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祭奠
柳媽媽站在一個柳樹下，抬眼便瞧見沈子瑜和楚心玥一前一後的走來，微微一愣，晃了晃眼色，連忙上前行禮。
沈子瑜‘嗯’了一聲，便徑直的朝前走去，柳媽媽不敢再過問，連忙跟在身後。
到了‘清攬院’，沈子瑜不用通報便可以進去，但楚心玥就不同了，得先在院門候着，待丫鬟通報了，才可以進去，等沈子瑜的身影消失在內門，柳媽媽將楚心玥拉到一旁，低聲道：“你不是和步丫頭在說話嗎？怎麼會和二少爺一同前來。”
“這事說來話長，三言兩語也說不完，等見了老太君后，再與嬤嬤細說。”楚心玥道。
柳媽媽見到通報的丫鬟出來，便也不再多問，囑咐了兩句，便退下了。
楚心玥被通報丫鬟帶到內廳外，從裏面傳出了歡聲笑語，多半話語都是圍繞沈子瑜。
微微閉上雙眼，她想好的計謀已經被沈子瑜破壞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深吸了一口氣，抬腳繞過三層屏風，又過了一道珠簾，才走進內廳，內堂里老太君坐在主座上，一旁的丫鬟手持龍頭拐站立在一旁，大夫人和二夫人各分坐左右兩邊，二姨太坐在大夫人下面，周圍奚落着站了幾個伺候的丫鬟。
至於沈子瑜，竟悠閑的坐於老太君一旁，想想能把老太君的鳳翔椅榻坐的這般隨便的人，在沈府也許就只有沈子瑜了。
世人皆知這沈王府是皇親中的皇親，沈老王爺天生跛腳，不能繼承皇位，便做了一個逍遙王爺，以前戰亂紛紛，宮中更是風生水起，亂作一團，先皇為小子，太上皇怕先皇死於宮斗，便送來了沈王府，由沈老王爺和老太君照看，少了宮廷爭鬥，先皇倒也度過一個平安的童年，待繼承皇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冊封沈王爺為帝宣王爺，沈夫人為沈太君，並命人打造了一根龍頭拐杖和鳳翔寶椅送於老太君。
其中龍頭拐有上打昏君下打讒臣的權利，至於這鳳翔寶椅更別說了，天下女人以鳳為尊，而能真正擁有鳳的只有皇后和太后，先皇卻送於老太君鳳座，足以見得先皇對老太君的敬重。
走進時正好和沈子瑜的目光相對，對方雖一臉從容，但那眼裏的笑意讓人看着不舒服，這個男人比她想像要危險，看似人畜無害，實着鬼畜不進。
正好這時，墨綠端着一盤剝好的荔枝，放到沈子瑜身旁的木榻，沈子瑜看了一眼，並未出手拿，反倒是伸手推開了些，手指了指喝了一半的茶水，繼續抬眼看着下面的楚心玥。
墨綠微微一愣，平時二少爺最喜愛荔枝了，老太君每次都會在院中備好上好的荔枝，二少爺每次來也就盯着這一盤東西，今日到是奇怪了，不吃了，墨綠雖心中疑惑，但也沒問，將茶水端下去重新沏過。、
楚心玥皺了皺眉，她覺得沈子瑜的眼神太過詭異了，微微低頭，錯開和他相交的視線，上前端正跪下，雙手交疊至於地，行了一個大大的跪拜禮
“老太君金安、各位夫人安好。”
瞧見楚心玥行為端莊大體，老太君倒也滿意的點了點頭，“抬起頭來，讓老身好好瞧瞧。”
楚心玥微微抬起下顎，一張清秀的臉龐映入老太君眼眸，倒也滿意的點了點頭，朝大夫人道，“嗯，長得還是討喜的，你是哪房的丫鬟，家中還有什麼人？”
“回老太君，奴婢是楚媽媽的女兒，家中就娘親的一個。”楚心玥道。
老太君點了點頭，心中對楚媽媽還是有個印象，溫婉賢淑，是個好女人，“以前家中是做什麼的？”
“回老太君，父親以前是村裏的教書先生，後來生病去世了，婢子也就隨母親來王府了。”楚心玥道。
“恩，教書先生好啊，雖說這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有德有才的女子更為招人喜愛，雖然只是個通房丫鬟，但要是識點墨水，出去倒也不會讓人笑話，以後到了大少爺那邊，就好好的伺候。”
“是，婢子一定全心全意伺候少爺。”
老太君覺得問的也差不多了，便吩咐墨綠道：“墨綠，去把東西拿出來。”
墨綠剛剛放下茶水，便聽到老太君的話，應了一聲，便走向後面帘子，一會，手中端着一個用絲帕蓋着的托盤走出來，徑直走到楚心玥面前，“這是老太君賞賜給你的，快些謝恩吧。”
楚心玥一聽，低眉眸光一閃，老太君出自書香門第，喜歡大方得體的女子，心中有了想法，便不再遲疑，朝老太君磕了個響頭，再抬頭時便喜上眉梢，接過托盤，直接掀開絲帕，將裏面一個通體碧綠的鐲子套進手裏，眼角還止不住的上揚，眼中盡顯貪婪。
