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不為例
“藿藍。”容清紓望了一眼藿藍手中的馬鞭。
“是。”藿藍應聲走到離趙海還有三步之遙處停下,將手中的馬鞭扔在還在發愣的趙海身前,擊起一片塵土,也將他的思緒拉回。
“哼!”藿藍輕哼一聲,冷冷地瞪着那些在旁看戲的侍衛們,侍衛們登時都低眉順眼的。
趙海一手捂着隱隱作痛的心口,一手略帶幾分顫意地撿起地上的馬鞭。好半晌才從一片狼藉的地上撐起自己無力的身子。
看着離自己幾丈之遠的香車寶馬,終於下定了決心往容清紓那邊走去。
“站住!主子素來喜凈愛潔,如今你過去怕是會引得主子動怒。”藿藍面帶不屑地掃了一眼渾身臟污的趙海。
頓了頓,又繼續道:“潛公子的車夫看起來身體不適,急需躺卧休息片刻,你便暫代他的位置吧。”
藿藍向來將容清紓視為神祗般的存在,怎能容忍他人肆意口出狂言加以羞辱。更何況,還是讓趙海這樣欺善怕惡、恃強凌弱之人欺辱。
既然趙海自討苦吃,她又怎會好言相待,在她眼中,趙海只配伺候下等人。
容清紓上了馬車后,還未和容延潛敘舊談心,便厲聲呵斥道:“容延潛,六年不見,你長本事了,是吧!”
容延潛在趙海面前說話時,還是一副期期艾艾的姿態。一上馬車后,就原形畢露,反客為主地拿過靠枕墊在頸下,翹着二郎腿。
懶洋洋地歪在墊着雪狐毛皮的馬車車廂內,蓋着上面還殘餘她身上的淡淡清蓮幽香的絲被,好不愜意舒適。
容清紓見狀,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紓姐姐,我那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嘛,我在外人面前都是唯唯諾諾、呆呆傻傻的,名聲已經夠臭了。我可不想再被人說,我痴傻之症一好,便學會了仗勢欺人。”
“再說,我看你剛才那架勢,像是要將趙海吃了一樣,我若還火上澆油,豈不是太不厚道了。最重要的是,我可不想讓他髒了紓姐姐的手。”
容延潛見容清紓怒意漸生,立馬收了那副玩笑的嘴臉。起身坐在容清紓左側,抓着她的左臂來回搖晃折騰,軟磨硬泡,試圖讓她消氣。
“好,此事就此作罷,那你說說,你為何不聲不響的,就跟着二哥來了譜城?”京城離譜城路途遙遠,譜城又是邊境之城,難保不出什麼意外。
“紓姐姐,這六年你不在京城,京城真是無聊透頂,還好你如今回來了。”容延潛假裝沒有聽到容清紓的問話。
“容延潛,你確實挺能的。現在還給我裝腔作勢,妄圖轉移我的注意力,當初我就不該將這方硯台贈與你。”容清紓奪過夾在容延潛右側腋窩下的硯台,‘砰’的一聲,甩在几案上。
緩緩騎行的容家隨扈侍衛,聽到從馬車內突然傳出的聲響后,都急急忙忙拉住韁繩,一臉戒備地望着那輛精緻奢華的馬車。
“無事,無需擔心,繼續前行即可。”藿藍騎着駿馬,離馬車僅有三步之遙,又因是習武之人,對於馬車內的情況自是清楚不過。
領頭人見藿藍一副習以為常之態,又因車內再無傳出其他動靜,好半晌才向眾侍衛頷首揮手示意道:“繼續前行!”
容延潛本以為馬車突然停下,是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可以藉此機會轉移容清紓的注意力,逃過一劫。可是,他未等多久,便聽到車軲轆再次轉動的聲響。
又見到容清紓的臉色,越發陰抑沉鬱,馬上閃到她懷中,縮成一團。
軟軟糯糯道:“紓姐姐,潛兒知道錯了,潛兒不該偷偷溜過來的,可是潛兒真的好想你。紓姐姐別生氣了,好不好?”
對紓姐姐用這招,屢試不爽。
容清紓聞言一噎,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看到委屈地縮在自己懷中的容延潛,怒氣瞬間煙消雲散了。
掐了掐容延潛的小臉,“若無哥哥的默認與推波助瀾,即便你順利溜出府,也來不了譜城。”
容延潛聞言,深受打擊,頭埋得低低的,“原本還在暗自慶幸,認為自己本領見長,才能順利逃出府,結果卻是衡哥哥有意為之。”
“再這麼失落,紓姐姐可是要心疼了。”
“紓姐姐,你是不是不生潛兒的氣了。”容延潛見容清紓眼裏的寒霜散去幾分,面部表情如風雲突變,瞬間笑逐顏開。
“記住,下不為例啊。”容清紓捏捏容延潛的小臉。
此事揭過後,馬車內其樂融融。
不過,唯一令容延潛遺憾的就是,容府有明訓,容家未出閣的女子出門在外,或是面見他人,必須輕紗覆面,不得以真容示人。
所以他一直未曾提及要容清紓取下面紗,只期盼着趕緊回到府中,再等容清紓取下面紗。
但他不知道,容清紓在今日之前,根本就沒有這個習慣。
若非戴上面紗可以隱藏身份,方便她女扮男裝行事,她才不會如此折騰。
這時,容延潛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紓姐姐,潛兒許久沒有見過衡哥哥了。潛兒還聽人說,衡哥哥閉門謝客,誰也不見。”他就是趁着這個機會逃離尚書府的。
“何時開始的?”容清紓面色凝重。
若容千衡出了事,那她就不得不回容家了,碧檸山那邊,她暫時便顧不上了。
容延潛抓了抓頭髮思考,然後有些不確定道:“好像是一個月前吧。”
容清紓的指甲不自覺地陷進了肉里,自她和容千衡沒有書信往來,到今日,不多不少,正好一月。
充滿書香古樸之氣的容府別院大門緊閉,不見任何空隙,連一絲清風也難以悄然溜入。
馬車及隨扈侍從將別院圍得水泄不通,圍觀民眾也對別院指指點點,可別院裏的人,似乎對此毫不在意。
“回稟二姑娘,奴才剛才敲了府門三次后,又在府門等了一刻鐘,府內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趙海被容清紓修理一頓后,對她畏懼不已,稟告之時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就怕她會遷怒於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