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受罪

“別只是了，今天我就梳這個頭髮，妝也不要畫的太濃，稍微幫我上點胭脂，再遮遮眼睛底下這一圈烏青就可以了。”提提氣色，別讓風知看出端倪就好，像她們平常那樣給她弄個大濃妝，花枝招展的，哪裏像是去監牢探視？倒像是去參加選美的，難不成要她去跟其他犯人家屬比誰顏值高嗎？

霜兒雪兒見她一大早便起來收拾準備，想是有重要的事，也不敢違逆，便照着她說的去做了。

收拾停當后，歐陽休派了安兒過來接她，王蓉囑咐兩個丫頭不用跟着，她們見王蓉這是要跟歐陽休一起出門，也就沒說什麼，將她送出院子便回去了。

兵部大牢地處京城邊郊，這個時間又是小攤販們出攤的時候，正是人多的時候，他們的馬車再快，起碼也要走上小半個時辰才能到。

奈何王蓉心急如焚，滿心想着快點見到王蓉，整個人在馬車中坐立不安的，恨不得能插上一對翅膀直接飛過去。

“不用急，我讓車夫抄小路，避過人多的地方，很快就能到了。”到底事不關己，歐陽休一點也沒有着急的樣子，還有心情看書。

王蓉此時卻是什麼也聽不到，只一個勁兒地催車夫快一點再快一點，總算在天將將大亮時，到了兵部大牢門前。

和所有古裝電視劇裏面的大牢一樣，牢門口是兩扇大鐵門，透過鐵門的欄杆望進去，裏面黑乎乎一片，陰森昏暗，叫人莫名心裏發涼。

門口有兩個獄卒把手，青灰色的青石台階上還有鮮血拖過的痕迹，只是年代久遠，早已陳舊發黑。牢內散發出的腐臭味道叫人忍不住一陣陣泛嘔。

這樣的地方，單是站上一會兒，就讓人心裏發寒，身在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你不是着急見他嗎？還愣着幹什麼？”見王蓉站在門口，好半天都沒有進去，歐陽休緩緩步下馬車，提醒道。

王蓉這才醒過神來，提起裙子，二話不說就往裏頭跑。

門口的獄卒攔都不攔她一下，明顯是已提前得了吩咐。

王蓉懶得管這麼多，悶頭就往裏跑，跑到一半才想起，她人生地不熟的，怎麼知道風知被關在哪裏？

幸好這時過來了一個獄卒，到她面前抱拳施了一禮道：“三小姐，請隨屬下來。”

王蓉一回頭，歐陽休就站在另一頭，搖着扇子，看不太清楚表情。

王蓉顧不了許多，忙吩咐那個獄卒：“走。”

獄卒頭前帶路，她緊跟過去，待他們繞過盡頭的拐角，再看不到了之後，歐陽休方從黑暗當中走出，一向喜怒不外露的臉上滿是殺氣。

獄卒帶着王蓉一直往最裏頭的監房走去，王蓉一路上看到各式各樣的犯人，有渾身是血躺在草垛上的，有披頭散髮呈瘋癲狀的，還有縮在角落低聲求饒的，總之，全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整個牢房內，瀰漫著潮氣、臭氣還有血腥氣，味道越發的難聞。

和這樣一群人關押在一起，可想而知，風知的狀況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果然，所有不好的預感就沒錯過。

王蓉跟着那獄卒走到最緊頭的一處鐵門前，鐵門由一整塊精鐵搭造，結實牢固，密不透風的，站在門口，根本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王蓉四下打量一圈，納悶道：“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那獄卒往邊上一退，恭敬道：“姑娘要見的人，就在這裏。”說著，用腰間鑰匙打開了門。

鐵門打開的瞬間，王蓉原本歡欣的心情一下子變成了驚嚇與驚恐。

風知就好似粽子裏面的肉塊一樣，整個身子被白花花的鹽堆包裹着，只剩下一顆頭顱露在外面，像極了影視劇裏面那種，被裝在罈子當中，半死不活的人彘。

他臉上帶血，唇色慘白，口中喃喃念叨着什麼，也不知道究竟是醒着還是昏死過去了。

整個房間裏面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比她剛才過來的那些地方都還要重，還要難聞。

不用看都知道，這些人，一定是對風知用刑了。

先給他用刑，再把他浸在鹽堆里，讓他的傷口接觸到那些鹽粒，這樣一來，風知必要承受常人難以承受的痛苦不說，他的傷口還會腐爛化膿，時間一長，怕是連性命都保不住。

好毒的手段！

以前只聽說古代的各種酷刑很殘忍，很沒有人性，可是親眼見到，尤其是見到自己最親最愛的人受到這樣的對待，那種衝擊，簡直猶如五雷轟頂。

王蓉整個人剋制不住的發起抖來，她倉皇地推開那獄卒快步跑過去，到了近前，眼見着風知呼吸微弱，面露痛苦之色，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蹲下來，小心捧起他的臉，卻不敢使分毫力氣，生怕牽動他身上的傷口。