瞧着楚心玥的一系列動作，墨綠先是一愣，接着皺眉不屑的看了一眼楚心玥，內堂中不僅是墨綠皺起眉，堂中幾個夫人捂着嘴偷笑。
主子賞賜東西，下人即便再喜歡，也會收斂，那會如楚心玥一般。
可能在場中也就只有兩個人心思不一樣，一個是沈子瑜，一個是二姨太，前者是覺得有趣，後者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態。
二姨太還在妙齡，身段也柔美，自然得沈王爺的喜愛，平時吹吹枕邊風，沒少讓大夫人吃啞巴虧，所以和大夫人的關係一直都是水火交融，如今大夫人的丫鬟表現的這般勢力貪婪，豈不是能以小看大，正所謂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
老太君瞧着楚心玥的樣子，也覺得后話不用問了，揮了揮手直接讓她下去了，眉頭卻未見落下，看向大夫人道：“大媳婦，你給才兒找的通房丫鬟是不是太隨便了，這才兒以後是要繼承王位的人，這般上不了檯面的女人如何能做才兒的女人，還說是教書先生的女兒，怎麼和那半點不識丁的婦人一般粗俗。”
大夫人尷尬的笑了笑，和氣道：“這個丫頭平時挺端莊的，今日可能是受了老太君的賞賜，一時激動了，做事莽撞了些。”
聽聞大夫人這樣說，老太君臉色才緩和了些，但心中還是不喜楚心玥那般模樣，“這丫頭老身已經見過了，至於日子就你和才兒定吧，等以後有了孩子，就送於正室，以免讓孩子亂了根正，走出去都不像我沈王府的孩兒。”
“老太君說的是。”大夫人應和道。
她的兒子是什麼樣子，她自己最清楚，什麼時候有孩兒恐怕還是個未知數，反正楚心玥不過也只是一顆棋子，隨便怎麼樣都無所謂。
內堂又恢復成楚心玥來時的和睦，老太君見給沈宏才都選了通房丫鬟，一個勁的問沈子瑜何時讓自己抱重孫子，沈子瑜和老太君打着哈哈，說了幾句應老太君心意的話，便也請退出來了。
離清攬院兩個迴廊的荷塘邊，楚心玥瞧着手腕上精緻的手鐲，頓了一下，伸手取下玉鐲，放在袖袋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抬腳朝水榭處走去，剛走過水榭，便看見沈王爺從一旁走過來，連忙行禮。
沈王爺看了一眼楚心玥，憶起了幾日前戒律堂的事，朝身後的書童揮了揮手，書童會意退到一旁，這才開口道，“起來吧，你是何時進的府？”
“七歲時。”
“七歲啊，那日在戒律堂你怎會如此清楚南海夜明珠？本王記得這是貢品，就算在西域也只有貴族才可擁有。”
楚心玥眼眸微微一閃，沈王爺只是在質疑他的身份啊，緩緩道：“婢子的父親以前是教書先生，喜歡研究西域的東西，這南海夜明珠極為奇特，家父也就十分着迷，婢子耳濡目染也就知道些。”
沈王爺見楚心玥不像說謊的樣子，倒也就點了點頭，喚了書童朝老太君院子走去。
沈子瑜剛剛出院子，就碰到了迎面而來的沈王爺，皺了皺眉，喚了一句大伯就準備離開，卻被沈王爺拉住。
“子瑜為何這般匆忙？”
沈子瑜不着痕迹掙開沈王爺的手，拍了拍有些皺的衣服，一副浪蕩公子模樣，“老太君讓子瑜儘快找一個妻子，子瑜不敢耽誤，正準備去外面找找，看有沒有看的順眼的。”
順眼？！
沈王爺一聽沈子瑜這般孩子性，火氣立馬就被點着，“胡鬧，你這是在拿自己的終身大事戲耍，你是吾弟獨苗，親事豈能隨便，雖然二弟……”忽然意思道自己提了不該提的人，瞟了對方一眼，將無異樣，這才又開口道：“反正不管怎樣，這件事不能由着你胡鬧，改日我讓你大伯母給你挑選京城幾家好的小姐，你仔細瞧瞧。”
沈子瑜並不領沈王爺的情意，“不用大伯操勞，我的事能處理好。”說完就準備抬腳離開。
剛剛跨出一步便聽見，沈王爺說道“皇上說好幾日未見你了，讓你有空去宮裏轉轉。”說完瞧見自家大侄子停住的腳步，深深嘆了口氣，這世上唯一能讓他放心上的也就只有皇上、老太君和他娘了。
彷彿是沈王爺的話，勾起了沈子瑜內心不想觸碰的傷痕，深吸了一口氣，嘴唇抿成一條線，眼眸微微閉上，語氣有些低沉道：“知道了。”
說完便真的離開了。
“等會還是讓夫人為二少爺挑選一下京中的姑娘。”待沈子瑜的身子消失在轉角處，沈王爺朝身後的書童吩咐道，又微微一聲嘆息，朝院子內走去。
等沈王爺進去后，那本來安靜的轉角處，沈子瑜微微探出半個身子，眼眸黑沉如墨珠，嘴角的弧度更是讓人寒冷，下一秒，收起眸光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