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玄蒼山下見故人,游泰村中有厲鬼
不多時,他便已至村口。因天下大雪,四處雪白一片。而此時正是中午,各家白皚皚的房頂上,炊煙裊裊,生活與平日無異,羅劫面帶喜色,踩着積雪,朝着張嬸家走去。
到了張嬸家,整理了一番衣衫,隨後推開竹門,院裏雪地的狗“汪汪”叫了起來。羅劫有些詫異,何時又多了一條狗?
“誰呀?”此時,屋內傳來疑惑的詢問聲。
他有些激動,他一聽,便知是張嬸的聲音,忙大聲道:“我是劫子!”
“劫子?”張嬸疑惑的推開了門,見院裏駐守的羅劫,眼前一亮,激動道:“劫子!你下山了?”
“張嬸,我下山歷練,路過此地,特來看看。大壯和黎叔呢?”羅劫笑道,走上前去。
張嬸幾年不見,有些老態,秀髮中含着白絲,臉上皺紋也越發的深了。因凡人不修仙道,五十知天命后便是倒數時間了。
“快些進來,外面冷”她見羅劫衣衫單薄,怕他受寒,急忙拉他進屋。
“張嬸放心,我已能修道,不再懼怕寒氣了!”羅劫笑着回道。見她不停的對着手哈氣,有些不忍。悄悄渡了些真元於她。不得長生,但也能延緩衰老,抵禦嚴寒。然後笑問道:“大壯去哪了?還有黎叔呢?”
“大壯出門易物去了,你黎叔……病了,此刻正躺在屋內,不能起身。”張嬸收斂了笑容,沉聲道。
羅劫皺了皺眉頭,忙進了屋內,後轉身進了卧室,剛進去,一股藥味便撲面而來。而黎叔正躺在床上,不住的咳嗽,額頭上還蓋着一根毛巾。他趕緊上前,握着黎叔的手腕探了探脈。
“咳咳,是小劫啊。你下山了?”黎叔有感,緩緩睜開了雙眼,見到他,扯了扯嘴角,虛弱笑道。
“嗯,準備下山歷練。”羅劫回了一句,然後悄悄的向他體內渡去真元。
黎叔突然征住,只感覺一股暖流入了肺部,后喉嚨一癢,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隨後急忙偏頭,從口中嗆出一大口濃痰。
黎叔瞬間感覺舒服許多,不再咳嗽。一旁正倒水的張嬸,見黎叔立馬精神,高興高興極了,轉頭道:“劫子,老黎這是什麼癥狀?”
“長久勞累,積鬱成疾,再加上感染風寒。現在已無甚大礙,後面調養一段時間就好了!”羅劫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劫子去了幾年,倒是學了一身好本事啊!等着,嬸去給你做好吃的”張嬸轉身跑出屋,去了廚房。
不多時,大壯也回來了。見到羅劫十分高興,拉着他問東問西。直到張嬸喊吃飯,方才停止交談,坐上桌子吃飯。
飯桌上,幾人拉着羅劫不停的詢問這些年的經歷。羅劫笑着給他們一一解答,卻把張嬸三人聽的有些難過,直到他講道能修道后,方才皆有了笑容。
飯後,竹院外!
“張嬸,大壯。外面天寒,不必再送了。”羅劫一臉笑意,朝着幾人擺手道,說罷便朝村外走去。
“劫子!”大壯有些不舍,跑到院外,叫住羅劫。
“嗯?”羅劫回過頭,一臉疑惑。
“玄蒼可收記名弟子?”
“為何突然會問這個問題?”
大壯有些難過,強笑道:“這段時間,父親病重,母親難過。我雖扛起家中重擔,但在疾病方面,我卻全無辦法。今日見你手段,方知仙家能力!只是我知玄蒼山修道就必須入山,所以才問問收不收記名弟子。”
羅劫皺着眉頭想了半晌,忽眼前一亮,笑道:“玄蒼不收記名弟子。”
大壯有些鬱悶的低下了頭。
“不過,我有辦法!讓你可以修道的同時,還能好好照顧張嬸和黎叔。”
“啊?”大壯又滿臉喜色的抬頭。
“回來再告訴你!”
羅劫卻是一臉笑意,後轉身背對大壯擺了擺手,從容離開!
…………………………
雲州,地處玄明以東,傳說大有千萬平方公里,卻少有朝廷,只是修仙道門無數,朝廷勢微,所以一般不大。而有些道門在凡間建立了城池,或有村莊。形成了:雲州多青山,恍不顯人煙;多是修道人,難得見朝官的場景。
而在雲州以南卻有一國家,名為大末,其境內有一山,山名浩延,山上無派,山下卻有一客棧,專供路過腳夫遊俠歇腳飲茶。
“聽說了么?那游泰村陰氣不散,已經連續失蹤三十幾個人了!”此刻客棧內,有人正在說話。
“不是請了道士了嗎?而且朝廷也已經派人前去了,還是沒辦法么?”
