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七章 再見金先生
趙伯琮與完顏雍的談話不歡而散。
趙伯琮不信任完顏雍的議和之舉，提出了金國歸還宋國領土才能議和的苛刻要求，被完顏雍當場駁回。
更直接點明，若大宋的皇帝不想議和，兩國交戰指日可待，只是不知大宋的兵馬能否承受得住金兵鐵騎。
完顏雍身在宋軍軍營還敢如此威嚴，直接把趙伯琮氣得恨不得當場將其誅殺，幸虧岳老三及時發現，趕緊進帳制止，這才避免了一場危機。
可就算如此，兩位皇帝之間還是產生了不小的間隙，就連國師也不再言語，好像將要推翻議和之舉。
岳老三請老太太拿個主意，老太太問清楚趙伯琮的想法后，主動提出，她要親自與完顏雍談一談。
趙伯琮擔心她被完顏雍所控，老太太好說歹說才讓他同意了請求，但依舊讓暗衛藏於四周，只待完顏雍出手，便要將其伏誅。
笑話，在宋軍軍營，他一個金國的皇帝有何能耐？
趙伯琮現在處處看完顏雍不順眼，連半點顏面都不想給。
老太太好不容易見到了完顏雍，他已經恢復了帝王身份，整個人看上去氣勢不凡。不是趙伯琮那種不怒自威的威嚴，更像是被一層柔和的光暈包裹住威嚴。第一眼看上去，之覺自己溫和有加，絕不會想到他是掌握生死的一代帝王。
可老太太知曉他的身份，完全不會被表現所迷。
“聽聞，老太太要見我，不知道所謂何事？”
完顏雍主動開口，彷彿對老太太十分熟絡似的，語氣也帶着輕鬆。
近看完顏雍，絡腮鬍滿面，是典型是金人魁梧模樣。可那一雙眼睛卻溫文爾雅，透着純凈，彷彿他不是一代帝王，只是草原上放牧的牧民。
“你……”老太太輕皺眉頭，忍住強烈的反差感，將手心向上，遞到完顏雍面前。
“不知陛下可認識此物？”
隨着老太太展開手心，裏面安放着一枚翠綠扳指。一看便是上好的翡翠面料，扳指上隱約刻有花紋。
完顏雍連個眼皮都沒眨，擲地有聲告訴老太太：
“此乃我大金葛王之物。”
完顏雍成為皇帝前的封號，便是葛王。
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如今融為一體。老太太並沒有多少震驚，反倒是淡定看向完顏雍，淡淡開口：
“金先生，許久不見。”
老太太早就懷疑金先生與金國有關聯，再加上這扳指一看便不似凡品，又有了完顏雍的證詞，一結合就能得出結論。
在上崖村的金先生，便是眼前這位皇帝陛下。
老太太盯着完顏雍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越看越是熟悉。
趙伯琮經常說無論她變成什麼模樣，這一雙眼睛總歸沒變。老太太覺得這事蹊蹺，時不時也愛盯着別人的眼睛看。
初見完顏雍時，時間太短，她還沒看出什麼來。直到，完顏可玉帶國師來探望她，她看到了完顏雍的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與金先生如出一轍，而他，便是那日在馬車上與國師同坐一處之人。
找到這條線索，老太太忙不迭把完顏雍的出現告訴了趙伯琮，這才導致了趙伯琮揭露完顏雍的身份。
可有關於他的另一個身份，時至今日，老太太才能肯定。
完顏雍，就是金先生。
親口戳破自己身份的完顏雍臉上掛着笑意，他毫不懼怕自己的身份揭露，還饒有興緻地沖老太太點了點頭，就像是他們在上崖村的時候那樣。
“老太太可還安好。”
他這般自然，就好像老太太早就該知曉他身份一樣。換了模樣，換了身份，他帶給老太太的感覺卻完全沒變。
老太太神色複雜地盯着他，一時間心思百轉千回。
猜測是一回事，真正揭露真相又是一回事。完顏雍的反應是她始料不及，卻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那時候的完顏雍還不是皇帝，可就算他不是皇帝，他又怎麼會去到宋國，還成了晉安郡王的門客？
壓下萬千思緒，老太太問得坦然：
“老身有一事不明，還望陛下賜教。”
老太太心中的疑問有許多，正好完顏雍就在眼前，她可以將疑問問出。
“老太太請說。”完顏雍也十分隨和，一副知無不言的樣子。
他完全沒有被揭露身份的尷尬，只有揭曉身份后的淡定。
他可以淡定，老太太卻發淡定。
“為何，為何要研製出化肥、農藥？”
這是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的，之前，老太太不是沒有懷疑過金先生的身份，但都因為他將化肥、農藥研製出來，而打消了這個念頭。
畢竟，若金先生是金國人，他為何要幫助宋國壯大自身？
這是老太太怎樣也想不到的解答。
可是，金先生卻反問：
“為何不研製？”
他這一問，把老太太問愣了。
不對啊！
若金先生是宋國人，老太太自沒有什麼可問的。可他是金國人啊，還是金國皇族。金國……金國人就能眼睜睜看着宋國壯大？
若是沒有化肥、農藥的研製成功，單憑第二季稻穀自身的長勢，並不能達到如今的收成。
老太太疑惑了，看着完顏雍那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越發不明他的想法。
完顏雍完全沒有被老太太的態度所感，還饒有興緻地說：
“宋人擅耕，有了農藥和化肥能夠讓地里的糧食增產。國富民強，豈不樂哉？”
國富民強，豈不樂哉？
老太太完全迷糊了，見完顏雍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不得不戒告他：
“可你的身份……”
他是金國的皇帝啊！
而今，宋、金兩國敵對，作為一國的帝王，他會幫助敵國的百姓嗎？
老太太於身份一事上糾結萬分，這副呆愣模樣實在與她的年紀不符。
完顏雍忽而有種詭異之感，總覺得老太太的年齡比他還要小些。
在別人面前難以啟齒的話，當著老太太的面反倒說得順遂。
“身份有何故？”他盯着老太太的眼睛，終是將內心袒露：
“金國人也要吃飯，宋國人也要吃飯，於天下有利之事，何樂不為？”
無論是金國的百姓，還是宋國的百姓，都是百姓，都是天下之民。
他作為皇帝，希望的是天下太平，與哪國百姓無關。
完顏雍的高風亮節實乃令老太太震驚又羞愧。他在說這些話時的憧憬，老太太能夠感受到他的真心。
他拋棄了身份之別，真心實意為天下萬民效力，此等魄力，世所罕見，也為人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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