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誘餌要香,挖坑要深
“只是這件事如果出了紕漏,只怕到時候我們倒霉不說,可能還會連累到太子。”胤禛雖然這樣說,但心裏已經想着如何才能白胤禩一夥兒人埋進這個現成的坑裏了。
胤祥倒是十分的不以為然,“四哥,你想的未免太多了些。太子爺得勢的時候未見的多為咱們兄弟着想過,眼下他自己成了秋後的……”胤祥看着胤禛的臉色,咽下了後頭半句話,心虛的摸了下鼻子,才繼續說道,“再者說了,這事兒說到底最大的牽連就是你我了,若是我們不攀扯太子,他老八就是真的拿出什麼‘證據’,沒有人證。皇阿瑪只要還念着仁孝皇后一星半點兒的,咱們的太子爺那就是穩坐釣魚台的主兒。”
“這些話也是你可以胡亂攀扯的嗎?”胤禛嗔道,“嘴上怎的連個把門的都沒有?禍從口出,便是只有你我二人時也要小心才是,焉知隔牆有耳?”
胤祥索性自己倒了杯茶,灌了兩口下去,“四哥也是謹慎慣了,竟是一點兒的鬆懈都不留。可若是如此,昨兒個晚上,您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呢?”
胤禛看着胤祥戲虐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到底還是關己則亂。一時只想着要彌補你的疏漏,倒是忘了老八那頭了。”
“依我看也未必都是壞事。”胤祥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口。“我昨兒就想過,他僧格找的這些番僧,若說是謀朝篡位的大事兒,都沒說他有沒有那個本事,您就先問問他有沒有那個膽子。至於說是對付朝里的什麼人,就這點兒歪門邪道的把式,也未免太不入流了些。”
“所以,你覺得他是要…….?”胤禛示意胤祥說下去。
“我有點懷疑他是打算替他那寶貝女兒出出氣的。”胤祥把自己的推論說給了胤禛聽,“如果這玩意放進我家裏,把念聲給害了,那他的女兒不就成了……”
胤禛聽了一愣,隨即表示不信,“不過是后宅婦人之間的齟齬,他僧格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為了這點兒事兒就……”
“我起先也覺得不至於。”胤祥打斷了胤禛的話,讓他聽自己分析完。“可是我又琢磨了一下,這些個不入流的手段,用在這種地方才最合適。您想,如果念聲沒了,他女兒是最有可能扶正的人選,畢竟你也說了,那是原本皇阿瑪看中的人。如果沒害到念聲,也算是給富察氏出過氣了,於他而言並沒有什麼損失。最後,如果事情真的敗露了,他有大把的替罪羊可以用,他那原配夫人就是個不錯的人選。我可聽說了,僧格和現在這位富察夫人可是不睦已久了呢。”
胤禛吃驚的看了胤祥一眼,“剛還說你做事不夠縝密,現在你就連這些個事兒都聽說過了?”
胤祥在椅子上坐下,舒舒服服的翹起了二郎腿,“這叫什麼事兒啊?平日裏部里的應酬從不見你去,這些個花邊兒新聞你自然是聽不到的。若不是顧着官聲,僧格只怕早就休妻另娶嘍。”
胤禛苦笑着點點頭,“行。就算你分析的有道理,跟咱們眼下又有何關係呢?我們的困局依舊是結局不定啊。”
“四哥,你怎麼忘了誰跟老八是一頭的呢?”胤祥坐起身子,靠近了胤禛兩分,“老十四啊。”
“什麼?”聽見他提自己的親弟弟,胤禛剛剛鬆動的眉頭又皺緊了。
“若是這事兒真的關係到念聲,老八那頭難保不會查出頭緒。”胤祥手指捻動幾下,突然靈光一現,有了主意。“您說,如果讓胤禵知道,八爺給僧格招募了這些個西域番僧,供他禍禍念聲給他的寶貝女兒謀取個嫡福晉的位置。老十四會不會跟老八窩裏鬥起來?”
胤禛瞪得眼睛跟銅鈴似的,好像從來不認識胤祥一般,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你……你這到底都是怎麼想的?”旋即又說,“漫說能不能成,就是成了,胤禵他信了,可這裏頭的漏洞未免也太多了些,他只要稍作思量要拆穿此事根本不難。”
“那又如何?”胤祥已經把後續的問題思量好了,“所謂渾水摸魚,就是要把水先攪渾了,才好下手不是?若是什麼都板板正正的攤開來擺在明面上,那咱們哪兒有什麼勝算?”
