日這般妥帖，真心實意悔過的摸樣，他還是軟了心腸。
這些都是謝雲禧為他謀划的結果，他不能辜負她的心意。
半晌，顧縉才說出進門以來的第一句話：“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樣的事，你我終歸是一家人，就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只要我們和解，日後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其他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