“對啊,難道也沒出來?”
“你不知道?恐怕全死了。只見人進,不見人出。現在朝廷都出價到了一百兩銀子了,只要敢進去,能出來,那一百兩便是他的了。”
“那村裡人也是詭異,咋就碰到這種事了?”
“……”
眾人議論紛紛。
最近,聽說因為有人遷墳,入了游泰村,可能觸到了不幹凈的東西,是以失蹤,同村人籌錢,想請個道士去收了他,可惜一連去了三個,卻是一個未歸,連朝廷都被驚動,派人來查探,可惜依然失蹤。
“敢問幾位,那游泰村往哪邊走?”他們正聊着,坐在旁邊一人突然朝他們問道
。
“出門左轉,一直往前走,看見一塊大石頭,向右轉,走三里左右便是游泰村。你去那裏幹什麼?”有人見他問路,雖然疑惑,卻也回答了他。
“小兄弟,你該不會想去那裏收鬼吧?那裏可不是善地!”
“對啊。死了那麼多人都沒辦法,你去了是去送死呀!”
其他眾人亦是皆望了過來,紛紛出言相勸,讓他不必冒險。
而此人正是羅劫,他離開雲暮村便一路向南,半月前遊歷到此。聽到他們議論那游泰村,便想着去試試手。他若勝,也好為民除害,若敗,也有遁法逃跑。是以笑道:“無礙,若不能收,我自曉得逃跑。”說完,丟下一塊碎銀,拉開客棧的門,頂着寒風出了門……
他出客棧后,照着所說的路線,很快便到了游泰村口。村裡雖從影影約約中見有房屋,卻不見人煙,哪裏看的到人。
“有人么?”羅劫頓住腳步,在村外大喊,卻無人回應。於是乾脆走進了村子,結果明顯感覺不同,村裡溫度驟降,寒風呼嘯吹來,顯得有些凄涼……
許久,一間房子開了個縫隙,有聲音傳出:“少俠來此做甚?”
“當然是為捉鬼而來。”
“少俠,那鬼凶得很,若不是不能離開那裏,我們早就皆是一具屍骨了。你速速離去,免得妄送了性命!”屋裏人臉色蒼白,勸說他離去。
“現在正值午時,難道還能作亂不成?”羅劫問道。因為他知道,鬼本為寒陰之體,為人死後所化,最懼陽光,是以白天根本不敢出現,他有疑惑也屬正常。
“可那鬼有些怪異,白天夜裏都可出現,根本不懼陽光。”
羅劫笑道:“我乃修道之人,何懼魑魅魍魎?”
這時,“吱呀”的聲音響起,一間間房屋打開了門,裏面的人走了出來!
“少俠是仙人?”
“仙人不敢當,只是會一些小術,不值一提”羅劫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隨後又問道:“你們當與我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眾人面面相覷,卻不知如何開口。
“我來說吧。”這時,一老人杵着拐杖,顫顫巍巍的走出人群。
羅劫施了一禮,問道:“不知老丈是?”
“我姓徐,乃是這游泰村的村長!”老頭擺了擺手道:“至於那隻鬼嘛,說來還得怪我。”
只聽徐老頭有些愁苦的徐徐道來:“那鬼名為諸子幸,乃是我的女婿,本是一讀書人,我念他有些文采,將女兒嫁給了他。婚後不久,他卻因與我女兒爭了幾句口角,竟然將他殺害!憤怒之下,我命村民將其抓住,杖責三十,暴晒三日,不曾想他身子骨弱,第二日深夜便堅持不住,死了過去。”
老頭說到這裏,有些躊躇,接著說道:“前些日子,我觸景生情,便想推倒房屋,哪裏想到,他魂魄已化為厲鬼,前來索命,一同前去的村民,全被他所害,還好他出不得房屋,我方能逃身。這些日子,我們籌錢請來了道士,皆是有進無出,倒是他越加厲害,現在已不懼陽光,水火不侵,更有攝物之能……”
“他為何出不得房屋?”羅劫有些疑惑。人死後,魂魄歸天,已然自由,只是有無常索命,所以害不得人。除非…………有冤……才會化為厲鬼。
“我們也不知。白天還好,晚上他極為厲害,我們便更不敢出門,生怕被他攝去殺害”一旁的村民說道。
“就是,以前還是同村。他怎麼下得去手?”
“仙長可有對策?”
羅劫也有些疑惑,可是只有前往查看了,方才會明白原因。於是他當即言道:“那座房屋在何處?”
