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遇見
1.
二零一零年,八月。天氣悶熱的似乎要把人烤熟。中考成績就要出來了,杜若媽媽更是像熱鍋上的螞蟻。
中考結束那天,杜若考完語文很自信地從考場出來。媽媽湊上前詢問大致情況,杜若不做回答,可眉眼裏透露的都是“肯定行啊”的驕傲。儘管這樣,媽媽還是很擔心。
終於公佈成績的這天來了,意料之外,杜若作文跑題,離水瀝一中分數線差了七分。
媽媽從聽完成績到做完飯,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她也沒有責罵杜若,可杜若能深深地感覺到這才是真的絕望。
“下午帶你去見下程校長,我已經和他打好關係了。具體事項見面了他會告訴我們。”飯桌上,媽媽開口說了知道成績后的第一句話。
杜若放下碗筷,“要花多少錢?”
“兩三萬。”
“不去。”
媽媽也放下了碗筷,“不去?不去你要去讀二中嗎?二中哪比得上一中?你說你平時神氣活現的啊,語文就沒低於過一百分,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不行了?看你從考場出來得意的樣子怎麼也沒想到你只考了八十幾分啊?!你說你多考那麼十分不就可以上一中了?多少人想花錢擠進一中都擠不進,程校長是媽媽同學,這多好啊。”媽媽終於把憋了一個多小時的話吐了出來。
杜若不想辯解。換做以前,她肯定會和媽媽頂幾句。可現在她是失敗者,那個曾經都不把水瀝一中普通班放在眼裏的驕傲的她,此刻像一隻斗敗的公雞。她也想和媽媽大吵一架,想把自己心裏的難受倒出來,可因為挫敗感和自責,她什麼都不想說。
氣氛凝固了兩分鐘。
杜若扒拉着碗裏的飯菜,輕聲地說:“我想去二中學音樂。”
水瀝二中雖然僅此於一中,但它卻是一個以藝術著名的高中。歷年來都有幾個班重點培養藝術,效果也比較明顯。
媽媽瞪大了眼睛,她從未想過杜若以後會走藝術的道路:“音樂?小時候么讓你學學琴是為了培養培養綜合素質,現在你要靠這個吃飯了?不行不行,我們是要走文化道路的。小學時候你不是信誓旦旦地和我們說要考清華的?”
“我小時候還想當歌星呢。現在不感冒了,沾個邊學音樂了。再說,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當老師?出來做音樂老師還不是一樣?比文理科老師差到哪了?!”這些話,也是杜若臨時從腦子裏迸發出來的。有時候,她也很驚訝於自己的反應速度。
媽媽一下子語塞,聽到“老師”這個字眼,她似乎覺得有那麼些道理,可想了想,她還是不甘心,噼里啪啦地又開始說教。
突然,杜若緩慢地說:“我是認真的。我自己選的路,我會走下去的。媽,讓我自己選一次吧。”這句話不是杜若心血來潮的,在媽媽說教時,她認真地想了想。
“看看你爸的意見吧。”媽媽知道杜若認真了,她也驀然體會到孩子長大了。
2.
