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要問一個男人行不行
池域又夢到了婉棠。
夢裏她穿着白藍相間的校服，朝他燦然一笑。
因着這一笑，早飯都多吃了一碗。
方老夫人失笑，“看來你跟阿棠進展不錯。”
池域眼觀鼻，鼻觀心，做端莊樣，“還行。”
旁邊的池駿從碗裏抬起頭，忍不住撇撇嘴，“大哥，你就別裝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後面去了。”然後不等池域的眼神殺過來，立馬就躥了，“好了，我吃飽了，上班去了。”
方老夫人看到兩個孫子打鬧，笑的越發歡了，笑完又叮囑池域，“那就趕緊點，今晚約她來家裏吃飯。”
池域頓了頓，“晚上沒空，她媽媽過生日。”
老夫人挑眉，“她沒空來，你難倒還沒空去嗎？”
去公司的車上，池域聽完張源彙報完今天的行程后，腦子裏忽然蹦出老狐狸早上說的那句話。
對呀，她不能來，自己就不能去了嗎？
“把今晚的飯局推了吧，我另外有事。”
“對了，再幫我準備一份禮物，珠寶怎麼樣？算了還是，頭一回見面不合適送太貴重的。”
“我看上回從阿拉斯加空運來的帝王蟹就不錯，撿個頭大的備下兩隻吧。”
婉棠今天分外繁忙，一大早起來親自擬定了生日宴的菜單，先發給母上大人看過了，照她的意思又增刪了幾道菜，上午把包間特意裝飾了一番，下午抽空去取了前幾日定做的蛋糕，然後一頭扎進廚房準備晚飯去了。
傍晚的時候，七大姑八大姨們陸續踏着落日的餘暉到了。
婉棠家的親戚多，她特意把最大的包間留了出來，擺了兩張大圓桌，足夠坐幾十口子人。
因為是五十歲整壽，王玉梅打扮地特別隆重，一身大紅的旗袍裝，手腕上還帶着婉棠買的巴西瑪瑙鐲子，頭髮在腦後盤起了高髻，看上去十分地端莊大氣。
只是一開口就暴露了她在街道辦事處練就的八卦之魂。
“她四嬸，聽說你家二閨女考上老師了？是正式的嗎？哪個學校？哎呀媽耶，那可是重點中學，你以後有福享了。”
“妹夫，我大外甥還做包工頭呢？不是我說你，你得好好管他了，這樣不務正業可不像樣，你沒看見咱六表哥家的兒子都熬到副處了，嘖嘖，人家那孩子咋就那麼能幹呢！”
“對了，她大表姨，上回你介紹那個男孩子咋沒下文了？他是沒看上我們棠棠還是咋的？不至於啊，就我閨女這顏值，別人沒道理看不上她呀，難道是因為工作的原因？”
她邊說邊幽怨地剜一眼婉棠。
婉棠十分熟悉這種眼神，立馬轉移她的注意力。
“媽，你來這裏坐，小北說要給你賀壽。”
小北莫名其妙地被他姐拽過去了，“舅媽，我敬您一杯，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王玉梅笑眯眯地喝了，摸摸他的腦袋，“小北啊，你今年二十了吧？有沒有看上的姑娘？舅媽幫你介紹一個怎麼樣，你喜歡什麼樣的？我跟你說……”
小北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又把一旁看熱鬧的婉棠拽了回來，“姐，對不住，我實在頂不住舅媽的火力，我先去大堂忙了。”
婉棠在心裏罵了句沒骨氣，只能自個兒硬着頭皮聽她媽的嘮叨，然後偷偷朝來福使了個眼色。
來福知道寶貝閨女最怕她媽嘮叨，笑着朝她揮揮手，婉棠立馬溜去廚房了。
生日宴正式開始，因着年輕一輩們都有工作來不了，今晚就成了老年專場，大家輪番着祝壽，王玉梅聽了一籮筐的好話，酒也喝了一肚子，就想起身去下洗手間。
門剛打開，就見門外站着一個陌生的男青年，腳邊還擺着兩個巨大的盒子。
兩個人打了個照面，俱是一愣。
男青年朝門裏掃了一眼，恭敬道：“您好，請問婉棠在嗎？”
王玉梅一開始還以為是走錯了包間的客人，聞言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青年長得極為俊朗，合身的西裝顯得他越發英挺，再加上那恭敬的態度和清朗的聲音，立馬燃起了她體內熊熊的八卦之魂。
女兒的事情她這個做媽的最清楚不過了，從小到大她跟哪個男孩子玩得好，跟哪個異性聊得來她一清二楚，但這麼多年就沒見閨女真跟哪個好的，所以這個青年一冒出頭來，王玉梅立馬鎖定了他。
“哦，她應該在廚房忙，我是她媽媽，你是誰？”
青年的態度越發恭謹了，“原來是阿姨，您好，我叫池域，婉棠的朋友，來找她有點事。”
“什麼事？你跟我說吧。”
“我過來拿落在這的外套，順便給她送點好吃的。”池域綻開一個六畜無害的絕美笑容，“她不在，給您也是一樣的。”
王玉梅被這笑容晃了下，然後充分發揮職業敏感，很快就從這一句話中調出了有用信息。
首先，這個男人跟她閨女很親密，不然不會把外套落在這。
其次，他還對閨女很好，專門來送好吃的。
再次，他還說把東西給自己，這分明是向自己示好。
一個男人什麼時候會對一個年輕女孩的老母親示好呢？
不用說了，肯定是看上她閨女了。
在經歷了長達三年的相親失敗史后，王玉梅在這個年輕人身上重新找回了希望之光。