“前面左轉便是。”村民急忙為他帶路。
羅劫點了點頭,向著目的地走去。
不多時,已到了眾人所說的鬧鬼的院子前。放眼望去,地上雜草叢生,屋子破爛不堪,木門斜掛在房口,一看就很久遠了。他不敢怠慢,邊走邊悄悄運起真元,雙指併攏,戒備的走進了院子……院裏很安靜,安靜的有些詭異,只能聽到他踩在雜草上的聲音……
一步一步,總算走到了門前。“哐當”,木門已然朽了,羅劫只是稍微碰了一下,便從門框上掉了下來,摔在了地上……往裏看去,房屋裏卻漆黑一片,完全不能視物,彷彿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正張開大口,等着他踏入……
羅劫吞了吞口水,嘴唇有些發乾。他下山歷練了許久,雖然見了許多風土人情,但實際上還是一隻菜鳥,根本沒有與人爭鬥過。可是,既然來了,這第一步是怎麼也必須踏出去的……
“咯吱”,他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支蠟燭點燃,藉著微弱的燭光,總算鼓起勇氣進了屋裏……屋裏狼藉一片,破爛發黃的牆面,佈滿灰塵的書桌,蛛網遍佈角落。狹窄……陰暗,這是羅劫的第一印象。
“也沒人啊……”他自言自語,繼續往裏走去。慢慢的,牆面上出現一些暗黑色的斑點……不太清楚,近了些……總算能模糊的看清楚了,是血……乾渴的血跡……他再往裏走,看到了倒塌的床,被褥上一片黑紅,旁邊立着一張落地銅鏡……上面亦有血跡……
“風雨凄凄,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這時,銅鏡旁突然傳來了一男子的讀書聲,似喜似悲……聲音很輕……很輕。
循着聲音,羅劫一步一步的走近了銅鏡,只見銅鏡上只有斑斑血跡,哪裏有人……而那微弱的低吟聲卻是一支木簪發出……他鬆了一口氣,正欲伸手去拿木簪,不想餘光一瞥,卻見銅鏡里在燭光下映出了兩道身影。
一道是他,一道有些模糊的……正站他背後……羅劫心中發顫,微微僵硬的轉過了頭……卻見後面空無一物……待再次轉過頭時,境中只余自己。突然,裏面竟然又出現一道身影……那道身影穿着一襲碎花裙,款款走來,卻彷彿有輕紗隔住,看不甚清楚。
他征了征,想湊近點看清楚,卻見銅鏡倒映出的是自己的臉……以及……另一張臉……那張臉破破爛爛,半邊已然消失,正支着他的肩……對着鏡子發笑……
羅劫瞬間汗毛炸立,背後冷汗吟吟,運起真元,轉身便是一拳。可惜打了個空,背後空空如也,哪裏有人,他不敢掉以輕心,微微躬背,成防禦狀。卻不防,一隻冰冷的手從背後伸來,輕輕的拍了他一下……羅劫僵硬的轉動腦袋,總算是看清了……只見那人身穿一身已被腐蝕的書生服,渾身千瘡百孔,有黑血微微滲出,順着破碎的衣服流下,最可怕的還是腦袋,如同被腐蝕了一般,臉上坑坑窪窪,腦袋不知被何重物襲擊過,只剩半邊,還能看到腦袋裏蠕動的腦髓,正流着膿……另半邊頭上披着灰白的頭髮,此時正扯着嘴,對着羅劫露出自以為很善意的笑,卻顯得更加恐怖!
羅劫眼睛豁然瞪的老大,有被嚇到了。手掌握緊,運起真元,朝着他便是一拳,這一拳卻直接將那人身體打穿……。那人茫然的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被打穿的身體,笑容逐漸變的猙獰……
“找死!”書生喃昵一句,渾身紅光散發,揮手便是一拳……
大戰一觸即發。羅劫因在銀靈子身邊學了一年道法,對於陰穢之物有些了解。人體有五行,而五行之中,心屬火,人死如燈滅,卻不知生者其心為心火,死為陰火。無常索命,攝魂專勾心魄,讓其渾渾噩噩,才可帶入地府,過奈何。是以,他運起真元,手中掐鎮鬼印,步步不離書生胸膛,專朝其心臟攻去。
書生也不是善類,渾然不懼他的攻擊,雙手成勾,朝其眼睛插來。兩人打的房屋震動,屋內雜件紛飛,屋頂瓦塊“簌簌”掉落。
羅劫卻打的心驚肉跳,這書生好強,速度極快,若不是他修了禁體術,有魔道功法打底,可能早已支持不住。雖是如此,體力也漸漸不支,被書生瞅准機會,一拳將他打飛……飛在空中的身體沿途撞碎了牆壁,從屋裏被打到屋外,滾落在院子裏……
“咳咳”羅劫捂住胸口,咳嗽了兩聲,支起身子,心中大駭。這才明白,哪裏是鬼?分明是“煞”!哪有肉身魂魄皆在的鬼?他知不敵,轉身御風,便想衝出院子。不曾想後方傳來一陣吸力,他竟手腳不聽使喚,如同一隻待宰的羔羊被緩緩吸進了屋子……
“又是一個來送死的白痴!”……
遠處有一人頭戴青銅鬼臉,正坐在樹枝上,朝着房屋那邊看去,隨後嗤笑一聲,轉身朝着遠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