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一次占卜

四鬼子和小E的父親是鶴鳴鎮華澤村多年的仇家，四鬼子的父親因為抗戰時期當過漢奸被人稱為老鬼子，他排行老四，為人姦猾，被稱作四鬼子。剛分田到戶那年，四鬼子家的幾隻羊跑到小E家的田地里啃麥苗，被小E父親打傷，四鬼子帶領外甥顏肥把小E父親打傷，父親不久含恨去世，大小E十六歲的哥哥不堪被辱逃往外地，多年毫無音信。父親去世后四鬼子便把多年的仇怨發泄到小E身上。四鬼子還讓外甥顏胡教訓教訓小E，讓梅家永無翻身之日。

梅小E和顏胡的仇恨始於高中時期。他倆同喜歡上了一名女同學金玲，但小E只是默默地喜歡而不敢表白，再加上還有點拐彎親戚，自己家窮得靠親戚接濟，更不敢放縱。而顏胡則不一樣，他爹是大隊書記，又是老小，手裏有的是錢，況且金玲是自己舅家親表妹，自己好像有更大的權利。初三時小E借過金玲的數學課本，不小心弄丟了，她當年沒有考上師範，因此小E認為自己的原因讓她落榜。後來金玲去外地治病，一年後回來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小E寫了封信向金玲道歉，沒想到被她叔叔四鬼子（在家排行老四）看到，就認為是求愛信，在大年初一一大早，把小E打罵了一頓。顏胡認為梅小E要和他搶媳婦，把他當成了情敵。

小E身體多病，但學習成績一直不錯，高三時曾經考過全縣前五名，但高考第一場臨近交卷時，他有些倦意，忽然一陣風刮來，把他的語文試卷刮到地上。當天天氣太熱，值日生在地上潑了很多水，水把他的試卷沾濕弄壞了，寫的作文模糊不清，嚇得他渾身發抖，也影響了後幾場的發揮。高考第二天，顏胡趁他不注意在他飯里下了瀉藥，考試時間還拉肚子，害他在廁所里蹲了十五分鐘，政治考試為趕時間，字跡潦草，但還是未做完。

考試完回到家中，母親佝僂着身體正在打掃院子，家裏雖然沒有別人家的紅磚院牆，低矮的土院牆也是母親親手用泥巴垛起來的，但院子很大很乾凈。她問考試時是不是出現了意外？小E吃驚地問：你怎麼知道的？母親說當年你爺爺活着時給你查過八字，說你太陽當頭時，烏雲蓋頂，關鍵時候掉鏈子。可我不信，烏雲即使再大也會散去的，是不是？絕不服輸是咱梅家的傳統，能把壞運變好運才是大丈夫。

後來小E自學了《梅花易數》后，才知道自己那卦的爻辭是：豐其沛，日中見沫。折其右肱，無咎。意思是大白天就看到鬼魅，右臂折斷，終身殘疾。

高考成績公佈，他的語文成績只有四十分（滿分一百二十分）、政治成績四十五分。總分離分數線只差三分。1987年8月大陽縣**為解決英語師資短缺問題，讓縣師範培養一批英語老師，從高考落榜生中挑選英語成績較好的推薦上師範學校，待遇等同正式師範生，他被選中。顏胡分數低，但父親是東升鎮富家凹村多年的支部書記，在縣裏有關係，交8800元委培費用，也上了師範。開學這天，顏胡在大哥顏加國、二哥顏加肥陪同下走進了校園，還有村裡租來的六輛豪車開道，好不威風。顏胡看到班裏的本科苗子和自己一樣上了師範，高興得幾乎發狂,他拉着未婚妻的手，指着從身邊走過的梅小E說：“他就是咱家的仇人，別想逃出我的手心，我要讓他嘗嘗大爺的厲害！”豪車加美女吸引了很多羨慕的目光，連他自己都醉了。

顏胡雖然在家訂了婚，而且還和未婚妻同居了，但賊心不死，班裏漂亮的女生她都想玩玩。好幾個女生害怕他家人多勢眾不敢反抗，吃了虧打掉牙往肚裏咽。但也有個女生性格倔強，偏不吃這一套，她咬傷了顏胡的嘴唇，又被顏胡打傷，她對象原先不相信，後來勃然大怒，找了幾個師範學體育的好友，把顏胡打得哭爹叫娘。顏加肥為給弟弟報仇，率領村建築公司的打手們把體育生三個打成重傷，一個致殘，以懷疑梅小E和那個女生私通為名，把他的右臂打斷，造成終生殘疾，後來雖經多方治療，手臂也抬不起來。這就是當年轟動一時的大陽師範案，縣公安局介入后顏家只賠付了醫藥費，后這事不了了之。

顏胡參加工作后，想把以前的農村對象甩掉，在學校里又談了對象。不久未婚妻生下一男孩，就抱着孩子去學校鬧，顏胡講課，她就抱着孩子在最後一排聽課。折騰了半年，顏胡不得不調到一所偏僻的小學，但還是甩不掉，最終經法庭判決，掏了兩萬元才算擺平了這事，從此分手。