八月下旬。
天氣燥熱的越來越厲害,兩排的香樟樹都蓋不住如火的太陽。蟬在樹上聒噪的煩人,路邊店家的門都關着,躲在裏面吹空調。
杜若背了一堆個人資料,頂着碗快和男孩相般的短髮,朝着水瀝二中走去。
杜若環顧周邊的一切,一行行規則的樹,乾淨的水泥路,花樣眾多的店家……雖然學校離杜若的家不算太遠,但杜若很少到這裏來,這對她來說就像是一個新世界,陌生而又充滿着好奇。她心想着,三年就在這裏開始了。
陸續往學校去的人很多,應該都是新生報名。大家的臉上都還是一副稚嫩而又期待的模樣,當然也有的,滿臉失望和不甘。
杜若理解這些人的心情,她的心裏其實也有一些,本以為能毫無懸念地考進一中,最後得到這樣的結果,就像是一隻驕傲的老鷹斷了翅。
但是杜若沒有讓這種情緒表現在臉上,畢竟她選擇了自己喜歡的路,她終於可以不再為了權衡分數而拚命地刷數學題了。
學校的公告欄里圍着很多人,大家都睜大了眼睛看自己在哪個班。杜若眼睛一行行地掃過去……高一四班。二樓左手邊第一間教室。
杜若摸索着,向教室走去,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那是一種對陌生集體的緊張。但她還是輕輕甩了甩頭,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她一眼看中的是第二組第二排的座位,便坐了下來。
老師還沒有來,杜若用最小的角度掃視了一下周圍的人,有的已經迅速熟絡起來,有的兩手交叉端正的坐着,有的趴在桌上不知道在寫些什麼……
寧小衫和簡辰樂幾乎是同時進來的,簡辰樂像個調皮的鄰家大男孩橫衝直撞,寧小衫像小家碧玉的姑娘抖抖索索。
“哎呀,不好意思啊。太激動了!”簡辰樂撞到了寧小衫,笑呵呵地向她道歉。
陽光下,簡辰樂的臉被照得格外乾淨,白白凈凈,沒有一絲雜質。他的劉海很長,可還是能看到褐色的眼珠里好像閃着金色的光。純黑色的T恤上散發著不知道是什麼牌子洗衣液的味道,總之很好聞。
寧小衫看着他,很久沒有說話。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簡辰樂已經坐到了第二組第一排的位置上。寧小衫看了看周圍,扯了扯衣角,發現空位不多了。杜若抬頭看了眼寧小衫,和寧小衫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寧小衫走到了杜若身邊,坐了下來。杜若轉頭看了眼她,整齊利索的馬尾,黑色鏡框下是一張小巧的臉,一看就是個乖乖女。
大大咧咧的杜若又開啟了自來熟模式:“你好。我是杜若。”
寧小衫驚奇地轉過臉,輕聲輕語地說:“你好,我叫寧小衫。”
簡辰樂突然一回頭,抬了下下巴:“你們好你們好!我是簡辰樂!”
杜若彷彿看到了男生版的自己:“哎,你這人怎麼偷聽別人說話呢?不過看你長得不醜的份上就算了吧。”
“那我肯定不醜啊!估計以後我就是咱班的班草了!”簡辰樂又抬了抬下巴。寧小衫噗嗤笑了。
3.
不一會兒,教室門口就出現了一位穿着素雅年紀看上去有些大的老師。這應該就是班主任吧。
和杜若想像中不一樣的是,女班主任不都應該踩着雙聲音洪亮的高跟鞋,幾米外都能聽到鞋聲的嗎?
而這位女老師穿着一雙淺色的平底鞋,面容和善地走到了講台。
“大家好,我是張老師。至少在這一年當中,我都會是你們的班主任。同時,我也是你們的數學老師,數學不好的學生我會比較嚴格。但是我的年齡也有些大了,不會像別的麻辣班主任一樣苛刻要求你們。做學生該做的事,盡到最大的努力就夠了。接下來我們每個人。先來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我再詳細說明學校的和班級各個要求。”
從幼兒園到小學再到初中,大家最煩的應該就是,班主任或校領導講話的時間了。我們不能說話,不能做動靜太大的動作,只能各懷心思地坐在位置上,盼望着時間快點過。
“好了,上午就先到這裏。下午一點半繼續。”張老師的話一出口,大家都一齊怨聲載道起來。
張老師見怪不怪,笑了:“這才只是你們踏入魔鬼高中的第一步。留口氣以後再嘆吧。加油!”
下午的太陽更是猖獗,杜若下了公交車以後,熱得快要昏厥。簡辰樂騎着自行車路過:“嘿!杜若!”
杜若回過頭:“這麼熱的天,你騎車不怕熱死呀。”
“扛得住!上來,這兒離學校門口還有段距離,帶你吧。”說著,簡辰樂從自行車上下來。杜若掃了幾眼,嫌棄地坐上了車。
“現在來分配同桌。男女生各站立一列,身高矮的在前面。”
很快座位就被分好,杜若和寧小衫身高差不多,被分到一起,臨時同桌現在成了真同桌。杜若挺開心的,畢竟在這個班杜若暫時只認識她一人。
這次是寧小衫主動打招呼:“杜若你好,我是你的同桌寧小衫!”