胤禛實在吃驚不小,胤祥的話讓他一時有些難以消化。不過胤禛明白,不管走哪條路,都不能坐以待斃,隨即也就有了主意。“一天,就一天的實際。我往海浩去試試,若是問出來了,咱們就走條最穩妥的路。若是真的問不出來……”
“若是真的問不出來,那就只能先下手為強,把水攪渾。”胤祥伸手衝下比劃了一個攪和的動作。
既然事情有了進展和方向,兄弟倆的談話總算是告一段落。
胤禛又叮囑幾句,便要回自己值房去。臨到門邊,忽又想起今早自家福晉的叮囑,少不得站定了,問問大姐兒的情形。
“好得很。多虧了念聲照料的周祥,這兩天都好的差不多了。等着她大好了,我讓念聲帶着她去給四嫂請安。”胤祥提起自家福晉,那叫一個驕傲。
胤禛瞅着他那傻笑的模樣,很難把眼前這個“傻子”跟剛剛那個運籌帷幄的十三貝勒聯繫在一處。“也不急於一時,等着孩子都好了。我讓你四嫂過去也是一樣的。”說完也懶怠在搭理胤祥,背着手就走了。
海亮等着胤禛走遠了,才敢溜邊兒進了胤祥的值房,給人添茶倒水上點心。
胤祥已經打開了一本札子,頭也不抬的沒好氣的說,“現在跑來獻殷勤了?方才四爺在的時候,怎的連個影兒都不見你的?”
“爺,您是沒瞧見啊。奴才看着四爺過來的是,那身上都帶着煞氣呢,就差旁邊立塊牌子了。”海亮把熱茶放在胤祥手邊,抱着條盤可憐巴巴的說。
“哦?什麼牌子啊?”胤祥抬手示意海亮研磨。
海亮趕緊放下條盤,就打開了硯台。“生人勿近。”現在想想都覺得心有餘悸,放硯台蓋的時候手都是一抖,硯台蓋在桌案上都磕出了動靜。
引得胤祥白了他一眼,“那怎的?還放你半天自在,尋個地方躺躺,緩緩?”
“爺,您又打趣奴才。奴才歇了,誰伺候您啊?”海亮笑了看着胤祥,不耽擱把手裏的東西擺好。“爺,您還真打算跟十四爺透那個信兒啊?”剛才胤禛在的時候,海亮只是貓在一旁,值房裏的對話,他或多或少聽見了些,再加上他對胤祥的了解,連蒙帶猜的多少也能明白點胤祥的意圖。
顯然胤祥不是第一次跟海亮有這樣的對話,也不甚在意,“那是迫不得已的法子。這裏頭畢竟還有念聲的名節在,不到走投無路,爺也不想試。”
海亮聽了不禁咋舌,這福晉在自家貝勒爺心裏的地位真是非同一般啊,當年為著阿哥間的那些個事兒,自家主子可不是沒動過把彼時已經懷了大姐兒那位捨出去的念頭。想到這裏,海亮便噤了聲。
鹽丁這幾日儼然成了府里的新晉紅人,別說是一般的下人們了,就是索多圖見了他也少不了笑臉相迎。可日日跟在福晉身邊,耳提面命的教訓着,鹽丁倒也不敢張狂,只是差事實在又多又雜,饒是他機靈,也忙的腳打後腦勺。
昨晚被胤祥耳提面命過後,念聲倒樂的做個“甩手掌柜”,大大小小的事兒,只坐在自己院兒里等人來回,回的慢了,錯了,也是不催不惱,與往日做派大有不同,連跟前伺候的小丫鬟都覺出了不對。
可念聲就是打定了主意,任誰問都推說是自己這幾日又忙又驚的,身上吃不消了,要將養些時日。至於掛蟾那邊,除了讓鹽丁一天三次的跟花娘問過,念聲自己連花房的邊兒都沒再沾過。
晚間胤祥回府,特意問了鹽丁福晉在府里一天的事務,聽完之後不覺有些奇怪。“就是如此?”他可從來不覺得念聲會是如此聽話馴服的人。
鹽丁忙裏忙外的一天了,晚間還要在主子跟前站規矩,就算吃不消,也還是強打精神回話。“貝勒爺,就是這些。福晉真的是哪兒都沒去,就在自己院兒里,不對,是自己屋裏呆了天。今兒連不是非回不可的事兒,都免了索多圖進去呢。”
胤祥聞言略一沉吟,隨即問道,“那福晉可傳話說要我晚上不要過去了?或者讓我自己用膳?睡書房?這之類的話說了嗎?”
鹽丁錯愕的看着胤祥,“爺,您這是想什麼呢?福晉剛下午吩咐廚房晚上燒了您愛吃的菜色,都讓擺進她院裏去了。您是不過去用晚膳了嗎?”
胤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兒,可又說不出來,只好一揚手。“罷了。爺換身衣裳就過去。”只讓鹽丁先去知會一聲。
這樣“太平”的日子一共過了兩天,到了第三天下午,十三貝勒府的門前,站了位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