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黑貓(十三)
警察在那一輛肇事的跑車裏發現了違禁藥品,隨後,負責這一管區的派出所所長帶着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來到了現場。
男人自稱是一名道士,但穿的卻是一身幹練得體的黑色西裝,搭配一雙澄亮的黑色皮鞋,儼然一副商務精英的范兒。
僅就外觀而言,男人的形象似乎跟人們平常理解的那種道士扯不上多少關係。
“警官同志,辛苦了,”男人一來就伸出手,禮節性地問好,“冒昧打擾一下,不知可否佔用您一點工作時間?”
編號為5566的警察點點頭,一時間沒分得清這個男人到底哪一點像道士了。
男人溫文爾雅地說,“在下對最近發生在本市的這幾宗車禍事故很感興趣,在私下調查的過程中,在下發現了一些疑點,其中或許會牽扯到涉案者的私隱...”
說到這裏,男人刻意地頓了一下,注意觀察警官的神情。
他的臉上始終保持着自然得體的微笑,而非職業性的微笑,似乎是希望自己唐突的請求可以得到對方的諒解和回答。
“當然,在下始終秉承着遵守法律的原則,尊重每一位公民的私隱權,同時也不希望為難到警官同志您。”
“所以,能否懇請您...就可對外公佈的那一部分信息,對以下這幾個問題,做出儘可能詳細的回答?”
男人身上散發出的親和力無處不在,滲入到四周,編號為5566的警察同志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這個妨礙公務的傢伙。
他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忽悠這個男人,想板起臉來嚇嚇他又做不到,可情緒不知所以,心底剛剛升起的那一縷燥火,彷彿在這一刻熄滅了,無論如何也發不起脾氣來....
就像放棄一台起不了火的老爺車,轉而乘上另一台恰好路過的出租車。
橫豎都要去到這個男人指定的地方。
“這樣啊...,”編號為5566的警察同志客氣地握住男人的手,“也不是不可以,但現在你也看到,我們很忙,一檔子事等着要去處理。”
“況且,關於你說的那幾宗案子,涉及到細節比較多,短時間內我也講不清楚,”他目露為難,“如果方便的話,還是請你先回吧,我們改日再約好吧?”
“了解了解,”男人笑着說,“但在下還有一個涉及到您私人的小問題,不知道您能否聽一下呢,只要佔用您幾秒鐘的時間。”
“什麼問題?”
“您...”男人的笑容依舊可掬,“有養貓么?”
....
晚自習結束后不久,高三八班的走廊來了一批人,鬧哄哄地堵在門口。
為首的是一個頭髮染成金黃色的混混,滿臉的囂張,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善類。
那人的名字叫關林飛,文科生,來自高三十六班,在學校很有名,給人的大致形象就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富二代。
讀書以來,他就一直致力於向各位校友們詮釋“啥叫有錢就可以亂來”的工作。
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可以說是效果拔群,令得不少人受益匪淺。
甚至有的人還因此發憤圖強,為了將來能夠變得像他爹那樣有錢而努力。
據說關林飛這個人,患有嚴重的暴躁症,念小學的時候就知道拿在冰箱裏結成冰的礦泉水瓶毆打自家的傭人。
趕到某些氣急的時候,他甚至會越發肆無忌憚,毫不留情地將那些硬邦邦的瓶子砸向自己的親奶奶。
從小就惡名昭彰,一些比較怕事的學生在路上遇到他,都會識相地繞路走,避免跟他扯上什麼關係,生怕遭受什麼無妄之災。
而那個一直在背後默默地支持着他的親爹,則是本市某個龍頭企業麾下一家規模不小的子公司的老闆,混混出身,憑藉著運氣和魄力,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改革開放沒多久,就掙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在二十一世紀到來之前的那幾年,他爹更是攀上某位大人物的關係,娶到了大人物家的女兒,於是,生了這麼一個獨生孩子。
從此,事業一發不可收拾地突飛猛進,短短時間內,便成為了這座南方的小城市裏的一位小有名氣的企業家。
獨生孩子,從小就嬌生慣養,無論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都會有深厚的家庭背景替他買單,就算在學校里把人打進醫院了,也不算什麼大事,只要他爹從百忙之中抽出身來,開一開口,把該賠的錢賠到位了,把該說的話說完了,該走的流程走完了,所有的問題都會自然而然地迎刃而解。
久而久之,他習慣了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認為全世界的人都應該為他服務,認為地球就應該圍着他旋轉,認為他就是動畫片里的那種天選之人。
就算是校規明文規定學生不準染髮,他還是執意要染。
他家裏有錢有勢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就連教導處主任也不得不對他爹禮讓三分,不敢像嚇唬普通學生那樣去嚴令要求他。
這同樣也讓他越來越放肆,認為那些明文規定不過是用來約束普通人的伎倆,而他又不是普通人,他是有錢人,一個又帥又有錢的人,自然就毋須理會這些蹩腳的伎倆。
最近,他爹忽發奇想地交代了他一項任務,說,你就算讀不進去書,也不要成天跟那些阿貓阿狗混在一起荒廢時間,我最近打聽過了,你們學校里有一個大老闆的女兒,名字叫顏曉晴,你要是實在沒事做就多花點心思靠近她,趁現在人家年輕小女孩兒還懵懂,你就爭取把她泡到手,娶回來,必要時來點硬的也不成問題。
他壞笑着問他爹,什麼是硬的?
他爹撇了他一眼,點了根煙,說,少跟你老子裝什麼孫子,就是你平常那種,帶出去,給你那幫阿貓阿狗看看,勸她喝酒,喝得差不多,就帶她去開個房,水到渠成地把那事給辦了。
他還是壞笑着說,爹,你以前也沒少干吧?
他爹沒有回答他,因為手機又響了。
這玩意兒就像定時炸彈,總是會在他最想貼近他爹的時候響起,爆炸,炸碎他與他爹之間的距離。
他之所以老是幹壞事,也有部分是出自這種原因,想博取老爹的注意,想讓老爹多理理自己,哪怕是被老爹罵幾句也好。
他爹接通電話,一邊對着手機里的那個人講着些什麼,一邊走到陽台那裏吹風。
沒過多久,他爹講完電話回來了,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公文包,又跟他簡單交代了幾句話,然後就出門走了。
不久窗外就傳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留下來的還是那幾句話,說的都是什麼‘辦事一定要注意安全,HIV那種東西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有錢也治不好’,‘還有,抽煙就要抽好煙,喝酒就要喝好酒,反正抽煙喝酒肯定是傷害身體的,戒不了,就盡量止止損,讓它少傷一點好了。’等等諸如此類的話,啰嗦得要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