“哈哈,這麼快就被我帶壞了?”杜若閃了閃眼睛。
簡辰樂和杜若坐在同一排,只不過他在第二組,杜若在第三組。
“哈哈,咱仨還真有緣!以後傳紙條啊,抄作業也方便了!”簡辰樂美滋滋地晃着腦袋,很是自娛自樂。
4.
在高中,班主任很少把男生和女生分成同桌,因為他們知道這個年紀的學生很容易產生情愫。高一四班也不例外,男女混桌就那麼三四個。簡辰樂是其中之一。
“衛清秋,你去坐到第二組第二排。”看得出來,張老師應該是認識衛清秋的,和她說話那樣自然。
衛清秋有着一頭烏黑的齊肩發,不長不短,卻出落的剛剛好。她穿着寬鬆的衣服,戴着一副圓形的小巧的眼鏡,給人舒適的感覺。走到座位上時,簡辰樂給她挪了挪位置,好方便她坐進去。
衛清秋先是把一本畫冊放在了桌上,然後端正地坐好。
簡辰樂瞥了一眼畫冊上的名字,“衛清秋吧。我是簡辰樂,以後有困難找我,我不是欺負人的同桌。”
衛清秋大概是沒想到自己的同桌會這麼陽光,不禁笑了。“嗯,好的沒問題。以後多多照顧啦!”
簡辰樂對着杜若“呲呲”了兩聲,杜若好奇地轉過頭看向他。
“杜若,寧小衫,這是我同桌衛清秋,認識一下!”簡辰樂也示意衛清秋向她們那裏看去。
杜若笑着衝著衛清秋招了招手。
這八婆簡辰樂,真是比我還燦爛。杜若心裏這樣想到。但她還是很高興,又認識了一個朋友。
5.
隨之而來半個月的軍訓,在艱苦卓絕下,終於結束了。半個月的相處之下,高一四班的同學都彼此認識了。
軍訓結束後放了幾天假,緊接着。九月如期而至。
杜若換上了紅白藍相間的校服,看着鏡子中慢慢長大的自己和悄無聲息長長的頭髮,她心想,高中生活一定要努力而充實。
九月終於沒有不再像八月那麼熱了,即使溫度還是挺高,但空氣中明顯少了讓人心煩的味道。
杜若騎着媽媽新買的自行車朝學校騎去。
“叮鈴鈴”,“叮鈴鈴”,杜若的身後,發來聲響。還沒等杜若轉過頭,簡辰樂就已經騎到了她的面前。
“巧得很嘛!你也騎車了呀,看來我們兩家的方向差不多,以後就一塊兒吧。”
杜若卯足了勁向前沖了一截,“哎,別說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呢!”
依然陽光乾淨的簡辰樂也換上了紅白藍的校服,背着成黑色的書包,騎着自行車追趕着杜若。
“還是不是朋友了?唉!你騎慢點兒!小心點兒,車多!”簡辰樂跟在杜若身上,像個老媽子一樣叫喚。
到了校門口,杜若和簡辰樂把車推進了車子擺放點,一起向高一四班走去。
對於新生,學長們都是充滿着好奇感。於是他們,趴在自己班級走廊的欄杆上,往下面新生班級看去。有的學長看到好看的學妹,乾脆吹口哨引起她們的注意。
杜若走過來時,就響起了這樣一陣口哨聲。杜若看都沒看,徑直向前走去,“一群流氓。近墨者黑。”
簡辰樂把胳膊搭在了杜若的肩膀上,“喲呵看不出來嘛,我們杜若還挺有魅力的哦。哈哈哈哈哈……”
杜若一把反過了簡辰樂的胳膊,“小跟班,笑什麼笑!小心我揍你!”兩人追打着進了班級。
高一生活就這樣開始了。