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陳國公主到底是為什麼來的,為了陳颯還是為了皇帝,雲月現在心亂如麻,也辯不出來,只能順着她的話道:“殿下,人心會變。”人心會變?陳國公主的眼神一凜,半天都沒說話,難道說自己說錯了,雲月覺得裏衣都已經被汗濕了貼在自己背心的時候終於聽到陳國公主嘆氣的聲音:“起來說話。”
雲月站起身,額頭上的汗這時已經很明顯了,不過雲月不敢伸手去擦,只是垂手站在那裏,陳國公主的聲音有絲疲累:“人心會變,你倒說說,人心究竟是怎麼變,是好呢還是壞?”原來自己是歪打正着,運氣真好。
雲月在心底迅速組織了一下語言,抬頭去看陳國公主:“當年秋華殿裏的長樂公主,和現在的陳國公主自然也不一樣,殿下怎能苛責臣,”話沒說完,陳國公主已經一拍桌子:“住口,你怎能如此說話?”
發脾氣總好過不言不語,雲月牙一咬繼續道:“殿下惱怒,臣還是要說,情境心境不同,自然所說的話也不一樣,當日臣對陛下所說,全無半點虛言,今日臣對殿下,自然也無半點謊話,殿下,安樂郡王對臣情深意重,臣非木石,怎能無感?”
說完雲月頓一頓,看了下陳國公主的神色,陳國公主的神色還是那樣,一隻手頹然的放在桌子上,拋開身份,其實她和普通婦人並無不同,雲月繼續道:“臣為臣子,不能負君恩,然臣也是女子,有這樣一個男子對臣,臣也不願辜負,這才請旨遠離,然天緣湊巧,終不能遠離,臣,”
陳國公主揮手示意她不要說下去,長嘆道:“我也為女子,自然明白你的心情。”雲月見她和方才有些不同,大膽說道:“然殿下還是記得自己是臣子,故此才,”那話雲月卻不敢完全說出來,瞄了眼陳國公主。
陳國公主輕輕搖頭:“我不光是臣子,有忠君之念,他還是我弟弟啊,我是姐姐,是要護着他的。”話到這裏,陳國公主的聲音里已經有些苦澀,遠離故土,還要和夫家互相防備,嬌生慣養的少女,是怎樣迅速成長為可上陣震懾別人的人?
中間一定有很多的不為人知的委屈和淚水,不過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雲月趁熱打鐵繼續:“臣不敬,陛下沒負社稷,卻負了殿下的姐弟之情。”陳國公主把眼角不知什麼時候出來的淚水擦掉:“皇家兒女,受無盡的尊榮,自然也要受無盡的委屈。”
無盡委屈?雲月不由嘆了一聲,陳國公主已經笑道:“怎麼,你認為我說不對,自然你們都以為,皇家女兒,誰敢給她委屈受,那不過是,”雲月接話:“不過是庸人所知,殿下拋下私情,為陛下社稷不顧安危,臣等怎能比上殿下萬一,可笑的是,史官口口聲聲只以當年公主下嫁,求的援兵為恥,卻忘了若不是殿下,西南江山怎能歸於社稷之中?以女子之身,而為陛下守社稷,怎能為恥?”
陳國公主愣了下,半天才嘆道:“沒料到我半生遺憾,竟得你開解,當日四弟確以我下嫁西南為恥,稱怎能把江山社稷的安危繫於女子身上,卻看不到若不是我,這西南一隅,哪得輕易歸順,四弟他,不過守成之君。”
說話之時,陳國公主的臉色很複雜,喜悅,難過似乎都有,卻又似乎都沒有,雲月接上話道:“史官多為男子,未免為男子張目,當日衛國公主開女科,自然也是想為天下女兒做些事情,卻終不免要留一絲遺憾,女子出仕就不能成婚,多少有志女子,礙於名聲不得出仕,可嘆可惜。”
陳國公主微微嘆息:“雲月,你是不知道內里的情形,開女科已為曠古未有之盛典,若再讓男子以妻子而得以誥封,更是天下士子側目之事,故此才有女子出仕者不得嫁人之條,不然連女科開設都不能。”
哎,怎麼忘了這是古代,夫貴妻榮,那妻貴夫怎麼辦呢?難怪不許女官嫁人了,真如此的話,那些男子就該去撞牆了,只怕女科也堅持不下來,可惜呀可惜。
陳國公主招呼雲月坐下:“罷了,那些事不要再說,眼前倒有另一件事。”另一件事,雲月的臉不由紅了紅,自己當日給小郡王出的難題,看來陳國公主是來做說客的,只是不知這個說客是要怎麼說服?
陳國公主拍一拍雲月的手:“這半月以來,颯兒曾來求過我數次,讓我上奏陛下,開女官可以嫁人之例,可是雲月,方才我也說過,這女官嫁人是不成的,你可要想清楚,君恩深情你必負其中之一,沒有旁的選擇。”
原來陳颯這半個月都在做這件事,還出動了陳國公主,可是看來陳國公主也是沒辦法的,雲月微一思索,開口笑道:“殿下,容臣放肆問句,當日殿下是被稱為王妃還是被稱為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