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不如相守
一個能順利從她手上搶走男人的女子，年輕時候，又是何等的風華絕代？雖然如今已經是白髮蒼蒼，可站在這裏，就已經是對鳳九歌最大的刺激了。
也不知道軒轅逸諾到底是從哪裏找到了對方。
不過並未給她任何探究的機會，儼然已經被徹底的激怒的鳳九歌，已經全然沒有了理智。一聲令下，萬箭齊發，本就是單方面的被碾壓，他們這邊的劣勢，顯而易見。
很快，那些隨着鳳茗依而來的將士們，便葬身在了箭羽之中，因為有她跟軒轅逸諾聯手護着，那位栗夫人才暫時保全了性命。
也就在如此危局之中，一道清亮的嗓音，在上空響了起來，洪厚的不似尋常，明顯是用上了內力。
且來人的功力還是極高。
“適才影兒問你說，可願再見扶蘇一面，你可是還未回答呢。鳳九歌，事到如今，一切皆在你的控制之下，便稍作停歇，聽一個故事，又如何？”
“……”
此情此景，怎麼看，都不可能是聽故事的時候啊。這說話的人，怕不是個傻子。
只是辨認清了這聲音的主人之後，鳳茗依也就不那麼想了，聞聲抬頭，果然就看到花弄影一襲紅衣，拎着一物件踏空而來。
待看清對方手上的東西時，她卻又不其然地微愣。
那是……扶蘇的石像？
所以，這所謂的見面，就是跟石像見面？這個笑話不好笑。
卻不料，跟鳳茗依的不明所以完全不同，幾乎是在看到那個石像出現的一瞬間，高位上的鳳九歌便再也坐不住，驀然起身。
身體有着輕微的抖動，臉上的表情，有不舍眷戀，有厭惡憎恨，還有許多讓人難以猜測的複雜。
而從天而降的花弄影則是淡定地對着她，漠然出聲。
“旁人不知這是扶蘇本人，你該不會不知罷？他昔年為了你，甘願以身承擔天罰，化身為石，倒也算是一段感人的事迹了。”
“花弄影，你胡說！”
“我胡說？你逆天改命，卻還能安然活到現在，難不成當真就以為是老天爺瞎了不成？
無非是有人替你承擔了一切反噬，你自己倒是心安理得。”
“這……不可能！”
聽聞花弄影此刻所暴露的信息，莫說是鳳茗依這廂，便是連軒轅逸諾，也是滿臉的震驚。
而鳳九歌那邊，已經明顯無法承擔一般，瀕臨崩潰。只連連搖頭，一副拒絕的姿態。
繼而又抬眸，狠狠逼視過來，眼神凄厲而狠絕。
“花弄影，這一切不過是你的圈套而已，以為如此，我便能輕信，便能擊潰與我？呵，如此，未免也有些太過天……”
“回太皇太后的話，妾栗姬，有話要說。”
“妾本為陰陽家的人，為阻止你而來。哪知昔日陛下得知，卻控制了妾。而所謂的盛寵，不過是假象罷了，陛下昔年，從未真的寵幸過妾。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讓太皇太后對他死心而已，為避免倘若有一日，他不得已離去，而過分難過。”
“陛下當年，還有一話，曾讓妾記憶猶新。他說，恨比愛，總要好過一些，也能讓太皇太后的餘生，更加暢快自如。”
“……”
“呵，好一個……暢快自如……”
這話，分明就是衝著誅心而來的！
真相來的猝不及防，就跟當初的鳳茗依一樣，驟然得知這一切，鳳九歌已經是完全獃滯。
只不過她的情感，積壓的時日更久，更為深厚。這一旦爆發起來，也是嚇人。
整個人看上去失魂落魄，形容獃滯，跟過去的她，截然不同。即便是霸氣至此，這一刻，也還是忍不住的淚流滿面。
也就在失態的同時，目光觸及那座被花弄影立在一邊的石像，整個人突然就發了瘋一般地沖了過去。
臨近之時，卻又突然頓住，不敢再往前。而是轉身，噗通一聲，就跪倒在了花弄影面前。
雖然沒有多言什麼，可也不難讓人明白她的意思。
見此，花弄影倒是也不含糊，雖然明顯帶着幾分躊躇，可到底還是徐徐出了聲。
“原本就是不該存在的人，能多活幾年已經是偷來的時光了，又怎麼可能會被複活？他有如此下場，不過是一早便主動好了而已。
不過如果有鳳血的澆灌，倒是也能勉強恢復肉身。只是時辰……只能維持一刻鐘。”
一刻鐘……鳳血澆灌……
花弄影那話，並不難讓人聽懂。不過也正是因為聽懂了，鳳茗依才明白了他話語裏面的躊躇，所謂何來了。
就僅僅只是為了一刻鐘的相聚，就搭上自己的性命，像鳳九歌這麼精明的女人，又怎麼……
哪知她的質疑還沒完全在腦海中成型，就看到鳳九歌毅然撿起了地上的刀，義無反顧地划向自己的手腕。動作之乾脆利落，讓人咋舌。
所幸，花弄影也並沒有騙人。
隨着鳳血逐漸沾染而上，那扶蘇的石像，居然真就呈現出土崩瓦解之勢。臨到最後，始終閉眼的人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
剎那間，天地之間，隱隱有了幾分變色的味道。
眼睜睜地看着如此逆天的一幕在自己眼前出現，有那麼一瞬間，鳳茗依的震驚，難以形容，竟然也覺着有幾分不可思議。
原來如霸道蠻橫陰沉如鳳九歌，居然也有如此一面。原來冷漠如她，居然也能對着一個男人，哭成如此模樣。
會為了見他一面，而流盡自己身上的最後一滴血！
而原本以為，這彌足珍貴的一刻鐘，定然有說不完的話，哪知那兩個人，卻連連相望，居然是相顧無言。
只在最後，那扶蘇的口中，才有話語出來。
莫約是許久不曾開口的緣故，聽起來十分的笨拙。只是話語的內容，卻讓人無比動容。
“歌兒……其實……我想要的……從來都只有你，並不是……這天下。只是有了這天下……才能護你周全。不過現在想想，倒也……枉費了這麼些年相守的時光，竟然也覺着……不太划算了……”
“扶蘇……”
執着多年，無非是因為他的背叛。如今有了這句，還有什麼過不去的？有淚緩緩而下。而鳳九歌心中的執念也是消失的一乾二淨，徹底頓悟。
就在她緩緩彎起唇角的剎那間，塵沙起，相擁而笑的兩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塵埃。
很驚恐的一幕，看着讓人由不住的毛骨悚然。然而顧不上害怕，鳳茗依驀然轉眸，第一時間就看向了自己身邊的男人。
對上的，卻是軒轅逸諾的淡笑，帶着無盡的寵溺，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着這世上，最難以替代的珍寶。
顫抖着伸手，臨到最後，鳳茗依入手的，卻只有一把細細的砂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