她熱情地把池域拉進屋裏，“哎呀，你這孩子，來就來吧，咋還帶禮物呢！”
屋裏一眾親戚停下了閑聊，都抻着脖子看向池域。
王玉梅一掃之前對閨女的怨氣，喜不自勝地拉着他介紹道：“池域，棠棠的好朋友。”
好朋友三個字咬的特別重，生怕別人聽不出她的話外之音。
哼，這些親戚們整日看她閨女的閑話，一會批評婉棠沒有正經工作，一會又說她連個男朋友都沒有，總之話里話外都是嫌棄，今天她王玉梅可要好好爭一口氣，讓這些人看看，自家閨女不是沒人要，而是眼光高。
果然，所有親戚立馬呼啦圍了上來，先是盯着池域看了半響，彷彿在研究什麼外星生物，眼神驚奇又懷疑，然後又齊齊看向他旁邊的盒子。
池域立馬會意，親自打開了盒蓋，笑道：“今天阿姨生日，我來的匆忙沒帶什麼禮物，只有兩隻帝王蟹，給各位叔叔阿姨嘗嘗鮮。”
所有人把腦袋都湊了過去，盒子裏躺着兩隻巨大的螃蟹，每隻個頭有臉盆那麼大，蟹鉗快有成人胳膊那麼長，眾人紛紛咋舌。
“這啥螃蟹啊？頭一回見這麼大的，咋吃啊？”
“哎哎，我知道，上回我那美國女婿帶我吃過一回，只有這個三分之一大，但味道是真的好，就是太貴了，一隻好幾千塊錢呢，把我心疼壞了。”
“那這兩隻豈不是得好幾萬？我說大嫂子，棠棠這好朋友真是大方嘞。”
王玉梅頓覺臉上有光，心裏更加舒坦了，她連聲嚷嚷着太破費了，又催促着來福快拿去廚房做了給大傢伙嘗嘗。
七大姑八大姨們又團團圍住池域。
“你姓池？多大了？是本市人嗎？”
“你在哪工作？跟棠棠怎麼認識的？”
“房子買在哪了？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池域環視了一圈，見在場的都是老年人，似乎是真的不認識自己，他不確定婉棠父母能否接受他的身份背景，於是含糊着自我介紹了一番。
“我叫池域，城池的池，疆域的域，今年二十八，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父母已經不在世了，家裏還有奶奶和兩個弟弟，房子在西山那塊。”
“我就在對面的池林集團上班，有時來這邊吃飯，就跟婉棠熟悉了。”
親戚們聽完，立馬熱烈地討論了起來。
“年紀還行，就是家庭負擔重了點，還有兩個弟弟呢。”
“房子也有點遠，西山那塊離市區可不近啊，上下班不方便。”
“池林集團倒是個好單位，可惜不是鐵飯碗，說不定哪天趕上裁員就遭嘍。”
王玉梅本來一腔熱情，只是聽大傢伙這麼一分析，似乎是有點不大滿意，但她實在喜歡這年輕人的長相和性格，不想讓他難堪，於是揮了揮手，打斷了眾人的議論。
“年輕嘛，不要給他們這麼大的壓力，以後努努力，還是有希望在市區買房的。”
她真誠地看向池域，意思是你還不快謝謝阿姨我的解圍。
池域：……忽然有點想亮身份了！
王玉梅看他沉默不語，越發心疼了，親自拉了他的手道：“今天在場的沒有別人，算起來都是棠棠的長輩，來，你陪我給叔叔阿姨們敬敬酒。”
池域十分乖順地端起酒杯，跟在王玉梅身邊開始敬酒。
海市酒桌上的規矩極大，喝酒要分主陪和副陪，首先主陪帶四個酒，副陪帶三個酒，俗話叫“七上八下”，要是比較大的場子，那就得主陪帶四個，副陪三個，三四陪再各一個，這叫“長長久久”，敬完之後開始打圈兒，主陪副陪從自己右手邊開始，挨個敬一圈兒，然後是自由進行，愛敬誰就敬誰，最後主賓帶一個，開始上主食，這場酒局才算結束了。
很多外地人一來海市就被干懵圈了，因此就有人笑稱“在海市的酒桌上從來沒吃到過熱菜”，可知被灌的有多慘。
鑒於今天來的都是老年親戚，也沒個主陪副陪啥的，王玉梅好不容易逮着一個年輕人，完全把池域當陪酒使喚了。
好在池域的酒量還不錯，王玉梅一抬手他就干一杯，喝到最後親戚們沒認全，白酒灌了一肚子。
廚房裏的婉棠看到來福抱來兩隻帝王蟹后一臉懵逼。
“爸，你說誰來了？”
“叫什麼池域的，說是你的好朋友，閨女你啥時候交的這個朋友？老爸咋都不知道咧，不過你媽實在真的喜歡這個小子，正帶着他敬酒呢。”
她匆匆趕回包間，推開門就看到了被圍在中間灌酒的池域，眼神乖巧的哪裏還像個霸道總裁，倒像個初次上門的毛腳女婿。
婉棠的小心肝顫了顫，很想使勁晃醒王玉梅。
親媽哎，您知道自己灌的是哪位大佬嗎？
那可是坐擁千億身家的池域啊！人家吐口唾沫星子就能砸死咱吶。
偏偏王玉梅看到她還很高興，招手讓她過來，“哎，棠棠，你這好朋友的酒量不錯，性子也好。”
婉棠在心裏默默腹誹，那是你沒見過大佬發怒的樣子。
她瞅瞅大佬，暫時還沒有發怒的跡象，她吁了口氣，又擔心池域喝多了身體吃不消，於是找了個理由把他拉到一邊，小聲問了句。
“你還行不行？”
池域凝眸看着她，俊美的臉上波光瀲灧，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來婉棠，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問一個男人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