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劍，絕不屈服
緋村的眼中全是熾白，意識已經無法感知到身體的存在，他只覺得自己飄飄欲仙，像囚犯解除了鐐銬，像天空散去了烏雲，像蝴蝶褪去了蛹殼。
像考生走出了考場。
重獲新生。
緋村睜開眼睛，從榻榻米上跳起，竟是彈飛到天花板上。
要知道，他可是仰卧的姿勢，單憑腰部發力，就竄起兩米多高，假如這時有旁人在場，在他們看來，緋村就是輕如羽毛。
他的鼻尖距離天花板只餘十公分，上升的勢頭飄然而止，緋村袖生清風，緩緩落地，還真有一兩分仙人的樣子。
這……太不可思議了！
緋村攤開雙手，長年練劍的老繭並未消失，摸了摸臉頰，還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
後背也沒有多一對翅膀，額頭也沒有生第三隻眼。
但現在的他比起一分鐘前的他，已經天翻地覆。
對緋村這種長年習武的人，身體的一點變化他都能有所察覺。
頭腦清明，思維敏捷，身體的掌控力度提升到一個難以置信的水平。
就如同卸下了看不見的負重，他的體重沒有減少，動作卻輕盈許多。
彷彿七老八十的大爺返老還童，大病在身的患者做了一場賽博朋克式的改造手術。
大爺走起路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常年的頸椎病和肩周炎也好了。患者跑起步來，氣不喘了，臉不紅了，膝蓋也不痛了。
看什麼都模糊的視野變成像素超過800萬，幀數達到120的超豪華頂級特效的3D電影。
集中注意力，樓下小姑娘竊竊私語的談話聲就在耳邊。
“哎，小葵，那個緋村先生年紀好小啊，是不是和我們一樣大？”
“不過他好帥哦，一頭紅髮，我好喜歡。”
“你胸部怎麼又長大了？不行，給我揉揉。”
“呀！”
咳咳，這個不聽，不聽。
總有種負罪感。
這種短時間內巨大變化帶來的增益足以讓任何武者欣喜若狂。
緋村繞着房間四壁六面轉了一圈，如履平地。
他每一步邁出，呼吸的節奏就越加放鬆，肌肉骨骼乃至全身運動越加協調。
身體只需調動更少的力量，可以辦到以往費大力才辦得到的事。
觸感靈敏到“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的程度。
人類的差距其實相當巨大，有的人個子矮小，體格瘦弱，加上抽煙喝酒熬夜等不良嗜好，身體每況愈下。
有的人天生神力，高頭大馬，虎背熊腰，揮起十八斤的長槍如戳牙籤，是不世出的猛將。
有的人接受過格鬥訓練，掌握暗殺技巧，會使用十八般兵器，隱匿潛行，化身暗夜幽靈。
有的人聰穎過人，善思考，也有把想法變成現實的動手能力，製造出了瑪柯辛機槍，突突突，不管是猛將還是刺客，都是一發子彈的事。
學習，賜予人類無限可能性。
劍術修行，本身也是一種特化。
比力氣，大力士當仁不讓。
比徒手戰鬥，同體重的綜合格鬥家能把大力士打的滿地找牙。
比殺人，女人都能用十字弩射死大力士和格鬥家。
特種部隊士兵更是人肉兵器。
在如此長久又完全迥異的生活中，每份工作都會改變人的能力，讓人與人變得不同。
學生容易近視，程式設計師容易得頸椎病，建築工人會被晒黑，商人會變得更圓滑。
換言之，劍術已經讓緋村和同為15歲的的孩子天差地別。
他的肌肉變得更適宜於持刀發力，施展高爆發力，他的動態視力和觀察力也數一數二，反應速度快到變態。
這都是修行飛天御劍流的成果。
而現在，又有一條新的道路為緋村打開大門。
當意識對身體的操縱更上一層樓，他就發現了自身的弱點，或者說劍客們共通的缺陷。
人畢竟不是木桶，不可能每塊木板都一樣平齊且無破損。緋村感受到了，常年修行給自己帶來的損害，在身體積累的暗傷，以及身體薄弱的部位。
他現在甚至可以去“改造”飛天御劍流，讓飛天御劍流變得貼合自己的狀況，創造屬於他本人獨有的劍術流派！
比古清十郎身材高大，在學習和使用飛天御劍流時，會不知不覺順從本能，養成自己的習慣。由他再來教授小個子的緋村，這本身就是緋村的劣勢。