“風知，風知？你能聽到嗎？我來了，是我來了，我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王蓉雙手不住顫抖，眼淚不停在眼眶中打轉，卻咬牙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這個時候，她更不能哭，她要冷靜，她一定要冷靜！

風知原本就半昏半醒的，突然間耳畔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便虛弱的睜開了眼，結果，王蓉的臉驀然出現在他面前，不同的是，她眼眶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一樣。

“你怎麼來了？”風知張開嘴試圖發出一點聲音，可費了半天力，還是只能做出一個大概的嘴型。

好在王蓉一眼便看懂了，勉力扯出一個微笑道：“我來看你啊，你一個人在這裏，我不放心。”話沒說完，眼淚就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風知自己明明痛的五官都變形了，卻反過來安慰她：“我沒事，別哭，別哭……”最後一句“別哭”，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總算髮出一點聲音，回蕩在幽暗的監房內，聽上去猶如粗石磨沙。

支撐王蓉的最後那點力量終於轟然崩塌，她低下頭痛哭失聲，卻仍想要極力壓制，整個人哭到顫抖，手也被咬出一道牙印。

“你們對他做了什麼！”王蓉腥紅着眼瞪向一旁的獄卒。

獄卒嚇得直往後退：“回三小姐，屬下等只是按照上頭的吩咐辦事啊！”

“上頭？哪個上頭！”王蓉已經失去了理智，她顧不了也管不了這麼多了，風知都變成了這個樣子，她還要什麼狗屁冷靜，她恨不得現在就拔刀把他們這些人都殺了！

“是下官的吩咐，怎麼，歐陽小姐有意見？”獄卒正被嚇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時，一個約莫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歐陽休緊隨其後，兩人皆是一副閑庭信步的模樣，好像把這裏當成了自家的後花園。

“你是誰？”王蓉站起身來，對來人怒目而視。

歐陽休呵斥道：“蓉兒，不得無禮，這位是兵部尚書，賀力言賀大人。”

原來他就是賀力言。

如此年輕，便能忝居尚書之位，怕是少不了他那個岳父老子的提拔吧？

哼，一個靠着女人往上爬的軟飯男，有什麼好拽的！

“賀大人，您既是兵部尚書，想必應該熟讀我朝律法了，如果我沒記錯話，未曾開堂受審，也未正式定罪，是不能隨便濫用私刑的吧？您如此這般，是公然藐視王法嗎？”為了風知的事情，這些日子，王蓉找了不少關於律法的書來讀，多少了解了一些，為的就是在這種時候能夠派上用場。

誰知道賀力言輕飄飄掃了她一眼，不慌不忙道：“的確，我朝確實有這條律法，不過歐陽小姐可能有所不知，對於像尊夫這樣的重犯，六部主事人，皆有先罰后審的權力，再說了，下官只是命人給了他幾鞭子，順便叫他嘗了嘗烙鐵的滋味而已，可並沒有動什麼重刑啊。”

都快去掉人半條命了，還不算重刑？

那什麼才叫重刑，難不成非要把人整死才叫動重刑了嗎？

“賀大人您是兵部主事，當然您說什麼是什麼，不過現在，我與夫君好不容易見上面，有許多體己話想說，您在怕是不太方便，就請您先出去吧。”王蓉自認已經相當克制了，要不是怕自己走後，風知會再遭更多的罪，她早衝上去活剮了他，大不了就是落得個殺人犯的罪名唄，說不定還能跟風知關在一起呢，那她也值了！

賀力言從未被人如此頂撞過，還是當著自己手下的面，臉上自然很是過不去，可歐陽休在此，他又不能叫人打王蓉幾下給自己出氣，就只能黑着臉道：“歐陽兄，你這妹子的脾氣可是該好好改改了，對本官這個朝廷命官都敢如此放肆，將來還得了？”

歐陽休卻好像很高興看見賀力言吃癟一樣，嘴上在請罪，臉上卻掛着看好戲的微笑道：“大人息怒，小妹初來乍到，難免不懂規矩。回去之後，在下一定對她嚴加管教。不過小妹與夫君難得相見，咱們在這兒始終不太方便，牢中陰濕，不如，咱們還是出去說話吧。”

賀力言既然答應了歐陽休放王蓉進來探視，自然沒有說話不算的道理，況且，他還有許多地方用得上歐陽休，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與他交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