顏胡自己不順沒有反省自己的德行，反而想把這種晦氣甩給小E，他時刻想着為自己的外爺爺報仇，還有表妹不理睬自己，一定是梅小E的事......想來想去，什麼辦法最妥當呢，既死不了人，還能栽贓陷害。聽說梅小E正在城裏做家教，讓他嫉妒心陡然升起，一個惡毒計劃產生了。

“我一定要殺了他，這個畜生！”聽到母親說顏胡跑到他家來，還往暖瓶里倒了“白面面”，小E坐不住了，這個是什麼葯，他不好判斷，母親怕惹麻煩已經把那瓶開水倒掉了。家裏窮徒四壁，自己身單力薄，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哥哥在什麼地方也沒有消息，但君子報仇十年不遲，等自己羽毛豐滿了再說吧。

上師範第二年，班主任把小E叫到辦公室，說學校收到一封匿名信舉報他騷擾女學生。小E明白這封信是誰寫的了。班主任說我相信你的人品，不過自己要多留個心眼，不然會被別人誣陷的。

小E想自己命真背，大學沒考上，還成了壞人。這天逛街時看到書攤上有一本《梅花易數》就買了下來，想算算自己為什麼那麼倒霉，以後還有沒有前途，大哥在什麼地方。就這樣占卜成了他最大的愛好，也為他今後的生活帶來了一線生機。

但看不懂的地方很多，又無人可問，他認為自己的智商太低，需要提高。碰巧縣老年大學開辦智能氣功學習班，他報名參加。通過練功，他的身體狀況好多了，智力也有了提高，再加上自己的刻苦鑽研，占卜的大多問題都解決了。

如何報仇就成了小E好長時間考慮的問題，憑體力自己骨瘦如柴，雇兇殺人又沒有錢。唉——只能用小時候聽過的故事——孔雀食毒蟲，羽毛更艷麗來安慰自己了。

小時候小E被四鬼子家的狗咬傷了，母親就講了孔雀食毒的故事，讓他心理更加強大。

殷蘭從M省來，高高的個子，大眼睛，雙眼皮，薄嘴唇，看人時黑眼球部分藏到眼瞼底下，只留下白眼球。她知道自己的缺陷所以白天從不睜眼看人，給人一種朦朧美，夜晚時原形畢露，嚇人一跳。小學畢業后，在家裏閑了五年，沒有工作，爸爸讓他回到本省，經親戚介紹在四鬼子的煤場上班，負責辦公室工作，其實就是招待工作。顏胡經常去四舅那裏玩倆人就認識了。殷蘭知道顏胡有對象了但還是和他來往，主要是顏胡一表人才，嘴又甜，後來倆人勾搭成奸。

自從她來煤場后，四鬼子一直不順。拉煤車翻車死了四個人，司機當場身亡，三個工人被砸死，殷蘭在駕駛室陪駕居然還沒有死,真他媽的命硬！家屬上訴至法院；工人鬧事討要工資，銀行催還貸款。他找來一位風水大師來看，大師說，這個女秘書是個羅剎，三白眼，邪淫奸詐，謀殺親夫，克家克單位，凡過之處，資材耗散，家破人亡，嚇得四鬼子出了身冷汗。以前他和殷蘭的爸爸有過交集，合作走私稀土，但因為近些年國家禁止出口、嚴打走私就散夥了，直接把殷蘭開回家顯得自己無情無義，再等機會吧。

殷蘭的爸爸從M省來看她，他五十齣頭，長得高大英俊，帶來一個年齡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姨”，說是準備結婚的。殷蘭當面罵“小姨”不要臉，要瓜分爸爸的錢。爸爸說你媽死了，我得有個人照顧，殷蘭說我媽才死一個月你就等不及了，你們倆保准以前就好上了。

老頭子趁女兒出去對四鬼子解釋說：因為她在家最小，總是寵着她，但大了卻管不了她。她總能把鄰居家的玻璃門砸壞，然後死不承認；把哥哥姐姐罵的體無完膚，上學時夏天光着膀子讓老師們難堪。她一貫的作風就是我愛幹啥幹啥，別人不能管我，誰管罵誰，大不了一死。

四鬼子只能幹笑，點點頭。

爸爸催她找個對象，好讓對象來管她。她說看上顏胡了，只是他有對象了，但她可以等，也可以做她的相好。爸爸不同意，讓四鬼子介紹。四鬼子認為這次是個甩手的好機會，趕緊托顏胡幫忙，顏胡喜出望外，這可是打擊梅小E的絕佳機會。可他不能出面，拜託小E的級部主任說媒，並對殷蘭承諾他們兩人繼續好，只是要找個掩體遮擋一下。

顏胡回到家給父親說想用殷蘭滅了梅小E，老頭子說你去南屋給黃大仙燒個香，請求它老人家幫忙。南屋裏供奉的是黃鼠狼畫像，顏胡點上三炷香，又磕了三個頭，說大仇人梅小E禍害人民，請求大仙讓他被財色迷住心竅，讓殷蘭做他的媳婦，再讓殷蘭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