飛天御劍流往往是一脈單傳，經過歷代的傳承，難免有些動作會變樣，不是說劍術招式會變得更差，但也算不上變得更好。
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達到此境界，即便緋村沒有拔出腰間的佩刀，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超強了。
再修行個把月，有了我自己的飛天御劍流，不知能否比得上師傅？
這些都是表象，本質上是神經系統的進化，對身體控制能力的提升。
緋村當然不清楚。
但他明白，不管何種技藝，都是需要漫長的練習，加上聰明和才智，二者雙管齊下，才能開花結果，融會貫通。
師傅曾誇他在劍術上天賦異稟，出類拔萃。
這樣的他跟隨師傅學習飛天御劍流劍術，也是一步一個腳印，沒有半分懈怠，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當下的異變，給緋村的驚恐更多於驚喜。
師傅告訴他做人要腳踏實地，不要想着一步登天。
因為這世上只有飛來橫禍，沒有飛來橫財。
平白無故就得到了力量，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人類有這種本領嗎？
緋村從來沒聽說過，哪位劍術大師能點撥弟子，一夜間把他們教導為武林高手。
是神明嗎？
比如說……
緋村劍心，我是天照大神，你想要拯救世人的決心感動了我，我要賜予你力量！
嗯，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得到了力量，卻沒有欣喜若狂，失去本心，好！緋村劍心，你很不錯，我再賜予你更強的力量！
這個時候，我是不是該感激涕零？來個五體投地？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我們便大發慈悲的告訴你，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為了維護世界的和平，貫徹愛與真實的……
高天原八百萬神明賜予你神位，從此你作為神明，去聆聽凡人的乞求吧！
………
緋村當真是五味陳雜，瞅了瞅面板上的技能：生命歸還（三段），物品欄里剩下的東西也不知該不該“盯”出來了。
說到底，這都不是他的東西，什麼也沒做，就得了好處。
有古怪，有貓膩。
不，他還是做了事的。
今天上午，他第一次殺人……
一瞬間，緋村只覺毛骨悚然，後背滿是雞皮疙瘩，兩排牙齒咬的咯咯響。
是誰！究竟是誰！是誰在愚弄我！是誰在蠱惑我！
不管你是誰！哪怕你真的是神明！我也不會屈服！
劍客手中的劍，應當遵從本心而揮動。
不是你給個棗，再加個棒，我就會亂殺人的啊！
緋村想喊出聲，想大聲吶喊，可他到底抑制住了，沒有說出口。
驟然！！！！！！
“不管你是誰！哪怕你真的是神明！我也不會屈服！
你可以碾碎我的血肉，但你休想征服我的信念！”
整個小荻屋，響徹緋村的怒吼。
啊啊啊啊，還是說出來了，我……我會死嗎？神明會降下神罰嗎？
如果被天雷劈死，大家肯定都會認為是我觸怒了神明，到時連幫我收屍的人都不會有吧。
不對，我不應該在小荻屋的，會波及到別人的！
緋村猛然驚醒，嗖的一下穿過窗戶，腳踩樹枝，跳上屋頂，飛奔離去。
……
“怎……怎麼了？”
“剛剛是誰在叫嚷？還讓不讓人睡覺？”
“大中午的你還在睡覺？”
“是不是緋村先生？我聽聲音像是他。”
……
整個小荻屋都被驚動，大家從自己房間裏跑出來，走廊里亂鬨哄的一片。
飯塚擠開眾人，抬頭看了看樓梯，一句話不說，直接上樓。
……
疾馳出三百米遠的緋村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自己丟在屋子裏的蒙脫石散、抽紙、項鏈，會不會也會帶來危險？
只是現在也許是神明沒反應過來，要是跑回小荻屋拿東西，神明正好一個雷劈下來怎麼辦？
可惡的神明！有事衝著我來，他們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